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_晉紀晉紀十八段譯

查閱典籍：《資治通鑒》——「資治通鑒·晉紀晉紀十八」原文

顯宗成皇帝中之下咸康四年（戊戌、338）　　晉紀十八晉成帝咸康四年（戊戌，公元338年）　　[1]春，正月，燕王遣都尉趙如趙，聽師期。趙王虎將擊段遼，募驍勇者三萬人，悉拜龍騰中郎。會遼遣段屈云襲趙幽州，幽州刺史李孟退保易京?；⒛艘蕴冶獮闄M海將軍，王華為渡遼將軍，帥舟師十萬出漂渝津；支雄為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為冠軍將軍，帥步騎七萬為前鋒以伐遼?！　1]春季，正月，前燕王慕容派都尉趙前往后趙國，打聽軍隊出征的日期。后趙王石虎準備攻擊段遼，招募驍勇善戰(zhàn)的士兵三萬人，全部拜授為龍騰中郎。適逢段遼派段屈云進攻趙的幽州，幽州刺史李孟后退保守易京。石虎便任命桃豹為橫海將軍，王華為渡遼將軍，率領十萬水軍由漂渝津出發(fā)；又任支雄為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為冠軍將軍，率領步兵、騎兵七萬人為前鋒，前往討伐段遼?！　∪拢w還至棘城。燕王引兵攻掠令支以北諸城。段遼將追之，慕容翰曰：“今趙兵在南，當并力御之；而更與燕斗。燕王自將而來，其士卒精銳，若萬一失利，將何以御南敵乎！”段蘭怒曰：“吾前為卿所誤，以成今日之患；吾不復墮卿計中矣！”乃悉將見眾追之。設伏以待之，大破蘭兵，斬首數(shù)千級，掠五千戶及畜產(chǎn)萬計以歸?！　∪?，趙回到棘城。前燕王慕容領兵攻掠令支以北的許多城鎮(zhèn)。段遼準備追襲他，慕容翰說：“如今趙的軍隊在南邊，應當集中力量抵御，卻又要和燕王相斗！燕王親自為帥前來，士卒精銳，假如萬一失利，又怎么能抵御南邊的強敵呢！”段蘭發(fā)怒說：“我前次被你所誤，以至于成為今日的禍患，我不再上你的當了！”于是率領手下現(xiàn)有的全部士眾追擊。慕容設下埋伏等候他，大敗段蘭的軍隊，斬首數(shù)千級，擄掠民眾五千戶、畜產(chǎn)數(shù)以萬計返回。　　趙王虎進屯金臺。支雄長驅(qū)入薊，段遼所署漁陽、上谷、代郡守相皆降，取四十余城。北平相陽裕帥其民數(shù)千家登燕山以自固。諸將恐其為后患，欲攻之?；⒃唬骸霸Ｈ迳嫦?jié)，恥于迎降耳，無能為也。”遂過之，至徐無。段遼以其弟蘭既敗，不敢復戰(zhàn)，帥妻子、宗族、豪大千余家，棄令支，奔密云山。將行，執(zhí)慕容翰手泣曰：“不用卿言，自取敗亡；我固甘心，令卿失所，深以為愧?！焙脖北加钗氖??！　『筅w王石虎進軍駐屯于金臺。支雄長驅(qū)直入，到達薊，段遼所任命的漁陽、上谷、代郡地方長官全都歸降，攻取四十多個城鎮(zhèn)。北平相陽裕率領民眾數(shù)千家登上燕山自相拒守，眾將領惟恐他成為后患，想要攻擊他。石虎說：“陽裕是儒生，珍惜自己的名聲氣節(jié)，這樣做不過是恥于投降，不會有什么作為?！庇谑墙?jīng)過燕山，到達徐無。段遼因為兄弟段蘭已經(jīng)戰(zhàn)敗，不敢再迎戰(zhàn)，帶領妻子、宗族和當?shù)睾缽娨磺Ф嗉?，放棄令支，逃奔密云山。臨行時拉著慕容翰的手哭泣著說：“沒采納您的建議，自取敗亡。我固然是咎由自取，讓您喪失安身之處，我為此深感慚愧。”慕容翰向北投奔宇文氏?！　∵|左右長史劉群、盧諶、崔悅等封府庫請降?；⑶矊④姽?、麻秋帥輕騎二萬追遼，至密云山，獲其母妻，斬首三千級。遼單騎走險，遣其子乞特真奉表及獻名馬于趙，虎受之。　　段遼的左右長史劉群、盧諶、崔悅等人封存府庫向石虎請降。石虎派將軍郭太、麻秋率領二萬輕騎兵追襲段遼，在密云山抓獲段遼的母親、妻子，斬首三千級。段遼單騎逃往險要之地，派兒子段乞特真向后趙國奉呈上表，并獻上名馬，石虎接受了?！　』⑷肓钪m，論功封賞各有差。徙段國民二萬余戶于司、雍、兗、豫四州；士大夫之有才行，皆擢敘之。陽裕詣軍門降?；⒆屩唬骸扒湮魹榕斪撸駷槭咳藖?，豈識知天命，將逃匿無地邪？”對曰：“臣昔事王公，不能匡濟；逃于段氏，復不能全。今陛下天網(wǎng)高張，籠絡四海，幽、冀豪杰昔不風從，如臣比肩，無所獨愧。生死之命，惟陛下制之！”虎悅，即拜北平太守?！　∈⑦M入令支宮室，對將士們論功封賞各有差等。把段國的二萬多戶民眾遷徙到司州、雍州、兗州、豫州。士大夫中有才能、德行的，都予以提拔。陽裕到軍門前請求歸降，石虎責問他說：“你過去身為奴虜逃走，今天身為士人前來，難道是知曉了天命，想逃匿而無地藏身嗎？”陽?；卮鹫f：“我當初侍奉王浚，不能有所匡助，投奔段氏，又不能保全。如今陛下天網(wǎng)高張，控制四海，幽州、冀州的豪杰無不望風歸從，像我這樣的人比肩接踵，因此我并不特別慚愧。我的生死，惟聽陛下裁決！”石虎喜悅，當即拜授陽裕為北平太守。　　[2]夏，四月，癸丑。以慕容為征北大將軍、幽州牧，領平州刺史?！　2]夏季，四月，癸丑（初三）晉朝廷任命慕容為征北大將軍、幽州牧，兼領平州刺史?！　3]成主期驕虐日甚，多所誅殺，而籍沒其資財、婦女，由是大臣多不自安。漢王壽素貴重，有威名，期及建寧王越等皆忌之。壽懼不免，每當入朝，常詐為邊書，辭以警急?！　3]成漢國主李期日益驕縱暴虐，多所誅殺，收被殺者的資財和妻女入宮，因此大臣們大多惶恐不安。漢王李壽素來職高位重，享有盛名，李期和建寧王李越等都忌憚他。李壽害怕自己不能免禍，每逢入宮朝見，常偽作邊境告急文書，以警訊緊急為由推辭不來?！　〕?，巴西處士龔壯，父、叔皆為李特所殺。壯欲報仇，積年不除喪。壽數(shù)以禮辟之，壯不應；而往見壽，壽密問壯以自安之策。壯曰：“巴、蜀之民本皆晉臣，節(jié)下若能發(fā)兵西取成都，稱藩于晉，誰不爭為節(jié)下奮臂前驅(qū)者！如此則福流子孫，名垂不朽，豈徒脫今日之禍而已！”壽然之。陰與長史略陽羅恒、巴西解思明謀攻成都。　　當初，巴西處士龔壯的父親、叔父都被李特所殺，龔壯意欲報仇，多年不除喪服。李壽多次按照禮儀征召他為官，龔壯不應召。此時龔壯前往拜見李壽，李壽悄悄地向龔壯詢問自我保全的方法。龔壯說：“巴蜀的民眾本來都是晉王室的臣民，您如果能夠發(fā)兵西取成都，向晉朝稱臣，誰不爭著做您奮臂而起的前驅(qū)呢！這樣福澤便可延續(xù)到子孫，名垂不朽，哪里只是擺脫今日的禍患而已呢！”李壽頗以為然，與長史、略陽人羅恒，巴西人解思明秘密商議進攻成都。　　期頗聞之，數(shù)遣許涪至壽所，伺其動靜；又鴆殺壽養(yǎng)弟安北將軍攸。壽乃詐為妹夫任調(diào)書，云期當取壽；其眾信之，遂帥步騎萬余人自涪襲成都，許賞以城中財物；以其將李奕為前鋒。期不意其至，初不設備。壽世子勢為翊軍校尉，開門納之，遂克成都，屯兵宮門。期遣侍中勞壽。壽奏建寧王越、景騫、田褒、姚華、許涪及征西將軍李遐、將軍李西等懷奸亂政，皆收殺之?？v兵大掠，數(shù)日乃定。壽矯以太后任氏令廢期為邛都縣公，幽之別宮。追謚戾太子曰哀皇帝?！　±钇趯Υ祟H有耳聞，多次派許涪到李壽住地觀察動靜，又毒死李壽的養(yǎng)弟、安北將軍李攸。李壽于是偽造妹夫任調(diào)來信。說李期將要攻取李壽，李壽的部眾信以為真。李壽于是率領步、騎兵一萬多人由涪地出發(fā)，偷襲成都，并許愿用城中財物作為對部眾的獎賞。讓部將李奕充任前鋒。李期沒料想李壽突然到達，完全沒有防備。李壽的世子李勢任翊軍校尉，打開城門迎接李壽，于是攻克成都，屯兵于宮室門前。李期派侍中犒勞李壽。李壽奏稱建寧王李越、景騫、田褒、姚華、許涪以及征西將軍李遐、將軍李西等人心懷不軌，擾亂朝政，將他們?nèi)烤胁短帥Q。然后放縱士兵大肆劫掠，數(shù)日后才平定。李壽又矯稱奉太后任氏令，廢黜李期為邛都縣公，幽禁在別宮中，追謚戾太子為哀皇帝。　　羅恒、解思明、李奕等勸壽稱鎮(zhèn)西將軍、益州牧、成都王，稱藩于晉，送邛都公于建康；任調(diào)及司馬蔡興、侍中李艷等勸壽自稱帝。壽命筮之，占者曰：“可數(shù)年天子。”調(diào)喜曰：“一日尚足，況數(shù)年乎！”思明曰：“數(shù)年天子，孰與百世諸侯？”壽曰：“朝聞道，夕死可矣。”遂即皇帝位。改國號曰漢，大赦，改元漢興。以安車束帛征龔壯為太師；壯誓不仕，壽所贈遺，一無所受?！　×_恒、解思明、李奕等勸李壽自稱鎮(zhèn)西將軍、益州牧、成都王，向晉王室稱藩，把邛都公李期送到建康，而任調(diào)和司馬蔡興、侍中李艷等勸李壽自己稱帝。李壽令人為此占筮，占者說：“可以當幾年天子。”任調(diào)高興地說：“能當一天便可滿足，何況幾年呢！”解思明說：“幾年天子，怎么比得上百世諸侯？”李壽說：“早上聽到道義，晚上死了也行?！庇谑羌吹畚?，改國號為漢，實行大赦，改年號為漢興。李壽用安車、束帛征召龔壯任太師，龔壯誓死不肯出仕，對李壽所饋贈的禮物，一概不接受?！　鄹牧⒆趶R，追尊父驤曰獻皇帝。母昝氏曰皇太后，立妃閻氏為皇后，世子勢為皇太子。更以舊廟為大成廟，凡諸制度，多所更易。以董皎為相國，羅　　恒為尚書令，解思明為廣漢太守，任調(diào)為鎮(zhèn)北將軍、梁州刺史，李奕為西夷校尉，從子權(quán)為寧州刺史。公、卿、州、郡，悉用其僚佐代之；成氏舊臣、近親及六郡士人，皆見疏斥?！　±顗鄹牧⒆趶R，追尊父親李驤為獻皇帝，母親昝氏為皇太后。立妃子閻氏為皇后，世子李勢為皇太子。又改舊宗廟為大成廟，各種制度，多有更改。任命董皎為相國。羅恒為尚書令，解思明為廣漢太守，任調(diào)為鎮(zhèn)北將軍、梁州刺史，李奕為西夷校尉，侄子李權(quán)為寧州刺史。凡是公卿大臣、州郡長官，都由自己的僚佐接替，成漢的舊臣、近親以及六郡士人，都遭疏遠和貶黜?！　≮龆脊趪@曰：“天下主乃為小縣公，不如死！”五月，縊而卒。壽謚曰幽公，葬以王禮。　　邛都公李期嘆息說：“天下的人主卻成為小小的縣公，不如死去！”五月，自縊而死。李壽追贈他謚號為幽公，按諸侯王的禮節(jié)入葬?！　4]趙王虎以燕王不會趙兵攻段遼而自專其利，欲伐之。太史令趙攬諫曰：“歲星守燕分，師必無功?！被⑴拗?。　　[4]后趙王石虎因為前燕王慕容沒有會合后趙的軍隊攻擊段遼，卻獨自占有擄獲的民眾和畜產(chǎn)，因而打算討伐他。太史令趙攬勸諫說：“歲星正當燕國的分野，出師必然無功?！笔l(fā)怒，鞭擊他?！　÷勚?，嚴兵設備；罷六卿、納言、常伯、冗騎常侍官。趙戎卒數(shù)十萬，燕人震恐。謂內(nèi)史高詡曰：“將若之何？”對曰：“趙兵雖強，然不足憂，但堅守以拒之，無能為也。”　　慕容聽說此事，調(diào)集軍隊嚴加設防。廢除了六卿、納言、常伯、冗騎常侍官職。后趙的軍隊有數(shù)十萬人，前燕國民眾大為恐慌。慕容對內(nèi)史高詡說：“我們將怎么辦？”高詡回答說：“趙軍雖然強大，但不值得憂慮，只要堅固防守來抵御，他們便無所作為。”　　虎遣使四出，招誘民夷，燕成周內(nèi)史崔燾、居就令游泓、武原令常霸、東夷校尉封抽、護軍宋晃等皆應之，凡得三十六城。泓，邃之兄子也。冀陽流寓之士共殺太守宋燭以降于趙。燭，晃之從兄也。營丘內(nèi)史鮮于屈亦遣使降趙；武寧令廣平孫興曉諭吏民共收屈，數(shù)其罪而殺之，閉城拒守。朝鮮令昌黎孫泳帥眾拒趙。大姓王清等密謀應趙，泳收斬之；同謀數(shù)百人惶怖請罪，泳皆釋之，與同拒守。樂浪太守鞠彭以境內(nèi)皆叛，選鄉(xiāng)里壯士二百余人共還棘城?！　∈⑴汕彩拐咚奶幊鰟?，招納、誘降各族民眾，前燕國的成周內(nèi)史崔燾，居就縣令游弘、武原縣令常霸、東夷校尉封抽、護軍宋晃等都應從他，共獲得三十六城。游弘即游邃兄長之子。冀陽的僑居士人共同殺死太守宋燭，投降后趙。宋燭即宋晃的堂兄。營丘內(nèi)史鮮于屈也派使者投降后趙，武寧縣令、廣平人孫興曉諭官吏和民眾，共同執(zhí)獲鮮于屈，歷數(shù)他的罪狀后處死，然后關(guān)上城門防守御敵。朝鮮令、昌黎人孫泳率士眾抵抗后趙軍，豪強王清等人密謀應從后趙，被孫泳拘捕斬首。同謀的幾百人驚惶恐懼，向?qū)O泳請罪，孫泳都不予追究，和他們一塊兒防守御敵。樂浪太守鞠彭因境內(nèi)士民大多背叛投降，選擇同鄉(xiāng)勇士二百多人共同回返棘城。　　