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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書·列傳·卷五十七》

  魏虜

  魏虜,匈奴種也,姓托跋氏。晉永嘉六年,并州刺史劉琨為屠各胡劉聰所攻, 索頭猗盧遣子曰利孫將兵救琨于太原,猗盧入居代郡,亦謂鮮卑。被發(fā)左衽,故呼 為索頭。猗盧孫什翼犍,字郁律旃,后還陰山為單于,領匈奴諸部。太元元年,苻 堅遣偽并州刺史苻洛伐犍,破龍庭,禽犍還長安,為立宅,教犍書學。分其部黨居 云中等四郡,諸部主帥歲終入朝,并得見犍,差稅諸部以給之。

  堅敗,子圭,字涉圭,隨舅慕容垂據中山,還領其部,后稍強盛。隆安元年, 圭破慕容寶于中山,遂有并州,僭稱魏,年號天賜。追謚犍烈祖文平皇帝。圭死, 謚道武皇帝。子木末立,年號太常,死,謚明元皇帝。子壽,字佛貍,代立,年號 太平真君。宋元嘉中,偽太子晃與大臣崔氏、寇氏不睦,崔、寇譖之。玄高道人有 道術,晃使祈福七日七夜,佛貍夢其祖父并怒,手刃向之曰:“汝何故信讒欲害太 子!”佛貍驚覺,下偽詔曰:“王者大業(yè),纂承為重,儲宮嗣紹,百王舊例。自今 已往,事無巨細,必經太子,然后上聞?!被魏笾\殺佛貍見殺。壽死,謚太武皇帝。 立晃子浚,字烏雷直勤,年號和平。追謚晃景穆皇帝??K?,謚文成皇帝。子弘, 字萬民,立,年號天安。景和九年,偽太子宏生,改年為皇興。

  什翼圭始都平城,猶逐水草,無城郭,木末始土著居處。佛貍破梁州、黃龍, 徙其居民,大筑郭邑。截平城西為宮城,四角起樓,女墻,門不施屋,城又無塹。 南門外立二土門,內立廟,開四門,各隨方色,凡五廟,一世一間,瓦屋。其西立 太社。佛貍所居云母等三殿,又立重屋,居其上。飲食廚名“阿真廚”,在西,皇 后可孫恒出此廚求食。初,姚興以塞外虜赫連勃勃為安北將軍,領五部胡,屯大城, 姚泓敗后,入長安。佛貍攻破勃勃子昌,娶勃勃女為皇后。義熙中,仇池公楊盛表 云“索虜勃勃,匈奴正胤”是也??蓪O昔妾媵之。殿西鎧仗庫屋四十余間,殿北絲 綿布絹庫土屋一十余間。偽太子宮在城東,亦開四門,瓦屋,四角起樓。妃妾住皆 土屋。婢使千余人,織綾錦販賣,酤酒,養(yǎng)豬羊,牧牛馬,種菜逐利。太官八十余 窖,窖四千斛,半谷半米。又有懸食瓦屋數十間,置尚方作鐵及木。其袍衣,使宮 內婢為之。偽太子別有倉庫。其郭城繞宮城南,悉筑為坊,坊開巷。坊大者容四五 百家,小者六七十家。每南坊搜檢,以備奸巧。城西南去白登山七里,于山邊別立 父祖廟。城西有祠天壇,立四十九木人,長丈許,白幘、練裙、馬尾被,立壇上, 常以四月四日殺牛馬祭祀,盛陳鹵簿,邊壇奔馳奏伎為樂。城西三里,刻石寫《五 經》及其國記,于鄴取石虎文石屋基六十枚,皆長丈余,以充用。

  國中呼內左右為“直真”,外左右為“烏矮真”,曹局文書吏為“比德真”, 檐衣人為“樸大真”,帶仗人為“胡洛真”,通事人為“乞萬真”,守門人為“可 薄真”,偽臺乘驛賤人為“拂竹真”,諸州乘驛人為“咸真”,殺人者為“契害真”, 為主出受辭人為“折潰真”,貴人作食人為“附真”。三公貴人,通謂之“羊真”。 佛貍置三公、太宰、尚書令、仆射、侍中,與太子共決國事。殿中尚書知殿內兵馬 倉庫,樂部尚書知伎樂及角史伍柏,駕部尚書知牛馬驢騾,南部尚書知南邊州郡, 北部尚書知北邊州郡。又有俟勤地何,比尚書;莫堤,比刺史;郁若,比二千石; 受別官比諸侯。諸曹府有倉庫,悉置比官,皆使通虜、漢語,以為傳驛。蘭臺置中 丞御史,知城內事。又置九豆和官,宮城三里內民戶籍不屬諸軍戍者,悉屬之。