戊子，趙兵進逼棘城。燕王欲出亡，帳下將慕輿根諫曰：“趙強我弱，大王一舉足則趙之氣勢遂成，使趙人收略國民，兵強谷足，不可復敵。竊意趙人正欲大王如此耳，奈何入其計中乎！今固守堅城，其勢百倍，縱其急攻，猶足枝持，觀形察變，間出求利；如事之不濟，不失于走，奈何望風委去，為必亡之理乎！”乃止，然猶懼形于色。玄菟太守河間劉佩曰：“今強寇在外，眾心懼，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此際無所推委，當自強以厲將士，不宜示弱。事急矣，臣請出擊之，縱無大捷，足以安眾?！蹦藢⒏宜罃?shù)百騎出沖趙兵，所向披靡，斬獲而還，于是士氣自倍。問計于封奕，對曰：“石虎兇虐已甚，民神共疾，禍敗之至，其何日之有！今空國遠來，攻守勢異，戎馬雖強，無能為患；頓兵積日，釁隙自生，但堅守以俟之耳?！币饽税??；蛘f降，曰：“孤方取天下，何謂降也！”　　戊子（初九），后趙軍進逼棘城。前燕王慕容打算離城逃亡，軍中將領慕輿根勸諫說：“現(xiàn)在正當敵強我弱，大王一抬腳那么趙軍的氣勢便養(yǎng)成了。如果讓趙人擁有并安定了國民，兵強糧足，就無法再與之抗衡了。我私下認為趙人正希望大王這么做，為何中他們的計呢！如今牢牢守住堅固的城堡，氣勢便增強百倍，縱然趙軍猛烈進攻，也還足以支持。再觀察形勢的變化，伺機出擊求取利益。如果事情難以成功，也還可以逃走，為何要望風而逃自己造就必定亡國的局勢呢！”慕容這才中止逃亡的計劃，但猶豫、恐懼仍然形于顏色。玄菟太守、河間人劉佩說：“現(xiàn)在強寇在外，人心恐懼難安，事情的安危，都系于您一人之身。大王在此時無可推委，應當自我勉勵以鼓舞將士，不應當顯示出怯弱。現(xiàn)在事情很危急了，我請求出擊敵軍，即使不能大勝，也足以安定人心。”于是帶領幾百名不怕死的騎兵出城沖擊后趙軍，所向披靡，各有斬獲，然后返回，前燕軍士氣因此大盛。慕容向封奕詢問對策，封奕回答說：“石虎的兇殘暴虐早已過頭，人神共憤，災禍、敗亡的降臨，指日可待！現(xiàn)在傾國遠來，但進攻和防守的情勢并不一樣，攻難守易，敵軍兵馬雖強，但并不能成為禍患。他們在此滯留多日后，矛盾和隔閡就自然產(chǎn)生，我們只需堅守等待而已。”慕容這才心安。有人勸說慕容投降，慕容說：“孤正要奪取天下，說什么投降！”　　趙兵四面蟻附緣城，慕輿根等晝夜力戰(zhàn)；凡十余日，趙兵不能克，壬辰，引退。遣其子恪帥二千騎追擊之，趙兵大敗，斬獲三萬余級。趙諸軍皆棄甲逃潰，惟游擊將軍石閔一軍獨全。閔父瞻，內(nèi)黃人，本姓冉，趙主勒破陳午，獲之，命虎養(yǎng)以為子。閔驍勇善戰(zhàn)，多策略，虎愛之，比于諸孫。　　后趙軍從四面如同螞蟻一樣攀登城墻，慕輿根等晝夜力戰(zhàn)十幾天，后趙軍不能取勝。任辰（十三日），后趙軍退卻。慕容派兒子慕容恪率領二千騎兵追襲，后趙軍大敗，斬獲首級三萬多。后趙各路軍隊都棄甲潰逃，只有游擊將軍石閔帶領的一支軍隊未遭創(chuàng)傷。石閔的父親名瞻，是內(nèi)黃人，本來姓冉。當年后趙國主石勒攻破陳午，擄獲石閔，令石虎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收養(yǎng)。石閔驍勇善戰(zhàn)，多計謀，石虎寵愛他，如同對自己的孫子們一樣?！　』⑦€鄴，以劉群為中書令，盧諶為中書侍郎。蒲洪以功拜使持節(jié)、都督六夷諸軍事、冠軍大將軍。封西平郡公。石閔言于虎曰：“蒲洪雄俊，得將士死力，諸子皆有非常之才，且握強兵五萬，屯據(jù)近畿，宜密除之，以安社稷。”虎曰：“吾方倚其父子以取吳、蜀，奈何殺之！”待之愈厚。　　石虎回到鄴，任命劉群為中書令、盧諶為中書侍郎。蒲洪因功拜授使持節(jié)、都督六夷諸軍事、冠軍大將軍，封為西平郡公。石閔對石虎說：“蒲洪雄武雋邁，得到將士的拼死效力，兒子們又都有非凡的才能，而且擁有強兵五萬人，駐屯在都城近處，應當秘密地除掉他們，以安定國家?！笔⒄f：“我正倚仗他們父子攻取東吳和巴蜀，為何要殺死他們！”給他的待遇愈加優(yōu)厚。　　燕王分兵討諸叛城，皆下之。拓境至凡城，崔燾、常霸奔鄴，封抽、宋晃、游泓奔高句麗。賞鞠彭、慕輿根等而治諸叛者，誅滅其眾；功曹劉翔為之申理，多所全活。　　前燕王慕容分別派軍征討各個背叛的城鎮(zhèn)，都獲得了勝利，把疆域拓展至凡城。崔燾、常霸逃奔鄴，封抽、宋晃、游泓逃奔高句麗。慕容獎賞鞠彭、慕輿根等人，對背叛者則依法治罪，誅滅了許多人。由于功曹劉翔從中為他們申辯請求，許多人得以保全性命?！　≮w之攻棘城也，燕右司馬李洪之弟普以為棘城必敗，勸洪出避禍。洪曰：“天道幽遠，人事難知，且當委任，勿輕動取悔！”普固請不已。洪曰：“卿意見明審者，當自行之。吾受慕容氏大恩，義無去就，當效死于此耳?！迸c普流涕而訣。普遂降趙，從趙軍南歸，死于喪亂。洪由是以忠篤著名?！　『筅w進攻棘城時，前燕國右司馬李洪的兄弟李普認為棘城必定失敗，勸李洪出逃避禍。李洪說：“天道幽冥遙遠，人事難以預知。況且身負委派的責任，不要輕舉妄動，自找悔恨！”但李普卻堅持請求，不肯罷休。李洪說：“你認為自己的看法正確、精明，就應當自己去做。我蒙受慕容氏的大恩，按道義無從取舍，應當在這里以死效忠?！北闩c李普灑淚訣別。李普隨即投降后趙，隨從后趙軍隊南歸，后死于喪亂之中。李洪因此以忠誠篤信著名于世。　　趙王虎遣渡遼將軍曹伏將青州之眾戍海島，運谷三百萬斛以給之；又以船三百艘運谷三十萬斛詣高句麗，使典農(nóng)中郎將王典帥眾萬余屯田海濱，又令青州造船千艘，以謀擊燕?！　『筅w王石虎派渡遼將軍曹伏帶領青州的士眾戍守海島，運送谷物三百萬斛供給食用，又用三百艘船運送三十萬斛谷物到高句麗，讓典農(nóng)中郎將王典率領一萬多部眾在海濱墾荒屯田，又下令讓青州建造戰(zhàn)船一千艘，以備進攻前燕國?！　5]趙太子宣帥步騎二萬擊朔方鮮卑斛摩頭，破之，斬首四萬余級?！　5]后趙太子石宣率領步、騎兵二萬人攻擊朔方的鮮卑部斛摩頭，打敗了他，斬首四萬多級?！　6]冀州八郡大蝗，趙司隸請坐守宰。趙王虎曰：“此朕失政所致，而欲委咎守宰，豈罪己之意邪！司隸不進讜言，佐朕不逮，而欲妄陷無辜，可白衣領職！”　　[6]冀州八郡發(fā)生嚴重蝗災，后趙司隸請求將州郡長官治罪。后趙王石虎說：“這是朕朝政有過失所致，卻想歸罪地方長官，這哪里符合自己知罪的心意呢！司隸不進陳正直的言論，以便輔助我糾正過失，卻想隨意陷害無辜之人，應當革除爵位品秩，讓他以庶民的身份執(zhí)行司隸的職務?！薄　』⑹瓜宄枪鏆w、上庸公日歸帥眾戍長安。二歸告鎮(zhèn)西將軍石廣私樹恩澤，潛謀不軌；虎追廣至鄴，殺之?！　∈⒆屜宄枪鏆w、上庸公石日歸率領士眾戍守長安。二人告發(fā)鎮(zhèn)西將軍石廣私自樹立恩澤，秘密圖謀不軌，石虎把石廣召回鄴城，殺死石廣。　　[7]乙未，以司徒導為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郗鑒為太尉，庾亮為司空。六月，以導為丞相，罷司徒官以并丞相府。　　[7]乙未（十六日），東晉朝廷任命司徒王導為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任郗鑒為太尉，庚亮為司空。六月，任王導為丞相，取消司徒的官職，并入丞相府?！　詫捄?，委任諸將趙胤、賈寧等，多不奉法，大臣患之。庾亮與郗鑒箋曰：“主上自八九歲以及成人，入則在宮人之手，出則唯武官、小人，讀書無從受音句，顧問未嘗遇君子。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猶知不可，況欲愚其主哉！人主春秋既盛，宜復子明辟。不稽首歸政，甫居師傅之尊，多養(yǎng)無賴之士；公與下官并荷托付之重，大奸不掃，何以見先帝于地下乎！”欲共起兵廢導，鑒不聽。南蠻校尉陶稱，侃之子也，以亮謀語導?；騽駥転橹畟洌瑢г唬骸拔崤c元規(guī)休戚是同，悠悠之談，宜絕智者之口。則如君言，元規(guī)若來，吾便角巾還第，復何懼哉！”又與稱書，以為“庾公帝之元舅，宜善事之！”征西參軍孫盛密諫亮曰：“王公常有世外之懷，豈肯為凡人事邪！此必佞邪之徒欲間內(nèi)外耳?！绷聊酥?。盛，楚之孫也。是時亮雖居外鎮(zhèn)，而遙執(zhí)朝廷之權(quán)，既據(jù)上流，擁強兵，趣勢者多歸之。導內(nèi)不能平，常遇西風塵起，舉扇自蔽，徐曰：“元規(guī)塵污人！”　　王導性情寬容仁厚，所委任的許多將領，如趙胤、賈寧等，大多不守法令，大臣們?yōu)榇藨n慮。庾亮給郗鑒寫信說：“皇上從八九歲以至長大成人，入內(nèi)則由宮女守護，外出則只有武官、小人們侍從，讀書無從學音句，顧視詢問則未曾遇見君子。秦始皇想使百姓愚昧，天下人尚且知道不對，更何況有人想使君主愚昧呢！君主既然正當茂盛的年華，應當還政于賢明的主上。王導不恭敬地歸還政權(quán)，卻開始自居太師太傅的尊位，豢養(yǎng)許多沒有才能的士人，您和我都身負先帝托付佐政的重任，這樣的大奸之人不清除，又有什么臉面到地下去見先帝呢！”因而想一起發(fā)兵廢黜王導，但郗鑒不同意。南蠻校尉陶稱是陶侃的兒子，把庾亮的謀議告知王導，有人勸王導秘密地加以防備，王導說：“我和庾亮休戚與共，像這種庸俗的傳說，不應當由智慧之人的口中傳播。即使如同你所說，庾亮假使到這兒來，我就頭帶方巾，歸隱還鄉(xiāng)，又有什么可懼怕的！”王導又給陶稱寫信，認為：“庾公是皇上的大舅，你應當好好侍奉他?！闭魑鲄④妼O盛悄悄地勸諫庾亮說：“王公經(jīng)常有辭絕政事、優(yōu)游于塵世之外的愿望，怎么會干俗人所干的事情呢！這一定是奸佞邪惡之徒想離間內(nèi)廷與百官的關(guān)系而已?！扁琢吝@才作罷。孫盛即孫楚的孫子。此時庾亮雖然駐守于外鎮(zhèn)，卻遙遙控制朝廷大權(quán)，權(quán)勢顯赫，又擁有強大的軍隊，趨炎附勢的人大多歸附于門下。王導心中不平，每當遇到西風揚起塵埃，便舉起扇子遮蔽自己，緩緩地說：“庾亮的塵土沾污人！”　　導以江夏李充為丞相掾。充以時俗崇尚浮虛，乃著《學箴》。以為老子云，“絕仁棄義，民復孝慈，”豈仁義之道絕，然后孝慈乃生哉？蓋患乎情仁義者寡而利仁義者眾，將寄責于圣人而遣累乎陳跡也。凡人見形者眾，及道者鮮，逐跡逾篤，離本逾遠。故作《學箴》以祛其蔽曰：“名之攸彰，道之攸廢；及損所隆，乃崇所替。非仁無以長物，非義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遠，去其害仁義者而已?！薄　⊥鯇ё尳娜死畛淙呜┫嘧衾?。李充因為當時風俗崇尚浮華空虛，于是撰著《學箴》。他認為老子所說的“棄絕仁義，百姓返歸孝敬慈愛”，哪里是指崇尚仁義的的道路被斷絕，然后才能產(chǎn)生孝敬慈愛呢？大概是憂慮真心崇尚仁義的少，假借仁義謀私利的多，因而想將責任歸罪于圣人的提倡，把問題歸咎以往的事情。平庸之人只看到外表的多，真正達到大道的少，追求圣人的業(yè)跡越是虔誠，離開圣人的本質(zhì)也就越遠，所以他作《學箴》，用以祛除流弊。文中說：“聲名所彰顯，道德之所以廢毀，只有減損顯赫的虛名，才能提高被棄廢的道德。沒有仁無法使萬物生長，沒有義無法統(tǒng)一羞恥觀念，仁義原本不可以丟棄，只是要除去違害仁義的東西而已?！薄　8]漢李奕從兄廣漢太守乾告大臣謀廢立。秋，七月，漢主壽使其子廣與大臣盟于前殿，徙乾為漢嘉太守；以李閎為荊州刺史，鎮(zhèn)巴郡。閎，恭之子也。　　[8]成漢國李奕的堂兄、廣漢太守李乾告發(fā)大臣圖謀廢黜舊君，更立新主。秋季，七月，成漢國主李壽讓兒子李廣和大臣們在前殿盟誓，改任李乾為漢嘉太守，讓李閎出任荊州刺史，鎮(zhèn)守巴郡。李閎即李恭的兒子?！　“嗽?，蜀中久雨，百姓饑疫。壽命群臣極言得失。龔壯上封事稱：“陛下起兵之初，上指星辰，昭告天地，歃血盟眾，舉國稱藩，天應人悅，大功克集；而論者未諭，權(quán)宜稱制。今淫雨百日，饑疫并臻，天其或者將以監(jiān)示陛下故也。愚謂宜遵前盟，推奉建康，彼必不愛高爵重位以報大功；雖降階一等，而子孫無窮，永保福祚，不亦休哉！