  其車服,有大小輦,皆五層,下施四輪,三二百人牽之,四施絙索,備傾倒。 軺車建龍旗,尚黑。妃后則施雜彩憲,無幢絡。太后出,則婦女著鎧騎馬近輦左 右。虜主及后妃常行,乘銀鏤羊車,不施帷幔,皆偏坐垂腳轅中,在殿上亦跂據。 正殿施流蘇帳,金博山,龍鳳朱漆畫屏風,織成幌。坐施氍毹褥。前施金香爐,琉 璃缽,金碗,盛雜食器。設客長盤一尺,御饌圓盤廣一丈。為四輪車,元會日六七 十人牽上殿。蠟日逐除,歲盡,城門磔雄雞,葦索桃梗,如漢儀。

  自佛貍至萬民,世增雕飾。正殿西筑土臺,謂之白樓。萬民禪位后,常游觀其 上。臺南又有伺星樓。正殿西又有祠屋,琉璃為瓦。宮門稍覆以屋,猶不知為重樓。 并設削泥采,畫金剛力士。胡俗尚水,又規(guī)畫黑龍相盤繞,以為厭勝。

  泰始五年,萬民禪位子宏,自稱太上皇。宏立,號延興元年。至六年,萬民死, 謚獻文皇帝。改號為承明元年,是歲元徽四年也。祖母馮氏,黃龍人,助治國事。 初,佛貍母是漢人,為木末所殺,佛貍以乳母為太后。自此以來,太子立,輒誅其 母。一云馮氏本江都人,佛貍元嘉二十七年南侵,略得馮氏,浚以為妾,獨得全焉。 明年丁巳歲,改號太和。

  宋明帝末年,始與虜和好。元徽升明之世,虜使歲通。建元元年,偽太和三年 也。宏聞太祖受禪,其冬,發(fā)眾遣丹陽王劉昶為太師,寇司、豫二州。明年,詔遣 眾軍北討。宏遣大將郁豆眷、騕長命攻壽陽及鐘離,為豫州刺史垣崇祖、右將軍周 盤龍、徐州刺史崔文仲等所破。宏又遣偽南部尚書托跋等向司州,分兵出兗、青界, 十萬眾圍朐山,戍主玄元度嬰城固守。青冀二州刺史盧紹之遣子奐領兵助之。城中 無食,紹之出頓州南石頭亭,隔海運糧柴供給城內。虜圍斷海道,緣岸攻城,會潮 水大至,虜褭溺,元度出兵奮擊,大破之。臺遣軍主崔靈建、楊法持、房靈民萬余 人從淮入海,船艦至夜各舉兩火,虜眾望見,謂是南軍大至,一時奔退。

  初,元度自云臂上有封侯志,宋世以示世祖,時世祖在東宮,書與元度曰: “努力成臂上之相也?!碧斖耍献h加封爵,元度歸功于紹之,紹之又讓,故并見 寢。上乃擢紹之為黃門郎。郁州呼石頭亭為平虜亭。紹之字子緒,范陽人,自云盧 諶玄孫。宋大明中,預攻廣陵,勛上,紹之拔跡自投,上以為州治中,受心腹之任。 官至光祿大夫。永明八年卒。

  三年,領軍將軍李安民、左軍將軍孫文顯與虜軍戰(zhàn)于淮陽,大敗之。初,虜寇 至,緣淮驅略,江北居民猶懲佛貍時事,皆驚走,不可禁止。乃于梁山置一軍,南 置三軍,慈姥置一軍,洌州置二軍,三山置二軍,白沙洲置一軍,蔡州置五軍,長 蘆置三軍,菰浦置二軍,徐浦置一軍,內外悉班階賞,以示威刑。

  偽昌黎王馮莎向司州,荒人桓天生說莎云:“諸蠻皆響應。”莎至,蠻竟不動。 莎大怒,于淮邊獵而去。及壽春摧敗,朐山不拔,虜主出定州,大治道路。聲欲南 行,不敢進。乃與偽梁郡王計曰:“兵出彭、泗間,無復斗志,要當一兩戰(zhàn)得還歸。” 既于淮陽被破,一時奔走。青、徐間赴義民,先是或抄虜運車,更相殺掠,往往得 南歸者數千家。