論者或言二州附晉則榮，六郡人事之不便。昔公孫述在蜀，羈客用事，劉備在蜀，楚士多貴。及吳、鄧西伐，舉國屠滅，寧分客主！論者不達安固之基，茍惜名位，以為劉氏守令方仁州郡；曾不知彼乃國亡主易，豈同今日義舉，主榮臣顯哉！論者又謂臣當為法正。臣蒙陛下大恩，恣臣所安；至于榮祿，無問漢、晉，臣皆不處，復何為效法正乎！”壽省書內(nèi)慚，秘而不宣?！　“嗽拢竦仃幱赀B綿，百姓饑荒，疫病流行。李壽下令讓群臣盡情陳述朝政的得失。龔壯呈上的密封章奏說：“陛下當初起兵時，上指星辰，明白地求告天地，歃血與士眾盟誓，將舉國向晉室稱臣，上天感應，人民喜悅，這才大功告成。但議論者不明其理，以至陛下隨從事勢即位稱制。現(xiàn)在淫雨連綿百日，饑荒和疫病同時降臨，這大概是上天想以此向陛下示戒的緣故。我認為應當遵守原先的盟誓，推重和尊奉在建康的晉王室，他們必定不會吝惜高厚的爵位、重要的職務來報答您的大功。雖然地位降低一等，但子子孫孫可以永久地保住福祚，不也很好嗎！論議者中有人說梁州、益州歸附晉室可以得到榮寵，其余六郡在人事安排上多有不便。當初公孫述在蜀地，以羈留客居的身份任職；劉備在蜀地，楚國的士人大多顯貴。等到吳漢、鄧艾向西征伐，蜀漢全國被屠滅，又怎能分別出客與主？論議者不明白安定穩(wěn)固的根本，吝惜已有的名位，認為劉備的守令均任職于州郡，竟然不知道他們是國家滅亡，君主改易，哪里比得上今天的義舉，能使君主榮耀，臣下顯赫呢！論議者又認為我應當效法法正。我蒙受陛下的大恩，聽任、放縱我安居世外，至于榮耀俸祿，無論是在漢還是在晉，我都不想得到，又為什么要效法法正呢？”李壽看完奏章后內(nèi)心慚愧，秘密扣下不予宣示?！　9]九月，漢仆射任顏謀反，誅。顏，任太后之弟也。漢主壽因盡誅成主雄諸子?！　9]九月，成漢仆射任顏謀反，被殺。任顏即任太后的兄弟。成漢國主李壽因此全數(shù)誅殺成漢舊主李雄的所有子嗣?！　10]冬，十月，光祿勛顏含以老遜位。論者以“王導帝之師傅，名位隆重，百僚宜為降禮；”太常馮懷以問含。含曰：“王公雖貴重，理無偏敬。降禮之言，或是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識時務?！奔榷嫒嗽唬骸拔崧劮粏柸嗜?，向馮祖思問佞于我，我豈有邪德乎！”郭璞嘗遇含，欲為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與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無勞蓍龜。”致仕二十余年，年九十三而卒?！　10]冬季，十月，光祿勛顏含因年老退位。朝廷論議者認為，“王導是皇帝的師傅，名位高重，百官應當對他行拜禮?！碧ｑT懷就此詢問顏含。顏含說：“王公的名位雖然貴重，但按理不應當特別示敬。行拜禮的說法，或許是你們的事。鄙人已老了，不識時務?！辈痪?，顏含告訴別人說：“我聽說攻伐他國不要詢問仁人，方才馮懷拿諂佞之事來問我，我怎能有奸邪的德行呢！”郭璞曾經(jīng)遇見顏含，想為他占筮。顏含說：“壽命在天，職位在人。自我修煉而上天不助，這是命；謹守道德而他人不知，這是性。人自有性命，不需有勞占筮卜龜?！鳖伜o職二十多年，至九十三歲時去世?！　11]代王翳槐之弟什翼犍質(zhì)于趙，翳槐疾病，命諸大人立之。翳槐卒，諸大人梁蓋等以新有大故，什翼犍在遠，來未可必；比其至，恐有變亂，謀更立君。而翳槐次弟屈，剛猛多詐，不如屈弟孤仁厚，乃相與殺屈而立孤。孤不可，自詣鄴迎什翼犍，請身留為質(zhì)；趙王虎義而俱遣之。十一月，什翼犍即代王位于繁北，改元曰建國；分國之半以與孤?！　11]代王拓跋翳槐的兄弟拓跋什翼犍到后趙做人質(zhì)，拓跋翳槐病重，命令諸大人立拓跋什翼犍為王。拓跋翳槐死后，諸大人梁蓋等人認為國家新有重大喪事，拓跋什翼犍離得遠，來不來不可確定，等到他歸來，恐怕會有變亂，因此謀議重新立君。而拓跋翳槐的二弟拓跋屈，剛猛多詐，不如拓跋屈的弟弟拓跋孤仁厚，于是共同殺死拓跋屈，立拓跋孤為君。拓跋孤不同意，自己到鄴去迎接拓跋什翼犍，請求自己留在后趙為人質(zhì)。后趙王石虎認為他有道義，把他和拓跋翼犍一同遣返。十一月，拓跋什翼犍在繁以北即代王位，改年號為建國。又分出國土的一半給拓跋孤?！　〕?，代王猗盧既卒，國多內(nèi)難，部落離散，拓跋氏衰。及什翼犍立，雄勇有智略，能修祖業(yè)，國人附之；始置百官，分掌眾務。以代人燕鳳為長史，許謙為郎中令。始制反逆、殺人、奸盜之法，號令明白，政事清簡，無系訊連逮之煩，百姓安之。于是東自穢貊，西及破落那，南距陰山，北盡沙漠，率皆歸服，有眾數(shù)十萬人?！　‘敵?，代王拓跋猗盧死后，國家內(nèi)亂頻仍，部落離散，拓跋氏逐漸衰微。等到拓跋什翼犍即位，雄健勇悍而有智謀，能夠發(fā)展祖先遺業(yè)，國人都歸附他。此時開始設置百官，分別掌管政務，任命代人燕鳳為長史，許謙為郎中令。開始制定懲治反逆、殺人、奸盜的法律，法令明了，政事清簡，沒有囚禁株連的煩擾，百姓安居樂業(yè)。于是東邊起自貊，西邊遠及破落那，南方到達陰山，北方直至沙漠，眾人全都歸服，擁有士眾數(shù)十萬人?！　12]十二月，段遼自密云山遣使求迎于趙；既而中悔，復遣使求迎于燕。　　[12]十二月，段遼從密云山派使者向趙請求允許自己歸降；不久又后悔，重新派使者到前燕請求允許自己投降。　　趙王虎遣征東將軍麻秋帥眾三萬迎之，敕秋曰：“受降如受敵，不可輕也！”以尚書左丞陽裕，遼之故臣，使為秋司馬?！　『筅w王石虎派征東將軍麻秋率領三萬士眾迎接段遼投降，敕令麻秋說：“受降如同迎敵，不能輕視！”因為尚書左丞陽裕是段遼的舊臣，便讓他擔任麻秋的司馬?！　⊙嗤踝詭浿T將迎遼，遼密與燕謀覆趙軍。遣慕容恪伏精騎七千于密云山，大敗麻秋于三藏口，死者什六七。秋步走得免，陽裕為燕所執(zhí)?！　∏把嗤跄饺萦H自率領各將領迎接段遼，段遼秘密和前燕國謀議顛覆后趙軍。慕容派慕容恪在密云山埋伏七千精銳騎兵，在三藏口大敗麻秋的軍隊，死亡人數(shù)達十分之六七。麻秋徒步逃脫，陽裕被前燕人擒獲?！　≮w將軍范陽鮮于亮失馬，步緣山不能進，因止，端坐；燕兵環(huán)之，叱令起。亮曰：“身是貴人，義不為小人所屈；汝曹能殺亟殺，不能則去！”亮儀觀豐偉，聲氣雄厲，燕兵憚之，不敢殺，以白。以馬迎之。與語，大悅，用為左常侍，以崔毖之女妻之?！　『筅w將軍范陽人鮮于亮的坐騎丟失，步行登山，難以攀援，隨即止步，端正而坐。前燕兵四面包圍，叱令他起身。鮮于亮說：“我是貴人之身，按道義決不被小人所屈服。你們能殺就趕緊殺我，不能殺我就離開這里！”鮮于亮儀表堂堂，身材高大魁偉，聲氣雄壯凌厲，前燕兵畏懼，不敢進前博殺，便稟報慕容。慕容帶上馬匹相迎，與鮮于亮交談之后，大為喜悅，任用他為左常侍，并把崔毖的女兒許配給他為妻?！　”M得段遼之眾。待遼以上賓之禮，以陽裕為郎中令。　　慕容盡數(shù)獲得段遼的士眾，用上賓的禮節(jié)對待段遼，任用陽裕為郎中令?！　≮w王虎聞麻秋敗，怒，削其官爵?！　『筅w王石虎聽說麻秋戰(zhàn)敗，發(fā)怒，革除了麻秋的官職和爵位?！　∥迥辏汉?、339）　　五年（己亥，公元339年）　　[1]春，正月，辛丑，大赦?！　1]春季，正月，辛丑（二十五日），大赦天下?！　2]三月，乙丑，廣州刺史鄧岳將兵擊漢寧州，漢建寧太守孟彥執(zhí)其刺史霍彪以降?！　2]三月，乙丑（疑誤），廣州刺史鄧岳率軍進攻成漢國寧州，成漢建寧太　　守孟彥執(zhí)獲同州刺史霍彪投降?！　3]征西將軍庾亮欲開復中原，表桓宣為都督沔北前鋒諸軍事、司州刺史，鎮(zhèn)襄陽；又表其弟臨川太守懌為監(jiān)梁·雍二州諸軍事、梁州刺史，鎮(zhèn)魏興；西陽太守翼為南蠻校尉，領南郡太守，鎮(zhèn)江陵；皆假節(jié)。又請解豫州，以授征虜將軍毛寶。詔以寶監(jiān)揚州之江西諸軍事、豫州刺史，與西陽太守樊峻帥精兵萬人戍邾城。以建威將軍陶稱為南中郎將、江夏相，入沔中。稱將二百人下見亮，亮素惡稱輕狡，數(shù)稱前后罪惡，收而斬之。后以魏興險遠，命庾懌徙屯半洲；更以武昌太守陳囂為梁州刺史，趣漢中。遣參軍李松攻漢巴郡、江陽。夏，四月，執(zhí)漢荊州刺史李閎、巴郡太守黃植送建康。漢主壽以李奕為鎮(zhèn)東將軍，代閎守巴郡。　　[3]征西將軍庾亮想收復中原失地，上表奏請任命桓宣為都督沔北前鋒諸軍事、司州刺史，鎮(zhèn)守襄陽。又上表奏請任命其弟臨川太守庾懌為監(jiān)察梁州、雍州諸軍事，梁州刺史，鎮(zhèn)守魏興；任西陽太守庾翼為南蠻校尉，兼領南郡太守，鎮(zhèn)守江陵，都假節(jié)。又請求分出豫州，用來授予征虜將軍毛寶。朝廷下詔任毛寶為監(jiān)察揚州地段長江以西諸軍事、豫州刺史，與西陽太守樊峻率領精兵萬人戍守邾城。又任用建威將軍陶稱為南中郎將、江夏相，進入沔中。陶稱率二百人沿江而下，拜見庾亮，庾亮素來厭惡陶稱輕浮狡獪，數(shù)落陶稱前前后后的罪惡，將他拘捕斬首。后來因為魏興地處邊遠，地勢險惡，命令庾懌移屯于半洲，改任武昌太守陳囂為梁州刺史，趕赴漢中。派參軍李松攻打成漢國的巴郡、江陽。夏季，四月，執(zhí)獲成漢國的荊州刺史李閎、巴郡太守黃植，押送至建康。成漢國主李壽讓李奕任鎮(zhèn)東將軍，替代李閎鎮(zhèn)守巴郡。　　庾亮上疏，言“蜀甚弱而胡尚強，欲帥大眾十萬移鎮(zhèn)石城，遣諸軍羅布江、沔為伐趙之規(guī)?！钡巯缕渥h。丞相導請許之。太尉鑒議，以為“資用未備，不可大舉?！薄　♀琢辽鲜枵f：“蜀地的漢國很弱，而北方胡虜仍然強大，我想率十萬大軍移徙鎮(zhèn)守石頭，派遣各軍羅列分布在長江、沔水一帶，作為北伐趙的準備?！背傻郯咽枵孪陆怀⒃u論，丞相王導請求允準，太尉郗鑒評議認為：“物資財用不足，不能大舉行動?！薄　√２讨冏h，以為“時有否泰，道有屈伸，茍不計強弱而輕動，則亡不終日，何功之有！為今之計，莫若養(yǎng)威以俟時。時之可否系胡之強弱，胡之強弱系石虎之能否。自石勒舉事，虎常為爪牙，百戰(zhàn)百勝，遂定中原，所據(jù)之地，同于魏世。勒死之后，虎挾嗣君，誅將相；內(nèi)難既平，翦削外寇，一舉而拔金墉，再戰(zhàn)而禽石生，誅石聰如拾遺，取郭權(quán)如振槁，四境之內(nèi)，不失尺土。以是觀之，虎為能乎，將不能也？論者以胡前攻襄陽不能拔，謂之無能為。夫百戰(zhàn)百勝之強而以不拔一城為劣，譬如射者百發(fā)百中而一失，可以謂之拙乎？　　太常蔡謨議論，認為：“時機有利與不利，道有伸有屈，如果不考慮強弱的形勢輕舉妄動，那么會迅速敗亡，有什么功業(yè)！當今之計，不如自蓄威勢，等待時機。時機的可否在于胡虜?shù)膹娙酰數(shù)膹娙跤衷谟谑⒌哪芰?。自從石勒起兵，石虎便?jīng)常充當武將，百戰(zhàn)百勝，于是平定中原，所占據(jù)的地域，與當年的魏國相當。石勒死后，石虎挾持繼位的君主，誅戮將相。平定內(nèi)亂之后，又翦滅和削弱外寇，一舉攻取金墉，再戰(zhàn)便擒獲石生，誅殺石聰如同路拾遺物，戰(zhàn)勝郭權(quán)如同振毀槁木，四周國境之內(nèi)，不失尺土。由此看來，石虎是有才能呢，還是沒有才能呢？論議者因為過去胡虜進攻襄陽不能取勝，便認為他無能為力。然而百戰(zhàn)百勝的強敵卻因沒有攻取一城就以為低劣，好比射箭的人百發(fā)百中，只有一次失誤，能夠說他拙劣嗎？　　且石遇，偏師也，桓平北，邊將也，所爭者疆易之士，利則進，否則退，非所急也。今征西以重鎮(zhèn)名賢，自將大軍欲席卷河南，虎必自帥一國之眾來決勝負，豈得以襄陽為比哉！今征西欲與之戰(zhàn)，何如石生？若欲城守，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蘇峻？凡此數(shù)者，宜詳校之?！　　皼r且，石遇的軍隊只是趙的偏師，桓宣是位戌邊的將領，他們爭奪的是疆土的伸縮，有利就進，不利則退，不是緊迫的問題?，F(xiàn)在征西將軍庾亮，以重鎮(zhèn)名賢的地位和身份親自率領大軍試圖席卷黃河以南，石虎必定親自率領全國之眾前來一決勝負，哪能與襄陽之戰(zhàn)相比呢！