  上未遑外略,以虜既摧破,且欲示以威懷,遣后軍參軍車僧朗北使。虜問僧朗 曰:“齊輔宋日淺,何故便登天位?”僧朗曰:“虞、夏登庸,親當革禪;魏、晉 匡輔,貽厥子孫。豈二圣促促于天位,兩賢謙虛以獨善?時宜各異,豈得一揆?茍 曰事宜,故屈己應物?!碧斢謫枺骸褒R主悉有何功業(yè)?”僧朗曰:“主上圣性寬仁, 天識弘遠。少為宋文皇所器遇,入參禁旅。泰始之初,四方寇叛,東平劉子房、張 淹,北討薛索兒,兼掌軍國,豫司顧命。宋桂陽、建平二王阻兵內侮,一麾殄滅。 蒼梧王反道敗德,有過桀、紂,遠遵伊、霍,行廢立之事。袁粲、劉秉、沈攸之同 惡相濟,又秉旄杖鉞,大定兇黨。戮力佐時,四十余載,經綸夷險,十五六年,此 功此德,可謂物無異議?!碧斢謫枺骸澳蠂鵁o復齊土,何故封齊?”僧朗曰:“營 丘表海,實為大國。宋朝光啟土宇,謂是呂尚先封。今淮海之間,自有青、齊,非 無地也?!庇謫枺骸吧n梧何故遂加斬戮?”僧朗曰:“蒼梧暴虐,書契未聞,武王 斬紂,懸之黃鉞,共是所聞,何傷于義?”升明中,北使殷靈誕、茍昭先在虜,聞 太祖登極,靈誕謂虜典客曰:“宋魏通好,憂患是同。宋今滅亡,魏不相救,何用 和親?”及虜寇豫州,靈誕因請為劉昶司馬,不獲。僧朗至北,虜置之靈誕下,僧 朗立席言曰:“靈誕昔是宋使,今成齊民。實希魏主以禮見處。”靈誕交言,遂相 忿詈,調虜曰:“使臣不能立節(jié)本朝,誠自慚恨?!眲㈥瀑T客解奉君于會刺殺僧朗, 虜即收奉君誅之,殯斂僧朗,送喪隨靈誕等南歸,厚加贈賻。世祖踐阼,昭先具以 啟聞,靈誕下獄死,贈僧朗散騎侍郎。

  永明元年冬,遣驍騎將軍劉纘、前軍將軍張謨使虜。明年冬,虜使李道固報聘, 世祖于玄武湖水步軍講武,登龍舟引見之。自此歲使往來,疆場無事。

  三年,初令鄰里黨各置一長,五家為鄰,五鄰為里,五里為黨。四年,造戶籍。 分置州郡,雍州、涼州、秦州、沙州、涇州、華州、岐州、河州、西華州、寧州、 陜州、洛州、荊州、郢州、北豫州、東荊州、南豫州、西兗州、東兗州、南徐州、 東徐州、青州、齊州、濟州二十五州在河南;相州、懷州、汾州、東雍州、肆州、 定州、瀛州、朔州、并州、冀州、幽州、平州、司州十三州在河北。凡分魏、晉舊 司、豫、青、兗、冀、并、幽、秦、雍、涼十州地,及宋所失淮北為三十八州矣。

  明年,邊人桓天生作亂,虜遣步騎萬余人助之,至比陽,為征虜將軍戴僧靜等 所破?;娜撕鹕鹆x懸瓠,為虜所擊,戰(zhàn)敗南奔。偽安南將軍遼東公、平南將軍 上谷公又攻舞陰,舞陰戍主輔國將軍殷公愍拒破之。六年,虜又遣眾助桓天生,與 輔國將軍曹虎戰(zhàn),大敗于隔城。至七年,遣使邢產、侯靈紹復通好。先是劉纘再使 虜,太后馮氏悅而親之。馮氏有計略,作《皇誥》十八篇,偽左仆射李思沖稱史臣 注解。是歲,馮氏死。八年,世祖還隔城所俘獲二千余人。

  佛貍已來,稍僭華典,胡風國俗,雜相揉亂。宏知談義,解屬文,輕果有遠略。 游河北至比干墓,作《吊比干文》云:“脫非武發(fā),封墓誰因?鳴呼介士,胡不我 臣!”宏以己巳歲立圓丘、方澤,置三夫人、九嬪。平城南有干水,出定襄界,流 入海,去城五十里,世號為索干都。土氣寒凝,風砂恒起,六月雨雪。議遷都洛京。

  九年,遣使李道固、蔣少游報使。少游有機巧,密令觀京師宮殿楷式。清河崔 元祖啟世祖曰“少游,臣之外甥,特有公輸之思。宋世陷虜,處以大匠之官。今為 副使,必欲模范宮闕。豈可令氈鄉(xiāng)之鄙,取象天宮?臣謂且留少游,令使主反命?!?世祖以非和通意,不許。少游,安樂人。虜宮室制度,皆從其出。

  初,佛貍討羯胡于長安,殺道人且盡。及元嘉南寇,獲道人,以鐵籠盛之。后 佛貍感惡疾,自是敬畏佛教,立塔寺浮圖。宏父弘禪位后,黃冠素服,持戒誦經, 居石窟寺。宏太和三年,道人法秀與茍兒王阿辱佩玉等謀反,事覺,囚法秀,加以 籠頭鐵鎖,無故自解脫,虜穿其頸骨,使咒之曰:“若復有神,當令穿肉不入?!?遂穿而殉之,三日乃死。偽咸陽王復欲盡殺道人,太后馮氏不許。宏尤精信,粗涉 義理,宮殿內立浮圖。

  宏既經古洛,是歲下偽詔尚書思慎曰:“夫覆載垂化,必由四氣運其功,曦曜 望舒,亦須五星助其暉。仰惟圣母,睿識自天,業(yè)高曠古,將稽詳典范,日新皇度。 不圖罪逆招禍,奄丁窮罰,追惟罔極,永無逮及。思遵先旨,敕造明堂之樣。卿所 制體含六合,事越中古,理圓義備,可軌之千載。信是應世之材,先固之器也。群 臣瞻見模樣,莫不僉然欲速造,朕以寡昧,亦思造盛禮。卿可即于今歲停宮城之作, 營建此構。興皇代之奇制,遠成先志,近副朕懷?!庇衷t公卿參定刑律。又詔罷臈 前儺,唯年一儺。又詔:“季冬朝賀,典無成文,以袴褶事非禮敬之謂,若置寒朝 服,徒成煩濁,自今罷小歲賀,歲初一賀?!庇衷t:“王爵非庶姓所僭,伯號是五 等常秩。烈祖之胄,仍本王爵,其余王皆為公,公轉為侯,侯即為伯,子男如舊。 雖名易于本,而品不異昔。公第一品,侯第二品,伯第三品,子第四品,男第五品。

  十年,上遣司徒參軍蕭琛、范云北使。宏西郊,即前祠天壇處也。宏與偽公卿 從二十余騎戎服繞壇,宏一周,公卿七匝,謂之蹋壇。明日,復戎服登壇祠天,宏 又繞三匝,公卿七匝,謂之繞天。以繩相交絡,紐木枝棖,覆以青繒,形制平圓, 下容百人坐,謂之為傘,一云“百子帳”也。于此下宴息。次祠廟及布政明堂,皆 引朝廷使人觀視。每使至,宏親相應接,申以言義。甚重齊人,常謂其臣下曰: “江南多好臣。”偽侍臣李元凱對曰:“江南多好臣,歲一易主;江北無好臣,而 百年一主?!焙甏髴M,出元凱為雍州長史,俄召復職。

  世祖初,治白下,謂人曰:“我欲以此城為上頓處?!焙笥谑^造露車三千乘, 欲步道取彭城,形跡頗著。先是八年北使顏幼明、劉思敩反命,偽南部尚書李思沖 曰:“二國之和,義在庇民。如聞南朝大造舟車,欲侵淮、泗,推心相期,何應如 此?”幼明曰:“主上方弘大信于天下,不失臣妾。既與輯和,何容二三其德?疆 場之言,差不足信。且朝廷若必赫怒,使守在外,亦不近相淮濆?!彼紱_曰:“我 國之強,經略淮東,何患不蕩海東岳,政存于信誓耳。且和好既結,豈可復有不信? 昔華元、子反,戰(zhàn)伐之際,尚能以誠相告,此意良慕也?!庇酌髟唬骸扒湮从凶臃?之急,詎求登床之請?”