現(xiàn)在征西將軍想與石虎交戰(zhàn)，比起石生如何？如果想據(jù)城固守，比起金墉城如何？如果想依仗沔水的天險，比起大江又如何？如果想抗拒石虎，比起抗拒蘇峻又如何？凡此種種，應當仔細考校?！　∈蛯?，關(guān)中精兵，征西之戰(zhàn)殆不能勝也！又當是時，洛陽、關(guān)中皆舉兵擊虎，今此三鎮(zhèn)反為其用；方之于前，倍半之勢也；石生不能敵其半，而征西欲當其倍，愚所疑也。蘇峻之強不及石虎、沔水之險不及大江；大江不能御蘇峻而欲以沔水御石虎，又所疑也。昔祖士稚在譙，佃于城北界，胡來攻，豫置軍屯以御其外。谷將熟，胡果至，丁夫戰(zhàn)于外，老弱獲于內(nèi)，多持炬火，急則燒谷而走。如此數(shù)年，竟不得其利。當是時，胡唯據(jù)河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以御其四，又所疑也?！　　笆敲蛯?，擁有關(guān)中的精銳士兵，庾亮若要攻擊恐怕難以取勝。再說那時洛陽、關(guān)中都起兵攻擊石虎，現(xiàn)在這三鎮(zhèn)反而被石虎所用。比起從前，石虎現(xiàn)在實力有超出一倍的勢頭。石生不能抵擋相當現(xiàn)在一半的實力，而征西將軍卻想抵擋超出當年一倍的力量，這是我所疑惑的。蘇峻的強大比不上石虎，沔水的天險比不上大江，大江都不能阻擋蘇峻，卻想依靠沔水抵擋石虎，這又是令人懷疑的。當初祖逖駐守譙，在城北邊墾茺種田，擔心胡虜來攻，預先設置軍屯在外圍阻擋。谷物快要成熟時，胡虜果真前來，壯丁在外圍爭戰(zhàn)，老弱在內(nèi)收獲，許多人手持火炬，戰(zhàn)況緊急時來不及收獲，就焚毀莊稼逃走。如此多年，最終也沒有得到屯田的利益。在那個時候，胡虜只占據(jù)了河北，比起現(xiàn)在，只是四分之一而已。祖逖不能抵御當初的一，而征西將軍卻想抵御現(xiàn)在的四，又是令人疑惑的。　　然此但論征西既至之后耳，尚未論道路之慮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高，魚貫溯流，首尾百里。若胡無宋襄之義，及我未陣而擊之，將若之何？今王土與胡，水陸異勢，便習不同；胡若送死，則敵之有余，若棄江遠進，以我所短擊彼所長，懼非廟勝之算。”　　“然而，這還只是討論征西將軍到達中原以后的情況，還沒討論路途方面的憂慮。沔水以西，水急岸高，舟船只能溯流魚貫而上，往往首尾相銜百里。如果胡虜沒有宋襄公不攻擊半渡之人的仁義之舉，乘我方軍隊尚未列陣時攻擊，后果將會怎樣？現(xiàn)在我們與胡虜，水陸地勢不同，熟悉的技能也不同，胡虜如果前來送死，那么我們戰(zhàn)勝他們有余力；如果要放棄長江向遠方進發(fā)，用我們的短處攻擊敵人的長處，恐怕這不是勝于廟堂之中的成算。”　　朝議多與謨同。乃詔亮不聽移鎮(zhèn)?！　〕⒌脑u論大多與蔡謨相同，于是成帝下詔不讓庾亮轉(zhuǎn)移鎮(zhèn)守地?！　4]燕前軍師慕容評、廣威將軍慕容軍、折沖將軍慕輿根、蕩寇將軍慕輿襲趙遼西，俘獲千余家而去。趙鎮(zhèn)遠將軍石成、積弩將軍呼延晃、建威將軍張支等追之，評等與戰(zhàn)，斬晃、支首?！　4]前燕國前軍師慕容評、廣威將軍慕容軍、折沖將軍慕輿根、蕩寇將軍慕輿攻襲趙的遼西，俘獲民眾一千多家后離去。后趙鎮(zhèn)遠將軍石成、積弩將軍呼延晃、建威將軍張支等人追擊，慕容評等同他們交戰(zhàn)，斬殺呼延晃和張支?！　5]段遼謀反于燕，燕人殺遼及其黨與數(shù)十人，送遼首于趙?！　5]段遼圖謀反叛前燕國，前燕人殺死段遼及其門黨幾十人，把段遼首級送給后趙?！　6]五月，代王什翼犍會諸大人于參合陂，議都源川。其母王氏曰：“吾自先世以來，以遷徙為業(yè)；今國家多難，若城郭而居，一旦寇來，無所避之?！蹦酥埂！　6]五月，代王拓跋什翼犍在參合陂會見諸部大人，商議定都于源川。母親王氏說：“我們從祖先開始，就以遷徙為業(yè)，現(xiàn)今國家多難，如果修筑城郭定居，一旦敵寇進犯，就沒有躲避之處了。”定都之事便告中止?！　〈酥^他國之民來附者皆為烏桓，什翼犍分之為二部，各置大人以監(jiān)之。弟孤監(jiān)其北，子君監(jiān)其南?！　〈鷩税褎e國民眾前來歸附的都稱為烏桓，拓跋什翼犍把他們分成兩個部落，各自設置大人監(jiān)察。兄弟拓跋孤監(jiān)察北部，兒子拓跋君監(jiān)察南部?！　∈惨黻蠡栌谘?，燕王以其妹妻之?！　⊥匕鲜惨黻蚯把嗲蠡椋把嗤跄饺莅炎约旱拿妹眉藿o他。　　[7]秋，七月，趙王虎以太子宣為大單于，建天子旌旗?！　7]秋季，七月，后趙王石虎任太子石宣為大單于，樹立天子旌旗?！　8]庚申，始興文獻公王導薨，喪葬之禮視漢博陸侯及安平獻王故事，參用天子之禮?！　8]庚申（十八日），始興文獻公王導去世，喪葬的禮儀比照漢代博陸侯霍光和安平獻王劉孚的舊例，參用天子的禮節(jié)?！　Ш喫毓延埔蚴戮凸?，雖無日用之益而歲計有余。輔相三世，倉無儲谷，衣不重帛。　　王導清簡寡欲，善于順因事勢獲取成功，治理國家雖然每日用度沒什么寬裕，但每年的費用卻有節(jié)余。他輔佐元帝、明帝、成帝三代君王，擔任相職，但自己卻倉庫無儲糧，穿衣不加帛?！　〕?，導與庾亮共薦丹楊尹何充于帝，請以為己副，且曰：“臣死之日，愿引充內(nèi)侍，則社稷無虞矣?！庇墒羌永舨可袝＜皩м?，征庾亮為丞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亮固辭。辛酉，以充為護軍將軍；亮弟會稽內(nèi)史冰為中書監(jiān)、揚州刺史，參錄尚書事。　　當初，王導和庾亮共同向成帝舉薦丹楊尹何充，請求作為自己的副職，并且說：“我死的時候，希望提拔何充到內(nèi)廷供職，那么國家就無可憂慮了?！币虼耸谟韬纬淅舨可袝Ｍ鯇ナ篮?，成帝征召庾亮擔任丞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庾亮固辭不受。辛酉（十九日），任用何充為護軍將軍，庾亮的兄弟、會稽內(nèi)史庾冰任中書監(jiān)、揚州刺史、參錄尚書事。　　冰既當重任，經(jīng)綸時務，不舍晝夜，賓禮朝賢，升擢后進，由是朝野翕然稱之，以為賢相。初，王導輔政，每從寬??；冰頗任威刑，丹楊尹殷融諫之。冰曰：“前相之賢，猶不堪其弘，況如吾者哉！”范汪謂冰曰：“頃天文錯度，足下宜盡消御之道。”冰曰：“玄象豈吾所測，正當勤盡人事耳?！庇蛛[實戶口，料出無名萬余人，以充軍實。冰好為糾察，近于繁細，后益矯違，復存寬縱，疏密自由，律令無用矣?！　♀妆鶕斨厝魏?，治理政務不分晝夜，對朝廷賢臣彬彬有禮，提拔后進，因此朝野人士都同聲稱贊，認為他是賢相。當初，王導輔佐朝政，每每采取寬恕態(tài)度。庾冰則時常依靠威嚴刑令，丹楊尹殷融勸諫他，庾冰說：“憑以前丞相那樣的賢良，尚且不能勝任寬弘，何況像我這樣人呢！”范汪對庾冰說：“不久前天象錯亂失度，足下應當采取消除、防御的對策?！扁妆f：“玄奧的天象豈是我所能測知的，這正應當勤奮地兢盡人事?！扁妆謱彾群藢崙艨?，清理出沒有姓名的人一萬多名，用以充實軍隊。庾冰喜好舉發(fā)檢察，近于繁細，后來矯枉過正，又寬松縱容，更加遠離正道。寬松或是嚴密，均出自己意，因此律令便沒有用了?！　9]八月，壬午，復改丞相為司徒?！　9]八月，壬午（初十），晉又改丞相官職為司徒?！　10]南昌文成公郗鑒疾篤，以府事付長史劉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統(tǒng)錯雜，率多北人，或逼遷徙，或是新附，百姓懷土，皆有歸本之心；臣宣國恩，示以好惡，處與田宅，漸得少安。聞臣疾篤，眾情駭動，若當北渡，必啟寇心。大常臣謨，平簡貞正，素望所歸，謂可以為都督、徐州刺史?！痹t以蔡謨?yōu)樘拒娝荆邮讨?。幸酉，鑒薨，即以謨?yōu)檎鞅睂④?、都督徐·兗·青三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假節(jié)。　　[10]南昌文成公郗鑒病重，將幕府事務交給長史劉遐，自己上疏乞求卸職，而且說：“我所統(tǒng)領的人員錯綜雜亂，一般來說北方人居多，有的是受威逼遷來的，有的是新近歸附的，百姓心戀故土，都有歸本的心愿。我宣揚國家的恩德，曉諭好惡之別，分給他們田地住宅，這才逐漸換得稍稍的平定。聽說我病重，眾人心情驚駭騷動，如果真的向北渡江，必然引動敵人侵犯的心思。太常蔡謨平簡貞正，為時望所歸，我認為可以出任都督及徐州刺史?！背傻巯略t任蔡謨?yōu)樘拒娝?，授予侍中。辛酉（疑誤），郗鑒去世，當即任命蔡謨?yōu)檎鞅睂④?，都督徐州、兗州、青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假節(jié)?！　r左衛(wèi)將軍陳光請伐趙，詔遣光攻壽陽，謨上疏曰：“壽陽城小而固。自壽陽至瑯邪，城壁相望，一城見攻，眾城必救。又，王師在路五十余日，前驅(qū)未至，聲息久聞，賊之郵驛，一日千里，河北之騎，足以來赴。夫以白起、韓信、項籍之勇，猶發(fā)梁焚舟，背水而陣。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對堅敵，顧臨歸路，此兵法之所誡。若進攻未拔，胡騎卒至，懼桓子不知所為而舟中之指可掬也。今光所將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無戰(zhàn)。而頓之堅城之下，以國之爪士擊寇之下邑，得之則利薄而不足損敵，失之則害重而足以益寇，懼非策之長者也?！蹦酥??！　‘敃r左衛(wèi)將軍陳光請求伐后趙，成帝下詔派陳光進攻壽陽，蔡謨上疏說：“壽陽城小但堅固，從壽陽至瑯邪，城墻互相可以望見，一城受攻，各城必然來救援。再者，君王的軍隊在路途上需要五十多天，先驅(qū)者還沒到達，消息已經(jīng)傳播很久了，敵賊的郵驛，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傳遞消息，那么黃河以北的騎兵，就完全可以趕來救援。以白起、韓信、項籍那樣的勇將，還要挖斷橋梁，焚毀舟船，背水而戰(zhàn)?，F(xiàn)在想把舟船停泊在水渚中備用，領兵前往敵城，前方面對強敵，回頭顧望歸路，這正是兵法所戒的大忌。如果進攻不能取勝，胡虜?shù)尿T兵突然到達，恐怕中行桓子不知所措、士兵爭船渡河，以致被砍斷的手指雙手可捧的局面又將重演?，F(xiàn)在陳光統(tǒng)領的都是宮中精兵，應該讓他們到哪里都是只有出征但不交戰(zhàn)。現(xiàn)在卻屯兵于堅城之下，用國家的宮中精銳攻擊敵人的下等城邑，取勝則得利微小不足以給敵人造成多大傷害，失敗則損失慘重足以有利于敵寇，這恐怕不是周全的計策?！狈ズ筅w之事這才中止?！　11]初，陶侃在武昌，議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分兵戍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獵，引將佐語之曰：“我所以設險而御寇者，正以長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內(nèi)無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晉人貪利，夷不堪命，必引虜入寇。此乃致禍之由，非以御寇也。且吳時戍此城用三萬兵，今縱有兵守，亦無益于江南；若羯虜有可乘之會，此又非所資也。”　　[11]當初，陶侃鎮(zhèn)守武昌，有人論議，認為長江北岸有邾城，應當分兵戍守。陶侃常常不作答復，但總有人提及此事。陶侃于是渡江圍獵，召來將佐們告訴他們說：“我之所以設置險阻防御敵寇，正因為有長江而已。邾城隔在長江北岸，自身沒有可以依仗的天險，外部與各夷族接壤，對夷人來說利害關(guān)系更大。如果我們貪圖小利，夷人不能忍受，必定領兵前來侵犯，這正是導致禍亂的根由，不是用以抵御敵寇的好方法。