  是后宏亦欲南侵徐、豫,于淮、泗間大積馬芻。十一年,遣露布并上書,稱當 南寇。世祖發(fā)揚、徐州民丁,廣設召募。北地人支酉聚數千人,于長安城北西山起 義。遣使告梁州刺史陰智伯。秦州人王度人起義應酉,攻獲偽刺史劉藻,秦、雍間 七州民皆響震,眾至十萬,各自保壁,望朝廷救其兵。宏遣弟偽河南王干、尚書盧 陽烏擊秦、雍義軍,干大敗。酉迎戰(zhàn),進至咸陽北濁谷,圍偽司空長洛王繆老生, 合戰(zhàn),又大破之,老生走還長安。梁州刺史陰智伯遣軍主席德仁、張弘林等數千人 應接酉等,進向長安,所至皆靡。

  會世祖崩,宏聞關中危急,乃稱聞喪退師。太和十七年八月,使持節(jié)、安南大 將軍、都督徐青齊三州諸軍事、南中郎將、徐州刺史、廣陵侯府長史、帶淮陽太守 鹿樹生移齊兗州府長史府:“奉被行所尚書符騰詔:皇師電舉,搖旆南指,誓清江 祲,志廓衡靄。以去月下旬,濟次河洛。前使人邢巒等至,審知彼有大艾。以《春 秋》之義,聞喪寢伐。爰敕有司,輟鑾止軔,休馬華陽,戢戈嵩北。便肇經周制, 光宅中區(qū),永皇基于無窮,恢盛業(yè)乎萬祀。宸居重正,鴻化增新,四海承休,莫不 銘慶。故以往示如律令?!辈⑶彩沟鯂M。遣偽大將楊大眼、張聰明等數萬人攻酉, 酉、廣等并見殺。

  隆昌元年,遣司徒參軍劉敩、車騎參軍沈宏報使至北。宏稱字玄覽。其夏,虜 平北將軍魯直清率眾降,以為督洛州軍事,領平戎校尉、征虜將軍、洛州刺史。是 歲,宏徙都洛陽,改姓元氏。初,匈奴女名托跋,妻李陵,胡俗以母名為姓,故虜 為李陵之后,虜甚諱之,有言其是陵后者,輒見殺,至是乃改姓焉。

  宏聞高宗踐阼非正,既新移都,兼欲大示威力,是冬,自率大眾分寇豫、徐、 司、梁四州。遣偽荊州刺史薛真度、尚書郗祁阿婆出南陽,向沙堨,筑壘開溝,為 南陽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劉思忌所破。

  建武二年春,高宗遣鎮(zhèn)南將軍王廣之出司州,右仆射沈文季出豫州,左衛(wèi)將軍 崔慧景出徐州。宏自率眾至壽陽,軍中有黑氈行殿,容二十人坐,輦邊皆三郎曷刺 真,槊多白真毦,鐵騎為群,前后相接。步軍皆烏盾槊,綴接以黑蝦蟆幡。牛車 及驢、駱駝載軍資妓女,三十許萬人。不攻城,登八公山,賦詩而去。別圍鐘離城, 徐州刺史蕭惠休、輔國將軍申希祖拒守,出兵奮擊,宏眾敗,多赴淮死。乃分軍據 邵陽州,柵斷水路,夾筑二城。右衛(wèi)將軍蕭坦之遣軍主裴叔業(yè)攻二城,拔之。惠休 又募人出燒虜攻城車,虜力竭不能克。

  王奐之誅,子肅奔虜,宏以為鎮(zhèn)南將軍、南豫州刺史。遣肅與劉昶號二十萬眾, 圍義陽。司州刺史蕭誕拒戰(zhàn),虜筑圍塹柵三重,燒居民凈盡,并力攻城,城中負 盾而立。王廣之都督救援,虜遣三萬余人逆攻太子右率蕭季敞于下梁,季敞戰(zhàn)不利。 司州城內告急,王廣之遣軍主黃門侍郎梁王間道先進,與太子右率蕭誄、輔國將軍 徐玄慶、荊州軍主魯休烈據賢首山,出虜不備。城內見援軍至,蕭誕遣長史王伯瑜 及軍主崔恭祖出攻虜柵,因風放火,梁王等眾軍自外擊之,昶、肅棄圍引退,追擊 破之。

  輔國將軍桓和出西陰平,偽魯郡公郯城戍主帶莫樓、偽東海太守江道僧設伏路 側,和與合戰(zhàn),大敗之。青、徐民降者百余家。青、冀二州刺史王洪范遣軍主崔延 攻虜紀城,并拔之。宏先又遣偽尚書盧陽烏、華州刺史韋靈智攻赭陽城,北襄城太 守成公期拒守。虜攻城百余日,設以鉤沖,不舍晝夜,期所殺傷數千人。臺又遣軍 主垣歷生、蔡道貴救援,陽烏等退,官軍追擊破之。夏,虜又攻司州櫟城二戍,戍 主魏僧岷、朱僧起拒敗之。

  偽安南將軍、梁州刺史魏郡王元英十萬余人通斜谷,寇南鄭。梁州刺史蕭懿遣 軍主姜山安、趙超宗等數軍萬余人,分據角弩、白馬、沮水拒戰(zhàn),大敗。英進圍南 鄭,土山沖車,晝夜不息。懿率東從兵二千余人固守拒戰(zhàn),隨手摧卻。英攻城自春 至夏六十余日不下,死傷甚眾,軍牛糧盡,搗曲為食,畜菜葉直千錢。懿先遣軍主 韓嵩等征獠,回軍援州城,至黃牛川,為虜所破。懿遣氐人楊元秀還仇池,說氐起 兵斷虜運道,氐即舉眾攻破虜歷城、崿蘭、駱谷、仇池、平洛、蘇勒六戍。偽尚書 北梁州刺史辛黑末戰(zhàn)死。英遣軍副仇池公楊靈珍據泥公山,武興城主楊集始遣弟集 朗與歸國氐楊馥之及義軍主徐曜甫迎戰(zhàn)于黃亙,大敗奔歸。時梁州土豪范凝、梁季 群于家請英設會,伏兵欲殺英,事覺,英執(zhí)季群殺之,凝竄走。英退保濁水,聞氐 眾盛,與楊靈珍復俱退入斜谷,會天大雨,軍馬含漬,截竹煮米,于馬上持炬炊而 食,英至下辨,靈珍弟婆羅阿卜珍反,襲擊,英眾散,射中英頰。偽陵江將軍悅楊 生領鐵騎死戰(zhàn)救之,得免。梁、漢平。武都太守杜靈瑗、奮武將軍望法憘、寧朔將 軍望法泰、州治中皇甫耽并拒虜戰(zhàn)死。追贈靈瑗、法憘羽林監(jiān),法泰積射將軍。

  時偽洛州刺史賈異寇甲口,為上洛太守李靜所破。三年,虜又攻司州櫟城,為 戍主魏僧岷所拒破。秋,虜遣軍襲漣口,東海太守鄭延祉棄西城走,東城猶固守, 臺遣冠軍將軍兗州刺史徐玄慶救援,虜引退,延祉伏罪。

  初,偽太后馮氏兄昌黎王馮莎二女,大馮美而有疾,為尼;小馮為宏皇后,生 偽太子詢。后大馮疾差,宏納為昭儀。宏初徙都,詢意不樂,思歸桑乾。宏制衣冠 與之,詢竊毀裂,解發(fā)為編服左衽。大馮有寵,日夜讒詢。宏出鄴城馬射,詢因是 欲叛北歸,密選宮中御馬三千匹置河陰渚?;屎舐勚?,召執(zhí)詢,馳使告宏,宏徙詢 無鼻城,在河橋北二里,尋殺之,以庶人禮葬。立大馮為皇后,便立偽太子恪,是 歲,偽太和二十年也。

  偽征北將軍恒州刺史鉅鹿公伏鹿孤賀鹿渾守桑乾,宏從叔平陽王安壽戍懷柵, 在桑乾西北。渾非宏任用中國人,與偽定州刺史馮翊公目鄰、安樂公托跋阿干兒謀 立安壽,分據河北。期久不遂,安壽懼,告宏。殺渾等數百人,任安壽如故。