況且吳國當初戍守此城，動用了三萬兵眾，現(xiàn)在縱然派兵戍守，對江南來說也沒什么太大的好處；如果羯族敵虜有可乘之機，占據(jù)邾城又沒有什么太大的幫助?！薄　〖扳琢伶?zhèn)武昌，卒使毛寶、樊峻戍邾城。趙王虎惡之，以夔安為大都督，帥石鑒、石閔、李農(nóng)、張貉、李菟等五將軍、兵五萬人寇荊、揚北鄙，二萬騎攻邾城。毛寶求救于庾亮，亮以城固，不時遣兵?！　〉鹊解琢伶?zhèn)守武昌，最終還是派毛寶、樊峻戍守邾城。后趙王石虎憎惡，任用夔安為大都督，率同石鑒、石閔、李農(nóng)、張貉、李菟五位將軍，兵眾共五萬人侵犯荊州和揚州的北部邊境，另派二萬騎兵進攻邾城。毛寶向庾亮求救，庾亮認為邾城城池堅固，沒有及時派兵。　　九月，石閔敗晉兵于沔陰，殺將軍蔡懷；夔安、李農(nóng)陷沔南；朱保敗晉兵于白石，殺鄭豹等五將軍；張貉陷邾城，死者六千人，毛寶，樊峻突圍出走，赴江溺死。夔安進據(jù)胡亭，寇江夏；義陽將軍黃沖、義陽太守鄭進皆降于趙。安進圍石城，竟陵太守李陽拒戰(zhàn)，破之，斬首五千余級，安乃退。遂掠漢東，擁七千余戶遷于幽、冀?！　【旁?，石閔在沔南打敗晉兵，殺死將軍蔡懷。夔安、李農(nóng)攻陷沔南，朱保在白石打敗晉兵，殺死鄭豹等五位將軍。張貉攻下邾城，邾城戰(zhàn)死者有六千人。毛寶、樊峻突圍出逃，渡江時溺水而死。夔安進據(jù)胡亭，侵犯江夏，義陽將軍黃沖，義陽太守鄭進都投降趙軍。夔安前進包圍石城，竟陵太守李陽發(fā)兵抵抗，戰(zhàn)敗夔安，斬首五千多級，夔安這才退走，乘勢劫掠漢水以東，挾持民眾七千多戶遷徙到幽州、冀州?！　∈菚r庾亮猶上疏欲遷鎮(zhèn)石城，聞邾城陷，乃止。上表陳謝，自貶三等，行安西將軍；有詔復位。以輔國將軍庾懌為豫州刺史，監(jiān)宣城、廬江、歷陽、安豐四郡諸軍事、假節(jié)，鎮(zhèn)蕪湖?！　〈藭r庾亮還在上疏想將鎮(zhèn)守地移至石城，聽說邾城失陷，這才作罷。給成帝上表謝罪，自行乞求貶職三等，行安西將軍職位。成帝下詔讓他恢復原位，任命輔國將軍庾懌為豫州刺史，監(jiān)宣城、廬江、歷陽、安豐四郡諸軍事，假節(jié)，鎮(zhèn)守蕪湖?！　12]趙王虎患貴戚豪恣，乃擢殿中御史李巨為御史中丞，特加親任，中外肅然。虎曰：“聯(lián)聞良臣如猛虎，高步曠野而豺狼避路，信哉！”　　[12]后趙王石虎憂慮貴戚們狂放恣肆，于是提升殿中御史李巨為御史中丞，特別加以寵愛和信任，朝廷內(nèi)外為此肅然。石虎說：“我聽說良臣如同猛虎，信步行走于曠野，豺狼因此避開行路，的確如此！”　　虎以撫軍將軍李農(nóng)為使持節(jié)、監(jiān)遼西·北平諸軍事、征東將軍、營州牧，鎮(zhèn)令支。農(nóng)帥眾三萬與征北大將軍張舉攻燕凡城。燕王以盧城大悅綰為御難將軍，授兵一千，使守凡城。及趙兵至，將吏皆恐，欲棄城走。綰曰：“受命御寇，死生以之。且憑城堅守，一可敵百，敢有妄言惑眾者斬！”眾然后定。綰身先士卒，親冒矢石；舉等攻之經(jīng)旬，不能克，乃退。虎以遼西迫近燕境，數(shù)遭攻襲，乃悉徙其民于冀州之南?！　∈⑷蚊鼡彳妼④娎钷r(nóng)為使持節(jié)，監(jiān)遼西、北平諸軍事，征東將軍，營州牧，鎮(zhèn)守令支。李農(nóng)率領士眾三萬人，會同征北大將軍張舉進攻燕國的凡城。前燕王慕容任用盧城主悅綰為御難將軍，調(diào)撥士兵一千人，讓他守衛(wèi)凡城。等到后趙軍隊到達凡城，將吏們都十分恐慌，想棄城而逃。悅綰說：“我們受命抵御敵寇，應將生死置之度外，況且據(jù)城堅守，一人可以抵擋百人，膽敢妄言惑眾的人斬首！”大家這才安定，悅綰身先士卒，親身承受流矢飛石。張舉等人進攻十多天，不能取勝，于是退軍。石虎因為遼西迫近燕國邊境，多次遭到攻襲，于是把民眾全部遷徙到冀州以南。　　[13]漢主壽疾病，羅恒、解思明復議奉晉；壽不從。李演復上書言之；壽怒，殺演?！　13]成漢國主李壽病重，羅恒、解思明又論議推奉李晉為儲君，李壽不同意。李演又上書談及這件事，李壽發(fā)怒，殺死李演?！　鄢Ｄ綕h武、魏明之為人，恥聞父兄時事，上書者不得言先世政教，自以為勝之也。舍人杜襲作十篇，托言應璩以諷諫。壽報曰：“省詩知意。若今人所作，乃賢哲之話言；若古人所作，則死鬼之常辭耳?！薄　±顗蹠r常仰慕漢武帝、魏明帝的為人，以聽到父兄當時的事跡為恥辱，上書的人都不得提及先世的政教業(yè)績，自認為勝過他們。舍人杜襲寫詩十篇，假托是應琚所作，用婉言隱語來勸諫李壽。李壽回復說：“我審讀詩篇，已知其意。如果是今人所作，確實是賢哲的善言；如果是古人所作，那么不過是死鬼常說的話?！薄　14]燕王自以稱王未受晉命，冬，遣長史劉翔、參軍鞠運來獻捷論功，且言權(quán)假之意，并請刻期大舉，共平中原。　　[14]前燕王慕容自認為稱王沒有受晉王室的任命，冬季，派長史劉翔、參軍鞠運前來進獻俘虜和戰(zhàn)利品、報告功績，并且說明假攝稱王的意愿。又請求約定日期，大舉起兵，共同平定中原?！　舾呔潲?，兵及新城，高句麗王釗乞盟，乃還。又使其子恪、霸擊宇文別部。霸年十三，勇冠三軍?！　∧饺莨舾呔潲?，軍隊到達新城，高句麗王釗乞求結(jié)盟和好，于是前燕軍退還。慕容又派兒子慕容恪、慕容霸攻擊宇文氏的別部。慕容霸年方十三，勇冠三軍。　　[15]張駿立辟雍、明堂以行禮。十一月，以世子重華行涼州事?！　15]張駿設立辟雍、明堂以進行宣教禮儀活動。十一月，讓世子張重華兼管涼州事務。　　[16]十二月，丁丑，趙太保桃豹卒。　　[16]十二月，丁丑（初七），后趙太保桃豹故去?！　17]丙戌，以驃騎將軍瑯邪王岳為侍中、司徒?！　17]丙戌（十六日），東晉朝廷任命驃騎將軍、瑯邪王司馬岳為侍中、司徒?！　18]漢李奕寇巴東，守將勞楊敗死?！　18]成漢國李奕侵犯巴東，守將勞楊戰(zhàn)敗身死?！　×辏ǜ印?40）　　六年（庚子，公元340年）　　[1]春，正月，庚子朔，都亭文康侯庾亮薨。以護軍將軍、錄尚書何充為中書令。庚戌，以南郡太守庾翼為都督江·荊·司·雍·梁·益六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假節(jié)，代亮鎮(zhèn)武昌。時人疑翼年少，不能繼其兄。翼悉心為治，戎政嚴明，數(shù)年之間，公私充實，人皆稱其才?！　1]春季，正月，庚子朔（初一），都亭文康侯庾亮去世。成帝任用護軍將軍、錄尚書何充為中書令。庾戌（十一日），任命南郡太守庾翼為都督江州、荊州、司州、雍州、梁州、益州諸軍事及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假節(jié)，代替庾亮鎮(zhèn)守武昌。當時人懷疑庾翼年輕，不能繼承他兄長庾亮的業(yè)績。庾翼盡心治理，軍務和政務都很嚴明，數(shù)年之間，官府和私人資用充實，眾人都稱贊他的才能?！　2]辛亥，以左光祿大夫陸玩為侍中、司空。　　[2]辛亥（十二日），東晉朝廷任用左光祿大夫陸玩為侍中、司空?！　3]宇文逸豆歸忌慕容翰才名；翰乃陽狂酣飲，或臥自便利，或被發(fā)歌呼，拜跪乞食。宇文舉國賤之，不復省錄，以故得行來自遂，山川形便，皆默記之。燕王以翰初非叛亂，以猜嫌出奔，雖在他國，常潛為燕計；乃遣商人王車通市于宇文部以窺翰。翰見車，無言，撫膺頷之而已。曰：“翰欲來也?！睆褪管囉?。翰彎弓三石余，矢尤長大，為之造可手弓矢，使車埋于道旁而密告之。二月，翰竊逸豆歸名馬，攜其二子過取弓矢，逃歸。逸豆歸使驍騎百余追之。翰曰：“吾久客思歸，既得上馬，無復還理。吾向日陽愚以誑汝，吾之故藝猶在，無為相逼，自取死也！”追騎輕之，直突而前。翰曰：“吾居汝國久，不欲殺汝；汝去我百步立汝刀，吾射之，一發(fā)中者汝可還，不中者可來前?！弊夫T解刀立之，一發(fā)，正中其環(huán)；追騎散走。聞翰至，大喜，恩愚甚厚?！　3]宇文逸豆歸妒忌慕容翰的才能、名望，慕容翰便佯裝癲狂，終日酣飲，有時躺著就大、小便，有時又披散頭發(fā)，大聲歌呼，跪拜乞食。宇文部全國都看不起他，對他不再檢視省察。慕容翰因此可以來往自由，把宇文部的山川形勢，都默記在心。前燕王慕容因為慕容翰當初并非叛亂，是因為心有猜忌才出逃，雖然居住別國，但經(jīng)常悄悄地為前燕國打算，于是派商人王車到宇文部經(jīng)商，借此觀測慕容翰的心意。慕容翰見到王車，不說話，只是捶擊胸部頷首而已。慕容說：“慕容翰想回來了?！庇肿屚踯嚾ビ铀麣w來。慕容翰拉弓的力量達三石多，箭身尤為長大，慕容為他制造了可手的弓箭，讓王車埋在道路旁邊，悄悄告訴慕容翰。二月，慕容翰偷出宇文逸豆歸的名馬，攜同兩個兒子到路邊取出弓箭，上馬逃歸。宇文逸豆歸派驍勇騎兵一百多人追趕，慕容翰說：“我長久客居他國，現(xiàn)在想回鄉(xiāng)，既然已經(jīng)上馬，就再沒有回去的道理。我過去每天佯裝癡呆欺蒙你們，其實我以往的技藝并未丟失，你們不要逼迫我，那是自尋死路?！弊穪淼尿T兵小看慕容翰，徑直奔馳而來。慕容翰說：“我長久居住在你們國家，心存依戀之情，不想殺死你們，你們離開我一百步把刀樹立起來，讓我用箭射擊，如果一發(fā)便射中，你們便可以返回；如果射不中，你們便可以前來抓我?！弊穪淼尿T兵解下佩刀插在地上，慕容翰射出一枝箭，正中刀環(huán)，追來的騎兵四散逃走。慕容聽說慕容翰到來，大為喜悅，對他的禮遇很優(yōu)厚。　　[4]庚辰，有星孛于太微?！　4]庚辰（十一日），有異星出現(xiàn)在太微星旁?！　5]三月，丁卯，大赦。　　[5]三月，丁卯（二十九日），東晉大赦天下?！　6]漢人攻拔丹川，守將孟彥、劉齊、李秋皆死?！　6]成漢人攻占丹川，丹川守將孟彥、劉齊、李秋全都戰(zhàn)死。　　[7]代王什翼犍始都云中之盛樂宮。　　[7]代王拓跋什翼犍開始建都于云中的盛樂宮?！　8]趙王虎遺漢主壽書，欲與之連兵入寇，約中分江南。壽大喜，遣散騎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廣使于趙。龔壯諫，不聽。壽大修舟艦，繕兵聚糧。秋，九月，以尚書令馬當為六軍都督，征集士卒七萬余人為舟師，大閱于成都，鼓噪盈江；壽登城觀之，有吞噬江南之志。解思明諫曰：“我國小兵弱，吳、會險遠，圖之未易?！眽勰嗣撼即笞h利害。龔壯曰：“陛下與胡通，孰若與晉通？胡，豺狼也，既滅晉，不得不北面事之；若與之爭天下，則強弱不敵，危亡之勢也，虞、虢之事，已然之戒，顧陛下熟慮之！”群臣皆以壯言為然，壽乃止。士卒咸稱萬歲?！　8]后趙王石虎寫信給成漢國主李壽，想和他聯(lián)軍南犯，約定平分江南之地。李壽大為高興，派散騎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廣出使趙。龔壯規(guī)諫，李壽不聽。李壽多造艦船，整修兵器，積蓄軍糧。秋季，九月，任命尚書令馬當為六軍都督，征集士卒七萬多人為水軍，在成都舉行盛大的閱兵式，鼓噪之聲充溢江面。李壽登上城樓檢閱，大有吞噬江南的志向。解思明勸諫說：“我們國家小，軍力弱，東吳、會稽相距遙遠，地勢險惡，想圖謀并不容易?！崩顗塾谑敲钊撼紓儚V泛論評其中的利害。龔壯說：“陛下與胡虜結(jié)盟，又怎么比得上與晉王室結(jié)盟？胡虜是豺狼之輩，滅晉之后，我們非得北面稱臣侍奉他，如果和他們爭奪天下，那么強弱不相稱，處于危亡的境地。春秋時虞國、虢國的往事，就是以往的教訓，希望陛下仔細考慮這件事?！比撼紓兌颊J為龔壯的話有理，李壽于是停止攻伐江南的舉動，士卒們都山呼萬歲?！　↓弶岩詾槿酥心笥谥倚?；既報父、叔之仇，又欲使壽事晉，壽不從。乃詐稱耳聾，手不制物，辭歸，以文籍自娛，終身不復至成都?！　↓弶颜J為人的品行最重要的是忠孝，已經(jīng)為父親、叔父報仇之后，又想讓李壽侍奉晉室，李壽不聽。龔壯便詐稱耳聾，手不能拿東西，辭職歸鄉(xiāng)，以讀書寫作自娛，終身不再去成都。　　[9]趙尚書令夔安卒?！　9]后趙尚書令夔安去世?！　