  先是偽荊州刺史薛真度、尚書郄祁阿婆為房伯玉所破,宏怒,以南陽小郡,誓 取滅之。四年,自率軍向雍州。宏先至南陽,房伯玉嬰城拒守。宏從數萬騎,罩黃 傘,去城一里。遣偽中書舍人公孫云謂伯玉曰:“我今蕩一六合,與先行異。先行 冬去春還,不為停久;今誓不有所克,終不還北,停此或三五年。卿此城是我六龍 之首,無容不先攻取。遠一年,中不過百日,近不過一月,非為難殄。若不改迷, 當斬卿首,梟之軍門。闔城無貳,幸可改禍為福。但卿有三罪,今令卿知。卿先事 武帝,蒙在左右,不能盡節(jié)前主,而盡節(jié)今主,此是一罪。前歲遣偏師薛真度暫來 此,卿遂破傷,此是二罪。武帝之胤悉被誅戮,初無報效,而反為今主盡節(jié),違天 害理,此是三罪。不可容恕,聽卿三思,勿令闔城受苦。”伯玉遣軍副樂稚柔答曰: “承欲見攻圍,期于必克,卑微常人,得抗大威,真可謂獲其死所。先蒙武帝采拔, 賜預左右,犬馬知恩,寧容無感。但隆昌、延興,昏悖違常,圣明纂業(yè),家國不殊。 此則進不負心,退不愧幽。前歲薛真度導誘邊氓,遂見陵突,既荷國恩,聊爾撲掃。 回已而言,應略此責?!焙暌娤虺悄纤虑邦D止,從東南角溝橋上過,伯玉先遣勇 士數人著斑衣虎頭帽,從伏竇下忽出,宏人馬驚退,殺數人,宏呼善射將原靈度射 之,應弦而倒。宏乃過。宏時大舉南寇,偽咸陽王元憘、彭城王元勰、常侍王元 嵩、寶掌王元麗、廣陵侯元燮、都督大將軍劉昶、王肅、楊大眼、奚康生、長孫稚 等三十六軍,前后相繼,眾號百萬。其諸王軍朱色鼓,公侯綠色鼓,伯子男黑色鼓, 并有鼙角,吹唇沸地。

  宏留偽咸陽王憘圍南陽,進向新野,新野太守劉思忌亦拒守。臺先遣軍主直 閣將軍胡松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守赭陽城,軍主鮑舉助西汝南、北義陽二郡太守黃 瑤起戍舞陰城。宏攻圍新野城,戰(zhàn)斗不息。遣人謂城中曰:“房伯玉已降,汝南為 何獨自取糜碎?”思忌令人對曰:“城中兵食猶多,未暇從汝小虜語也?!庇褐荽?史曹虎遣軍至均口,不進。永泰元年,城陷,縛思忌,問之曰:“今欲降未?”思 忌曰:“寧為南鬼,不為北臣?!蹦怂馈Y浌谲妼④?、梁州刺史。于是沔北大震, 湖陽戍主蔡道福、赭陽城主成公期及軍主胡松、舞陰城主黃瑤起及軍主鮑舉、順陽 太守席謙并棄城走。虜追軍獲瑤起,王肅募人臠食其肉。追贈冠軍將軍、兗州刺史。 數日,房伯玉以城降。伯玉,清河人。既降,虜以為龍驤將軍,伯玉不肯受。高宗 知其志,月給其子希哲錢五千,米二十斛。后伯玉就虜求南邊一郡,為馮翊太守。 生子幼,便教其騎馬,常欲南歸。永元末,希哲入虜,伯玉大怒曰:“我力屈至此, 不能死節(jié),猶望汝在本朝以報國恩。我若從心,亦欲間關求反。汝何為失計?”遂 卒虜中。

  虜得沔北五郡。宏自將二十萬騎破太子率崔慧景等于鄧城,進至樊城,臨沔水 而去。還洛陽,聞太尉陳顯達經略五郡,圍馬圈,宏復率大眾南攻,破顯達而死。 喪還,未至洛四百余里,稱宏詔,征偽太子恪會魯陽。恪至,勰以宏偽法服衣之, 始發(fā)喪。至洛,乃宣布州郡,舉哀制服,謚孝文皇帝。

  是年,王肅為虜制官品百司,皆如中國。凡九品,品各有二。肅初奔虜,自說 其家被誅事狀,宏為之垂涕。以第六妹偽彭城公主妻之。封肅平原郡公。為宅舍, 以香涂壁。遂見信用。恪立,號景明元年,永元二年也。

  豫州刺史裴叔業(yè)以壽春降虜。先是偽東徐州刺史沈陵率部曲降。陵,吳興人, 初以失志奔虜,大見任用,宏既死,故南歸,頻授徐、越二州刺史。時王肅為征南 將軍、豫州都督。朝延既新失大鎮(zhèn),荒人往來,詐云肅欲歸國。少帝詔以肅為使持 節(jié)、侍中、都督豫徐司三州、右將軍、豫州刺史,西豐公,邑二千戶。

  虜既得淮南,其夏,遣偽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席法友攻北新蔡、安豐二郡太守 胡景略于建安城,死者萬余人,百余日,朝廷無救,城陷,虜執(zhí)景略以歸。其冬, 虜又遣將桓道福攻隨郡太守崔士招,破之。

  后偽咸陽王憘以恪年少,與氐楊集始、楊靈祐、乞佛馬居及虜大將支虎、李 伯尚等十余人,請會鴻池陂,因恪出北芒獵,襲殺之。憘猶豫不能發(fā),欲更克日。 馬居說憘曰:“殿下若不至北芒,便可回師據洛城,閉四門。天子聞之,必走向河 北桑乾,仍斷河橋,為河南天子。隔河而治,此時不可失也?!睉傆植粡摹l`祐疑 憘反己,即馳告恪。憘聞事敗,欲走渡河,而天雨暗迷道,至孝義驛,恪已得洛 城。遣弟廣平王領數百騎先入宮,知無變,乃還。遣直衛(wèi)三郎兵討憘,執(zhí)殺之。虜 法,謀反者不得葬,棄尸北芒。王肅以疾卒。

  史臣曰:齊、虜分,江南為國歷三代矣。華夏分崩,舊京幅裂,觀釁阻兵,事 興東晉。二庾藉元舅之盛,自許專征,元規(guī)臨邾城以覆師,稚恭至襄陽而反旆。褚 裒以徐、兗勁卒,壹沒于鄒、魯。殷浩驅楊、豫之眾,大敗于山桑?;笢厝豕谛圩?, 因平蜀之聲勢,步入咸關,野戰(zhàn)洛、鄴。既而鮮卑固于負海,羌、虜割有秦、代, 自為敵國,情險勢分,宋武乘機,故能以次而行誅滅。及魏虜兼并,河南失境,兵 馬土地,非復曩時。宋文雖得之知己,未能料敵,故師帥無功,每戰(zhàn)必殆。泰始以 邊臣外叛,遂亡淮北,經略不振,乃議和親。太祖創(chuàng)命,未及圖遠。戎塵先起,侵 暴方牧,淮、豫克捷,青、海摧奔,以逸待勞,坐微百勝。自四州淪沒,民戀本朝, 國祚惟新,歌奉威德,提戈荷甲,人自為斗,深壘結防,想望南旗。天子習知邊事, 取亂而授兵律,若前師指日,遠掃臨、彭,而督將逗留,援接稽晚,向義之徒,傾 巢盡室。既失事機,朝議北寢,偃武修文,更思后會。永明之世,據已成之策,職 問往來,關禁寧靜。疆埸之民,并安堵而息窺覦,百姓附農桑而不失業(yè)者,亦由此 而已也。夫荊棘所生,用武之弊,寇戎一犯,傷痍難復,豈非此之驗乎?建武初運, 獯雄南逼,豫、徐強鎮(zhèn),嬰高城,蓄士卒,不敢與之校武。胡馬蹈藉淮、肥,而常 自戰(zhàn)其地。梯沖之害,鼓掠所亡,建元以來,未之前有。兼以穹廬華徙,即禮舊都, 雍、司北部,親近許、洛,平涂數百,通驛車軌,漢世馳道,直抵章陵,鑣案所鶩, 晨往暮返。虜懷兼弱之威,挾廣地之計,強兵大眾,親自凌殄,旍鼓彌年,矢石不 息。朝規(guī)懦屈,莫能救御,故南陽覆壘,新野頹隍,民戶墾田,皆為狄保。雖分遣 將卒,俱出淮南,未解沔北之危,已深渦陽之敗。征賦內盡,民命外殫,比屋騷然, 不聊生矣。夫休頹之數,誠有天機,得失之跡,各歸人事,豈不由將率相臨,貪功 昧賞,勝敗之急,不相救護?號令不明,固中國之所短也。

  贊曰:天立勍胡,竊有帝圖。即安諸夏,建號稱孤。齊民急病,并邑焚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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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書 列傳卷五十七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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