10]趙王虎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之民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鄴城舊兵，滿五十萬，具船萬艘，自河通海，運谷千一百萬斛于樂安城。徙遼西、北平、漁陽萬余戶于兗、豫、雍、洛四州之地。自幽州以東至白狼，大興屯田。悉括取民馬，有敢私匿者腰斬，凡得四萬余匹。大閱于宛陽，欲以擊燕。　　[10]后趙王石虎下令讓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民眾五個男丁中選取三個，四個中選取兩個，連同鄴城舊有軍隊，足足五十萬人，準備舟船一萬艘，由黃河通往大海，運送谷物一千一百萬斛到樂安城。把遼西、北平、漁陽的一萬多戶民眾遷徙到兗州、豫州、雍州、洛州。從幽州以東到白狼，大舉屯田。把百姓的馬匹全部收繳上來，敢于私自藏匿馬匹不交出的人處以腰斬之刑，共得馬匹四萬多匹。在宛陽舉行盛大閱兵式，準備用來進攻前燕國?！　⊙嗤踔^諸將曰：“石虎自以樂安城防守重復，薊城南北必不設備，今若詭路出其不意，可盡破也?！倍?，十月，帥諸軍入自塞襲趙，戍將當?shù)勒呓郧葜?，直抵薊城。趙幽州刺史石光擁兵數(shù)萬，閉城不敢出。燕兵進破武遂津，入高陽，所至焚燒積聚，略三萬余家而去。石光坐懦弱征還?！　∏把嗤跄饺輰Ρ妼㈩I說：“石虎自以為樂安城的防守力量強大，在薊城南北必然不加防備，如果現(xiàn)在抄小路出其不意，就可以徹底擊敗他們?！倍?，十月，慕容率領各路軍隊從塞攻入，襲擊后趙軍。后趙軍戍守的將領有敢于當?shù)雷钃醯娜勘磺塬@，前燕軍一直進抵薊城之下。后趙幽州刺史石光雖然擁有數(shù)萬兵眾，卻關(guān)閉城門不敢出戰(zhàn)，前燕軍進而攻破武遂津，進入高陽，所到之處把后趙軍積蓄的軍資焚毀一空，劫掠民眾三萬多家離去。石光因臨敵懦弱被征召返回?！　11]趙王虎以秦公韜為太尉，與太子宣迭日省可尚書奏事，專決賞刑，不復啟白。司徒申鐘諫曰：“賞刑者，人君之大柄，不可以假人，所以防微杜漸，消逆亂于未然也。太子職在視膳，不當豫政；庶人邃以豫政致敗，覆車未遠也。且二政分權(quán)，鮮不階禍。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被⒉宦??！　11]后趙王石虎任用秦公石韜為太尉，石韜和太子石宣兩人按日輪換省視、裁決尚書的奏事，可以獨自決定賞賜或刑罰，不再向石虎稟報。司徒申鐘勸諫石虎說：“賞賜或刑罰，是人君掌握的大權(quán)，不能交給別人，這是用以防微杜漸，將逆亂消滅于未然的辦法。太子的職責在于侍養(yǎng)父母，不應當參與朝政。庶人石邃因為參與朝政而招致失敗，前車之鑒距今不遠。而且由二人掌握朝政，權(quán)力分散，很少有不發(fā)生禍患的。愛他們卻不知怎么愛，這正是害了他們的根由?！笔⒉宦??！　≈兄]者令申扁以慧悟辯給有寵于虎；宣亦昵之，使典機密。虎既不省事，而宣、韜皆好酣飲、畋獵；由是除拜、生殺皆決于扁，自九卿已下率皆望塵而拜?！　≈兄]者令申扁因為聰明慧悟，能言善辯而被石虎寵愛，石宣也與他關(guān)系親昵，讓他典掌機密。石虎既然不過問政事，而石宣，石韜又都喜好酣飲和打獵，因此官員的升免、人員的生殺都由申扁決斷，從九卿以下對他都望風而拜?！　√诱彩聦O珍病目，求方于侍中崔約，約戲之曰：“溺中則愈?！闭湓唬骸澳亢慰赡?？”約曰：“卿目，正耐溺中。”珍恨之，以白宣。宣于兄弟中最胡狀目深，聞之怒，誅約父子。于是公卿以下畏珍側(cè)目。　　太子詹事孫珍患眼病，向侍中崔約討求治病的藥方。崔約開玩笑說：“向眼中溺尿便可痊愈。”孫珍說：“眼中怎能溺尿？”崔約說：“你眼窩深陷，正適合溺尿?！睂O珍為此懷恨崔約，將此事告知石宣。石宣的面貌在兄弟中最具有胡人的特征，眼窩深陷，聽說此事勃然大怒，誅殺崔約父子。于是公卿以下畏懼孫珍，人人側(cè)目?！　⊙喙蠖竭呏?，亦好畋獵，常懸管而入。征北將軍張賀度每裁諫之，斌怒，辱賀度?；⒙勚怪鲿Y儀持節(jié)監(jiān)之。斌殺儀，又欲殺賀度，賀度嚴衛(wèi)馳白之?；⑶采袝鴱堧x帥騎追斌，鞭之三百，免官歸第，誅其親信十余人?！　⊙喙蠖讲毂边呏菘?，也喜歡打獵，經(jīng)常佩掛城門的鑰匙出入。征北將軍張賀度經(jīng)常規(guī)諫他，石斌發(fā)怒，羞辱張賀度。石虎聽說后，讓主書禮儀持符節(jié)監(jiān)察石斌。石斌殺死禮儀，又想殺張賀度，張賀度調(diào)集護衛(wèi)人員馳馬稟報石虎。石虎派尚書張離率騎兵追趕石斌，打了他三百鞭，解除官職歸家，并誅殺他的親信十多人?！　12]張駿遣別駕馬詵入貢于趙，表辭蹇傲；虎怒，欲斬詵。侍中石璞諫曰：“今國家所當先除者，遺晉也；河西僻陋，不足為意。今斬馬詵，必征張駿，則兵力分而為二，建康復延數(shù)年之命矣。”乃止。璞，苞之曾孫也?！　12]張駿派別駕馬詵到趙呈獻貢物，上表中言辭冷漠孤傲，石虎發(fā)怒，要把馬詵斬首。侍中石璞勸諫說：“如今國家應當最先除滅的，是晉。河西地處僻陋，不足介意?，F(xiàn)在斬殺馬詵，就必定要征伐張駿，那么兵力一分為二，建康就又能延長若干年的壽命了?！笔⒂谑遣粴ⅠR詵。石璞即石苞的曾孫?！　13]初，漢將李閎為晉所獲，逃奔于趙，漢主壽致書于趙王虎以請之，署曰“趙王石君?！被⒉粣?，付外議之。中書監(jiān)王波曰：“令李閎以死自誓曰：‘茍得歸骨于蜀，當糾帥宗族，混同王化?！羝湫乓玻瑒t不煩一旅，坐定梁、益；若有前卻，不過失一亡命之人，于趙何損！李壽既僭大號，今以制詔與之，彼必酬返，不若復為書與之?！睍趭鋰I矢石于趙，波因請以遺漢，曰：“使其知我能服遠方也?！被闹?，遣李閎歸，厚為之禮。閎至成都，壽下詔曰：“羯使來庭，貢其矢?！被⒙勚?，怒，黜王波，以白衣領職?！　13]當初，成漢國將領李閎被晉軍擒獲，又出逃到后趙國，成漢國主李壽寫信給趙王石虎，請求放他歸來，信中題署稱：“趙王石君”，石虎不高興，交付外廷評議。中書監(jiān)王波說：“讓李閎用性命發(fā)誓說：‘如果能返回蜀地，將統(tǒng)率宗族，接受大王的教化’，將來如果他果真這樣做，那么我們沒用煩勞一支軍隊，便可安坐平定梁州和益州；如果他心存猶豫，不實踐諾言，我們也不過失去一個亡命之人而已，對趙國有什么損傷！李壽既然僭稱皇帝之號，如果我們現(xiàn)在用皇帝詔書的形式給他回復，他必定以同樣的形式回報我們，不如再以信件的方式答復他?！边m逢挹婁國向后趙國進獻矢石弩，王波乘勢請求轉(zhuǎn)送成漢國，說：“讓他們知道我們能夠使遠方的國家降服?！笔⒙爮乃慕ㄗh，遣送李閎歸國，并且用隆重的禮儀對待他。李閎到達成都，李壽頒布詔書說：“羯虜?shù)氖拐邅沓?，進貢矢?！笔⒙犝f后，發(fā)怒，廢黜王波的爵位，讓他以平民身份任職。　　七年（辛丑、341）　　七年（辛丑，公元341年）　　[1]春，正月燕王使唐國內(nèi)史陽裕等筑城于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立宗廟、宮闕，命曰龍城?！　1]春季，正月，前燕王慕容讓唐國內(nèi)史陽裕等人在柳城以北、龍山的西面修建城郭，設立宗廟和宮闕，命名為龍城?！　2]二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2]二月，甲子朔（初一），出現(xiàn)日食。　　[3]劉翔至建康，帝引見，問慕容鎮(zhèn)軍平安。對曰：“臣受遣之日，朝服拜章?！薄　3]劉翔到達建康，成帝召見，詢問慕容平安與否。劉翔回答說：“我接受派遣時，他身穿朝服，向南方拜授章表。”　　翔為燕王求大將軍、燕王章璽。朝議以為：“故事：大將軍不處邊；自漢、魏以來，不封異姓為王；所求不可許?！毕柙唬骸白詣?、石構(gòu)亂，長江以北，翦為戎藪，未聞中華公卿之胄有一人能攘臂揮戈，摧破兇逆者也。獨慕容鎮(zhèn)軍父子竭力，心存本朝，以寡擊眾，屢殄強敵，使石虎畏懼，悉徙邊陲之民散居三魏，蹙國千里，以薊城為北境。功烈如此，而惜海北之地不以為封邑，何哉？昔漢高祖不愛王爵于韓、彭，故能成其帝業(yè)；項羽印不忍授，卒用危亡。吾之至心，非茍欲尊其所事，竊惜圣朝疏忠義之國，使四海無所勸慕耳?！薄　⑾铻榍把嗤跄饺菡埱蟠髮④娂把嗤醯恼颅t。朝廷論議認為：“按舊例，大將軍不委派到邊關(guān)。從漢、魏以來，不封異姓為王，所請求的事情不能許可。”劉翔說：“自從劉氏、石氏作亂，長江以北之地，完全成為戰(zhàn)亂淵藪，從未聽說華夏公卿的后裔中有一人能夠捋袖伸臂，揮動兵戈，摧毀兇逆之徒。只有慕容氏父子竭盡心力，心懷本朝，以少擊多，多次殄滅強敵，使得石虎畏懼，把邊陲的民眾全部遷徙，讓他們散居在魏郡、陽平、廣平一帶，國土因而縮小千里，以至薊城成為他們北方的邊境。慕容功績?nèi)绱孙@赫，朝廷卻吝惜渤海以北的土地不讓給他作封邑，這是為什么？當初漢高祖不吝嗇王位，授予韓信、彭越，所以能夠成就帝業(yè)；項羽把官印藏到棱角都磨損了也不舍得授人，終于導致危亡。我的內(nèi)心，不只是希望能尊奉所奉事的人，私下還為朝廷疏遠忠義的邊國、使得四海之人無從勸勉和仰慕深感惋惜?！薄　∩袝T葛恢，翔之姊夫也，獨主異議，以為：“夷狄相攻，中國之利；惟器與名，不可輕許?！蹦酥^翔曰：“借使慕容鎮(zhèn)軍能除石虎，乃是復得一石虎也，朝廷何賴焉！”翔曰：“嫠婦猶知恤宗周之隕。今晉室阽危，君位侔元、凱，曾無憂國之心邪？向使靡、鬲之功不立，則少康何以祀夏！桓、文之戰(zhàn)不捷，則周人皆為左衽矣。慕容鎮(zhèn)軍枕戈待旦，志殄兇逆，而君更唱邪惑之言，忌間忠臣。四海所以未一，良由君輩耳！”翔留建康歲余，眾議終不決?！　∩袝T葛恢，即劉翔的姐夫，獨自持有不同看法，認為：“夷族、狄族互相攻擊，這對中原之國有利；只有禮器和名號，不能輕易相許?！庇谑菍⑾枵f：“假使慕容能夠翦除石虎，這是又出現(xiàn)一個石虎，朝廷又能夠仰仗誰呢？”劉翔說：“寡婦尚且知道憐憫宗周的隕滅。現(xiàn)在晉室危殆，你職位和高辛氏的八個才子與高陽氏的八個才子相當，難道就沒有憂慮國事之心嗎？往昔如果靡和有鬲氏的功業(yè)不能建立，那兒少康怎能中興夏朝！齊桓公、晉文公指揮的戰(zhàn)爭不能取勝的話，那么周朝人都將披發(fā)左，淪為異族了。慕容枕戈待旦，立志翦除兇逆，你卻又宣揚偏頗和令人迷惑的言論，妒忌、離間忠臣。天下之所以未能統(tǒng)一，實在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劉翔留住建康一年多，眾人論議始終沒有結(jié)果?！　∠枘苏f中常侍弘曰：“石虎苞八州之地，帶甲百萬，志吞江、漢，自索頭、宇文暨諸小國，無不臣服；惟慕容鎮(zhèn)軍翼戴天子，精貫白日，而更不獲殊禮之命，竊恐天下移心解體，無復南向者矣。公孫淵無尺寸之益于吳，吳主封為燕王，加以九錫。今慕容鎮(zhèn)軍屢摧賊鋒，威震秦、隴，虎比遣重使，甘言厚幣，欲授以曜威大將軍、遼西王；慕容鎮(zhèn)軍惡其非正，卻而不受。今朝廷乃矜惜虛名，沮抑忠順，豈社稷之長計乎！后雖悔之，恐無及已?！焙霝橹胙杂诘?，帝意亦欲許之。會上表，稱“庾氏兄弟擅權(quán)召亂，宜加斥退，以安社稷；”又與庾冰書，責其當國秉權(quán)，不能為國雪恥。冰甚懼，以其絕遠，非所能制，乃與何充奏從其請。乙卯，以慕容為使持節(jié)、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幽州牧、大單于、燕王，備物、典策，皆從殊禮。又以其世子俊為假節(jié)、安北將軍、東夷校尉、左賢王；賜軍資器械以千萬計。又封諸功臣百余人，以劉翔為代郡太守，封臨泉鄉(xiāng)侯，加員外散騎常侍；翔固辭不受?！　⑾璞阌握f中常侍弘說：“石虎包攬八州的地城，有甲兵百萬人，立志吞噬長江、漢水，從索頭、宇文氏以至各個小國，無不臣服。只有慕容氏輔翼和擁戴晉室天子，精誠上通日月，卻不能獲得異于常禮的任命，我私下恐怕天下人因而改變心意、分崩離析，不再向南方稱臣了。公孫淵對東吳沒有一點點功績，吳主封他為燕王，加以九錫的禮遇?，F(xiàn)在慕容多次挫敗敵軍精銳，威震秦州、隴上，石虎連續(xù)派遣職高位重的使者，言辭動聽，幣帛厚重，想拜授慕容為曜威大將軍、遼西王。慕容厭惡他不是皇室正統(tǒng)，拒絕不受?，F(xiàn)在朝廷卻吝惜虛名，排斥和壓抑忠順的臣民，這哪里是國家的長遠之計呢！將來即使后悔，恐怕也來不及了?！焙霝樗雽m向成帝陳述，成帝心中已準備同意。適逢慕容上表，內(nèi)稱：“庾氏兄弟專權(quán)，導致禍亂，應當斥退，用以安定國家?！庇謱懶沤o庾冰，斥責他占據(jù)國家要職，專斷權(quán)柄，不能夠為國家雪恥。庾冰十分恐懼，因為慕容在邊遠之地，無力鉗制，于是和何充上奏同意劉翔的請求。乙卯（疑誤），朝廷任命慕容為使持節(jié)、大將軍、都督黃河以北諸軍事、幽州牧、大單于、燕王，所用的備物、典策，都以特殊禮節(jié)對待。又任命慕容的世子慕容俊為假節(jié)、安北將軍、東夷校尉、左賢王。賜給軍資器械數(shù)千萬。又給各有功之臣一百多人加封爵位，任劉翔為代郡太守，封為臨泉鄉(xiāng)侯，授予員外散騎常侍。劉翔堅持推辭不受?！　∠杓步鲜看蠓蛞则溕莺v相尚，嘗因朝貴宴集，謂何充等曰：“四海板蕩，奄逾三紀，宗社為墟，黎民涂炭，斯乃廟堂焦慮之時，忠臣畢命之秋也。而諸君宴安江沱，肆情縱欲，以奢靡為榮，以傲誕為賢；謇諤之言不聞，征伐之功不立，將何以尊主濟民乎！”充等甚慚。　　劉翔痛恨江南士大夫以驕奢、酣飲、放縱互相推崇，曾經(jīng)趁著朝廷顯貴們宴飲集會之機，對何充等人說：“天下反叛、動蕩，已超過三十六年，宗廟社稷化為廢墟，萬民生靈涂炭，這正是朝廷焦慮的時候，忠臣效命的年代。各位君子卻在江沱安樂游玩，盡情縱欲，以奢侈靡亂為榮，以桀傲怪誕為賢，忠正耿直的言論不聞于耳，征伐的功績無從建立，準備靠什么來尊奉主上、救助百姓呢！”何充等人十分慚愧?！　≡t遣兼大鴻臚郭持節(jié)詣棘城冊命燕王，與翔等偕北。公卿餞于江上，翔謂諸公曰：“昔少康資一旅以滅有窮，句踐憑會稽以報強吳；蔓草猶宜早除，況寇讎乎！今石虎、李壽，志相吞噬，王師縱未能澄清北方，且當從事巴、蜀。一理石虎先人舉事，并壽而有之，據(jù)形便之地以臨東南，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敝凶o軍謝廣曰：“是吾心也！”　　成帝下詔派兼大鴻臚郭持符節(jié)到棘城去冊封燕王，和劉翔等人偕同北上。公卿大夫們在江邊為他們餞別，劉翔對他們說：“往昔少康憑借一支軍隊除滅有窮氏，勾踐靠會稽向強大的吳國報仇。滋蔓的野草尚且應當盡早除去，何況對敵仇呢！現(xiàn)在石虎、李壽，都想互相吞并，王室的軍隊縱然不能平定北方，斬且應當經(jīng)營巴、蜀。一旦石虎搶先起事，兼并李壽并占據(jù)其地，依仗地形的便利兵臨東南，即使有智慧的人出現(xiàn)，也不能妥善處理了?！敝凶o軍謝廣說：“這正是我的心愿?！薄　4]三月，戊戌，皇后杜氏崩。夏，四月，丁卯，葬恭皇后于興平陵。　　[4]三月，戊戌（初五），皇后杜氏駕崩。夏季，四月，丁卯（初五），恭皇后入葬興平陵?！　5]詔實王公以下至庶人皆正土斷、白籍?！　5]成帝下詔，王公以下至于平民，都確定現(xiàn)居的籍貫，著錄于戶口版籍?！　6]秋，七月，郭、劉翔等至燕，燕王以翔為東夷護軍、領大將軍長史，以唐國內(nèi)史陽裕為左司馬，典書令李洪為右司馬，中尉鄭林為軍諮祭酒?！　6]秋季，七月，郭、劉翔等人到達前燕國，前燕王慕容任命劉翔為東夷護軍、兼領大將軍長史，任唐國內(nèi)史陽裕為左司馬，典書令李洪為右司馬，中尉鄭林為軍咨祭酒。　　[7]八月，辛酉，東海哀王沖薨?！　7]八月，辛酉（初一），東海哀王司馬沖去世?！　8]九月，代王什翼犍筑盛樂城于故城南八里。　　[8]九月，代王拓跋什翼犍在舊城南面八里外修筑盛樂城?！　9]代王妃慕容氏卒?！　9]代王妃慕容氏去世?！　10]冬，十月，匈奴劉虎寇代西部，代王什翼犍遣軍逆擊，大破之。虎卒，子務桓立，遣使求和于代，什翼犍以女妻之。務桓又朝貢于趙，趙以務桓為平北將軍、左賢王。　　[10]冬季，十月，匈奴族劉虎侵犯代國西部，代王拓跋什翼犍發(fā)軍迎擊，大破敵軍。劉虎去世，兒子劉務桓繼立，派使者向代王求和，拓跋什翼犍把女兒許配給他為妻。劉務桓又向后趙國朝貢，后趙國任命他為平北將軍、左賢王?！　11]趙橫海將軍王華帥舟師自海道襲燕安平，破之?！　11]后趙國橫海將軍王華帥水軍由海路進攻前燕國安平，獲勝?！　12]燕王以慕容恪為渡遼將軍，鎮(zhèn)平郭。自慕容翰、慕容仁之后，諸將無能繼者。及恪至平郭，撫舊懷新，屢破高句麗兵，高句麗畏之，不敢入境。　　[12]前燕王慕容任用慕容恪為渡遼將軍，鎮(zhèn)守平郭。自從慕容翰、慕容仁之后，眾將領中沒有人能夠接替他們，等慕容恪到達平郭，撫慰舊屬，懷柔新附民，多次擊敗高句麗的軍隊。高句麗畏懼幕容恪，不敢再來犯境?！　13]十二月，興平康伯陸玩薨?！　13]十二月，興平康伯陸玩去世?！　14]漢主壽以其太子勢領大將軍、錄尚書事。初，成主雄以儉約寬惠得蜀人心。及李閎、王嘏還自鄴，盛稱鄴中繁庶，宮殿壯麗；且言趙王虎以刑殺御下，故能控制境內(nèi)。壽慕之，徙旁郡民三丁以上者以實成都，大修宮室，治器玩；人有小過，輒殺以立威。左仆射蔡興、右仆射李嶷皆坐直諫死。民疲于賦役，吁嗟滿道，思亂者眾矣?！　14]成漢國主李壽讓太子李勢兼領大將軍職、錄尚書事。當初，成漢國主李雄因儉約寬厚仁惠得蜀民之心，等到李閎、王嘏從鄴城歸來，盛贊鄴中富庶，宮殿壯觀華麗，并且說后趙王石虎靠刑罰殺戮駕馭臣下，所以能控制境內(nèi)。李壽為此傾慕，便將鄰近州郡的百姓中，凡每家超出三個以上的壯年男丁，都遷徙來充實成都，大修宮室，制造器玩。人有小過失，就處決以建立威儀。左仆射蔡興、右仆射李嶷都因直言規(guī)諫被殺。百姓因賦稅和勞役疲憊不堪，吁嗟嘆息聲充溢于道路，許多人圖謀作亂。

　　起著雍淹茂，盡重光赤奮若，凡四年。

顯宗成皇帝中之下

　　◎　咸康四年戊戌，公元三三八年

　　春，正月，燕王皝遣都尉趙槃如趙，聽師期。趙王虎將擊段遼，募驍勇者三萬人，悉拜龍騰中郎。會遼遣段屈云襲趙幽州，幽州刺史李孟退保易京?；⒛艘蕴冶獮闄M海將軍，王華為渡遼將軍，帥舟師十萬出漂渝津；支雄為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為冠軍將軍，帥步騎七萬前鋒以伐遼。
　　三月，趙槃還至棘城。燕王皝引兵攻掠令支以北諸城。段遼將追之。慕容翰曰：“今趙兵在南，當并力御之；而更與燕斗，燕王自將而來，其士卒精銳，若萬一失利，將何以御南敵乎！”段蘭怒曰：“吾前為卿所誤，以成今日之患，吾不復墮卿計中矣！”乃悉將見眾追之。皝設伏以待之，大破蘭兵，斬首數(shù)千級，掠五千戶及畜產(chǎn)萬計以歸。
　　趙王虎進屯金臺。支雄長驅(qū)入薊，段遼所署漁陽、上谷、代郡守相皆降，取四十馀城。北平相陽裕帥其民數(shù)千家登燕山以自固，諸將恐其為后患，欲攻之。虎曰：“裕儒生，矜惜名節(jié)，恥于迎降耳，無能為也?！彼爝^之，至徐無。段遼以弟蘭既敗，不必復戰(zhàn)，帥妻子、宗族、豪大千馀家，棄令支，奔密云山。將行，執(zhí)慕容翰手泣曰：“不用卿言，自取敗亡。我固苦心，令卿失所，深以為愧?！焙脖北加钗氖稀?br />　　遼左右長史劉群、盧諶、崔悅等封府庫請降。虎遣將軍郭太、麻秋帥輕騎二萬追遼，至密云山。獲其母妻，斬首三千級。遼單騎走險，遣其子乞特真奉表及獻名馬于趙，虎受之。
　　虎入令支官，論功封賞各有差。徙段國民二萬馀戶于司、雍、兗、豫四州；士大夫之有才行，皆擢敘之。陽裕詣軍門降。虎讓之曰：“卿昔為奴虜走，今為士人來，豈識知天命，將逃匿無地邪？”對曰：“臣昔事王公，不能匡濟；逃于段氏，復不能全。今陛下天網(wǎng)高張，籠絡四海，幽、冀豪杰莫不風從，如臣比肩，無所獨愧。生死之命，惟陛下制之！”虎悅，即拜北平太守。
　　夏，四月，癸丑，以慕容皝為征北大將軍、幽州牧，領平州刺史。
　　成主期驕虐日甚，多所誅殺，而籍沒其資財、婦女，由是大臣多不自安。漢王壽素貴重，有威名，期及建寧王越等皆忌之。壽懼不免，每當入朝，常詐為邊書，辭以警急。
　　初，巴西處士龔壯，父、叔皆為李特所殺。壯欲報仇，積年不除喪。壽數(shù)以禮辟之，壯不應；而往見壽，壽密問壯以自安之策。壯曰：“巴、蜀之民本皆晉臣，節(jié)下若能發(fā)兵西取成都，稱籓于晉，誰不爭為節(jié)下奮臂前驅(qū)者？如此則福流子孫，名垂不朽，豈徒脫今日之禍而已！”壽然之，陰與長史略陽羅恒、巴西解思明謀攻成都。
　　期頗聞之，數(shù)遣許涪至壽所，伺其動靜；又鴆殺壽養(yǎng)弟安北將軍攸。壽乃詐為妹夫任調(diào)書，云期當取壽；其眾信之，遂帥步騎萬馀人自涪襲成都，許賞以城中財物，以其將李弈為前鋒。期不意其至，初不設備。壽世子勢為翊軍校尉，開門納之，遂克成都，屯兵宮門。期遣侍中勞壽。壽奏建寧王越、景騫、田褒、姚華、許涪及征西將軍李遐、將軍李西等懷奸亂政，皆收殺之?？v兵大掠，數(shù)日乃定。壽矯以太后任氏令廢期為邛都縣公，幽之別宮。追謚戾太子曰哀皇帝。
　　羅恒、解思明、李弈等勸壽稱鎮(zhèn)西將軍、益州牧、成都王，稱籓于晉，送邛都公于建康；任調(diào)及司馬蔡興、侍中李艷等勸壽自稱帝。壽命筮之，占者曰：“可數(shù)年天子。”調(diào)喜曰：“一日尚足，況數(shù)年乎！”思明曰：“數(shù)年天子，孰與百世諸侯？”壽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彼旒椿实畚?，改國號曰漢，大赦，改元漢興。以安車束帛征龔壯為太師。壯誓不仕，壽所贈遺，一無所受。壽改立宗廟，追尊父驤曰獻皇帝，母昝氏曰皇太后。立妃閆氏為皇后，世子勢為皇太子。更以舊廟為大成廟，凡諸制度，多所改易。以董皎為相國，羅恒為尚書令，解思明為廣漢太守，任調(diào)為鎮(zhèn)北將軍、梁州刺史，李弈為西夷校尉，從子權(quán)為寧州刺史。公、卿、州、郡，悉用其僚佐代之；成氏舊臣、近親及六郡士人，皆見疏斥。邛都公期嘆曰：“天下主乃為小縣公，不如死！”五月，縊而卒。壽謚曰幽公，葬以王禮。
　　趙王虎以燕王皝不會趙兵攻段遼而自專其利，欲伐之。太史令趙攬諫曰：“歲星守燕分，師必無功?！被⑴?，鞭之。皝聞之，嚴兵設備：罷六卿，納言，常伯，冗騎常侍官。趙戎卒數(shù)十萬，燕人震恐。皝謂內(nèi)史高詡曰：“將若之何？”對曰：“趙兵雖強，然不足憂，但堅守以拒之，無能為也?！?br />　　虎遣使四出，招誘民夷，燕成周內(nèi)史崔燾、居就令游泓、武原令常霸、東夷校尉封抽、護軍宋晃等皆應之，凡得三十六城。泓，邃之兄子也。冀陽流寓之士共殺太守宋燭以降于趙。燭，晃之從兄也。營丘內(nèi)史鮮于屈亦遣使降趙。武寧令廣平孫興曉諭吏民共收屈，數(shù)其罪而殺之，閉城拒守。朝鮮令昌黎孫泳帥眾拒趙。大姓王清等密謀應趙，泳收斬之；同謀數(shù)百人惶怖請罪，泳皆釋之，與同拒守。樂浪太守鞠彭以境內(nèi)皆叛，選鄉(xiāng)里壯士二百馀人共還棘城。
　　戊子，趙兵進逼棘城。燕王皝欲出亡，帳下將慕輿根諫曰：“趙強我弱，大王一舉足則趙之氣勢遂成，使趙人收略國民，兵強谷足，不可復敵。竊意趙人正欲大王如此耳，奈何入其計中乎？今固守堅城，其勢百倍，縱其急攻，猶足支持，觀形察變，間出求利。如事之不濟，不失于走，奈何望風委去，為必亡之理乎！”皝乃止，然猶懼形于色。玄菟太守河間劉佩曰：“今強寇在外，眾心恟懼，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此際無所推委，當自強以厲將士，不宜示弱。事急矣，臣請出擊之，縱無大捷，足以安眾?！蹦藢⒏宜罃?shù)百騎出沖趙兵，所向披靡，斬獲而還，于是士氣百倍。皝問計于封弈，對曰：“石虎兇虐已甚，民神共疾，禍敗之至，其何日之有！今空國遠來，攻守勢異，戎馬雖強，無能為患；頓兵積日，釁隙自生，但堅守以俟之耳?！卑佉饽税??；蛘f皝降，皝曰：“孤方取天下，何謂降也！”
　　趙兵四面蟻附緣城，慕輿根等晝夜力戰(zhàn)，凡十馀日，趙兵不能克，壬辰，引退。皝遣其子恪帥二千騎追擊之，趙兵大敗，斬獲三萬馀級。趙諸軍皆棄甲逃潰，惟游擊將軍石閔一軍獨全。閔名瞻，內(nèi)黃人，本姓冉，趙主勒破陳午，獲之，命虎養(yǎng)以為子。閔驍勇善戰(zhàn)，多策略?；壑扔谥T孫。
　　虎還鄴，以劉群為中書令，盧諶為中書侍郎。蒲洪以功拜使持節(jié)、都督六夷諸軍事、冠軍大將軍，封西平郡公。石閔言于虎曰：“蒲洪雄俊，得將士死力，諸子皆有非常之才，且握強兵五萬，屯據(jù)近畿；宜密除之，以安社稷?！被⒃唬骸拔岱揭衅涓缸右匀?、蜀，奈何殺之！”待之愈厚。
　　燕王皝分兵討諸叛城，皆下之。拓境至凡城。崔燾、常霸奔鄴，封抽、宋晃、游漲奔高句麗。皝賞鞠彭、慕輿根等而治諸叛者，誅滅甚眾；功曹劉翔為之申理，多所全活。
　　趙之攻棘城也，燕右司李洪之弟普以為棘城必敗，勸洪出避禍。洪曰：“天道幽遠，人事難知。且當委任，勿輕動取悔?！逼展陶埐灰?，洪曰：“卿意見明審者，當自行之。吾受慕容氏大恩，義無去就，當效死于此耳?！迸c普流涕而訣。普遂降趙，從趙軍南歸，死于喪亂；洪由是以忠篤著名。
　　趙王虎遣渡遼將軍曹伏將青州之眾戍海島，運谷三百萬斛以給之；又以船三百艘運谷三十萬斛詣高句麗，使典農(nóng)中郎將王典帥眾萬馀屯田海濱；又令青州造船千艘，以謀擊燕。
　　趙太子宣帥步騎二萬擊朔方鮮卑斛摩頭，破之，斬首四萬馀級。
　　冀州八郡大蝗，趙司隸請坐守宰。趙王虎曰：“此朕失敗所致，而欲委咎守宰，豈罪己之意邪！司隸不進讜言，佐朕不逮，而欲妄陷無辜，可白衣領職！”
　　虎使襄城公涉歸、上庸公日歸帥眾戍長安。二歸告鎮(zhèn)西將軍石廣私樹恩澤，潛謀不軌；虎追廣至鄴，殺之。
　　乙未，以司徒導為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郗鑒為太尉，庾亮為司空。六月，以尋為丞相，罷司徒官以并丞相府。導性寬厚，委任諸將趙胤、賈寧等，多不奉法，大臣患之。庾亮與郗鑒箋曰：“主上自八九歲以及成人，入則在宮人之手，出則唯武官、小人，讀書無從受音句，顧問未嘗遇君子。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猶知不可，況欲愚其主哉！人主春秋既盛，宜復子明辟。不稽首歸政，甫居師傅之尊，多養(yǎng)無賴之士；公與下官并荷托付之重，大奸不掃，何以見先帝于地下乎！”欲共起兵廢導，鑒不聽。南蠻校尉陶稱，侃之子也，以亮謀語導。或勸導密為之備，導曰：“吾與元規(guī)休戚是同，悠悠之談，宜絕智者之口。則如君言，元規(guī)若來，吾便角巾還第，復何懼哉！”又與稱書，以為：“庾公帝之元舅，宜善事之！”征西參軍孫盛密諫亮曰：“王公常有世外之懷，豈肯為凡人事邪！此必佞邪之徒欲間內(nèi)外耳?！绷聊酥?。盛，楚之孫也。是時亮雖居外鎮(zhèn)，而遙執(zhí)朝廷之權(quán)，既據(jù)上流，擁強兵，趣勢者多歸之。導內(nèi)不能平，常遇西風塵起，舉扇自蔽，徐曰：“元規(guī)塵污人！”導以江夏李充為丞相掾。充以時俗崇尚浮虛，乃著《學箴》。以為老子云“絕仁棄義，民復孝慈，”豈仁義之道絕，然后孝慈乃生哉？蓋患乎情仁義者寡，而利仁義者眾，將寄責于圣人而遣累乎陳跡也。凡人見形者眾，及道者鮮，逐跡逾篤，離本逾遠。故作《學箴》以祛其蔽曰：“名之攸彰，道之攸廢；及損所隆，乃崇所替。非仁無以長物，非義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遠，去其害仁義者而已?！?br />　　漢李弈從兄廣漢太守乾告大臣謀廢立。秋，七月，漢主壽使其子廣與大臣盟于前殿，徙乾為漢嘉太守；以李閎為荊州刺史，鎮(zhèn)巴郡。閎，恭之子也。
　　八月，蜀中久雨，百姓饑疫，壽命群臣極言得失。龔壯上封事稱：“陛下起兵之初，上指星辰，昭告天地，歃血盟眾，舉國稱籓，天應人悅，大功克集。而論者未諭，權(quán)宜稱制。今淫雨百日，饑疫并臻，天其或者將以監(jiān)示陛下故也。愚謂宜遵前盟，推奉建康，彼必不愛高爵重位以報大功；雖降階一等，而子孫無窮，永保福祚，不亦休哉！論者或言二州附晉則榮，六郡人事之不便。昔公孫述在蜀，羈客用事，劉備在蜀，楚士多貴。及吳、鄧西伐，舉國屠滅，寧分客主！論者不達安固之基，茍惜名位，以為劉氏守令方仕州郡；曾不知彼乃國亡主易，豈同今日義舉，主榮臣顯哉！論者又謂臣當為法正。臣蒙陛下大恩，恣臣所安；至于榮祿，無問漢、晉，臣皆不處，復何為效法正乎！”壽省書內(nèi)慚，秘而不宣。
　　九月，漢仆射任顏謀反，誅。顏，任太后之弟也。漢主壽因盡誅成主雄諸子。
　　冬，十月，光祿勛顏含以老遜位。論者以“王導帝之師傅，名位隆重，百僚宜為降禮?！碧ｑT懷以問含。含曰：“王公雖貴重，理無偏敬。降禮之言，或是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識時務。”既而告人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向馮祖思問佞于我，我豈有邪德乎！”郭璞嘗遇含，欲為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與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無勞蓍龜?！敝率硕拍辏昃攀?。
　　代王翳槐之弟什翼犍質(zhì)于趙，翳槐疾病，命諸大人立之。翳槐卒，諸大人梁蓋等以新有大故，什翼犍在遠，來未可必；比其至，恐有變亂，謀更立君。而翳槐次弟屈，剛猛多詐，不如屈弟孤仁厚，乃相與殺屈而立孤。孤不可，自詣鄴迎什翼犍，請身留為質(zhì)；趙王虎義而俱遣之。十一月，什翼犍即代王位于繁時北，改元曰建國，分國之半以與孤。
　　初，代王猗盧既卒，國多內(nèi)難，部落離散，拓跋氏寢衰。及什翼犍立，雄勇有智略，能修祖業(yè)，國人附之，始置百官，分掌眾務。以代人燕鳳為長史，許謙為郎中令。始制反逆、殺人、奸盜之法，號令明白，政事清簡，無系訊連逮之煩，百姓安之。于是東自濊貊，西及破落那，南距陰山，北盡沙漠，率皆歸服，有眾數(shù)十萬人。
　　十二月，段遼自密云山遣使求迎于趙；既而中悔，復遣使求迎于燕。
　　趙王虎遣征東將軍麻秋帥眾三萬迎之，敕秋曰：“受降如受敵，不可輕也?！币陨袝筘╆栐＃|之故臣，使為秋司馬。
　　燕王皝自帥諸將軍迎遼，遼密與燕謀覆趙軍。皝遣慕容恪伏精騎七千于密云山，大敗麻秋于三藏口，死者什六七。秋步走得免，陽裕為燕所執(zhí)。
　　趙將軍范陽鮮于亮失馬，步緣山不能進，因止，端坐；燕兵環(huán)之，叱令起。亮曰：“身是貴人，義不為小人所屈。汝曹能殺亟殺，不能則去！”亮儀觀豐偉，聲氣雄厲，燕兵憚之，不敢殺，以白皝。皝以馬迎之，與語，大悅，用為左常侍，以崔毖之女妻之。
　　皝盡得段遼之眾。待遼以上賓之禮，以陽裕為郎中令。
　　趙王虎聞麻秋敗，怒，削其官爵。

　　◎　咸康五年己亥，公元三三九年

　　春，正月，辛丑，大赦。
　　三月，乙丑，廣州刺史鄧岳將兵擊漢寧州，漢建寧太守孟彥執(zhí)其刺史霍彪以降。
　　征西將軍庾亮欲開復中原，表桓宣為都督沔北前鋒諸軍事、司州刺史，鎮(zhèn)襄陽；又表其弟臨川太守懌為監(jiān)梁、雍二州諸軍事、染州刺史，鎮(zhèn)魏興；西陽太守翼為南蠻校尉，領南郡太守，鎮(zhèn)江陵；皆假節(jié)。又請解豫州，以授征虜將軍毛寶。詔以寶監(jiān)揚州之江西諸軍事、豫州刺史，與西陽太守樊峻帥精兵萬人戍邾城。以建威將軍陶稱為南中郎將、江夏相，入沔中。稱將二百人下見亮，亮素惡稱輕狡，數(shù)稱前后罪惡，收而斬之。后以魏興險遠，命庾懌徙屯半洲；更以武昌太守陳囂為梁州刺史，趣漢中。遣參軍李松攻漢巴郡、江陽。夏，四月，執(zhí)漢荊州刺史李閎、巴郡太守黃植送建康。漢主壽以李弈為鎮(zhèn)東將軍，代閎守巴郡。
　　庾亮上疏言：“蜀甚弱而胡尚強，欲帥大眾十萬移鎮(zhèn)石城，遣諸軍羅布江、沔為伐趙之規(guī)。”帝下其議。丞相導請許之。大尉鑒議，以為：“資用未備，不可大舉。”
　　太常蔡謨議，以為：“時有否泰，道有屈伸，茍不計強弱而輕動，則亡不終日，何功之有！為今之計，莫若養(yǎng)威以俟時。時之可否系胡之強弱，胡之強弱系石虎之能否。自石勒舉事，虎常為爪牙，百戰(zhàn)百勝，遂定中原，所據(jù)之地，同于魏世。勒死之后，虎挾嗣君，誅將相；內(nèi)難既平，剪削外寇，一舉而拔金墉，再戰(zhàn)而擒石生，誅石聰如拾遺，取郭權(quán)如振槁，四境之內(nèi)，不失尺土。以是觀之，虎為能乎，將不能也？論者以胡前攻襄陽不能拔，謂之無能為。夫百戰(zhàn)百勝之強而以不拔一城為劣，譬諸射擊百發(fā)百中而一失，可以謂之拙乎？
　　“且石遇，偏師也，桓平北，邊將也，所爭者疆場之土，利則進，否則退，非所急也。今征西以重鎮(zhèn)名賢，自將大軍欲席卷河南，虎必自帥一國之眾來決勝負，豈得以襄陽為比哉！今征西欲與之戰(zhàn)，何如石生？若欲城守，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大江？欲拒石虎，何如蘇峻？凡此數(shù)者，宜詳校之。
　　“石生猛將，關(guān)中精兵，征西之戰(zhàn)殆不能勝也。金墉險固，劉曜十萬眾不能拔，征西之守殆不能勝也。又當是時，洛陽、關(guān)中皆舉兵擊虎，今此三鎮(zhèn)反為其用；方之于前，倍半之勢也。石生不能敵其半，而征西欲當其倍，愚所疑也。蘇峻之強不及石虎，沔水之險不及大江；大江不能御蘇峻，而欲以沔水御石虎，又所疑也。昔祖士稚在譙，佃于城北界，胡來攻，豫置軍屯以御其外。谷將熟，胡果至，丁夫戰(zhàn)于外，老弱獲于內(nèi)，多持炬火，急則燒谷而走。如此數(shù)年，竟不得其利。當是時，胡唯據(jù)河北，方之于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以御其四，又所疑也。
　　“然此但論征西既至之后耳，尚未論道路之慮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高，魚貫溯流，首尾百里。若胡無宋襄之義，及我未陣而擊之，將若之何？今王土與胡，水陸異勢，便習不同；胡若送死，則敵之有馀，若棄江遠進，以我所短擊彼所長，懼非廟勝之算也。”
　　朝議多與謨同。乃詔亮不聽移鎮(zhèn)。
　　燕前軍師慕容評、廣威將軍慕容軍、折沖將軍慕輿根、蕩寇將軍慕輿泥襲趙遼西，俘獲千馀家而去。趙鎮(zhèn)遠將軍石成、積弩將軍呼延晃、建威將軍張支等追之，評等與戰(zhàn)，斬晃、支首。
　　段遼謀反于燕，燕人殺遼及其黨與數(shù)十人，送遼首于趙。
　　 五月，代王什翼犍會諸大人于參合陂，議都A212源川。其母王氏曰：“吾自先世以來，以遷徙為業(yè)。今國家多難，若城郭而居，一旦寇來，無所避之。”乃止。
　　代人謂它國之民來附者皆為烏桓，什翼犍分之為二部，各置大人以監(jiān)之。弟孤監(jiān)其北，子寔君監(jiān)其南。
　　什翼犍求昏于燕，燕王皝以其妹妻之。
　　秋，七月，趙王虎以太子宣為大單于，建天子旌旗。
　　庚申，始興文獻公王導薨，喪葬之禮視漢博陸候及安平獻王故事，參用天子之禮。
　　導簡素寡欲，善因事就功，雖無日用之益而歲計有馀。輔相三世，倉無儲谷，衣不重帛。初，導與庾亮共薦丹楊尹何充于帝，請以為己副，且曰：“臣死之日，愿引充內(nèi)侍，則社稷無虞矣。”由是加吏部尚書。及導薨，微庾亮為丞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亮固辭。辛酉，以充為護軍將軍，亮弟會稽內(nèi)史冰為中書監(jiān)、揚州刺史，參錄尚書事。
　　冰既當重任，經(jīng)綸時務，不舍晝夜，賓禮朝賢，升擢后進，由是朝野翕然稱之，以為賢相。初，王導輔政，每從寬?。槐H任威刑，丹楊尹殷融諫之。冰曰：“前相之賢，猶不堪其弘，況如吾者哉！”范汪謂冰曰：“頃天文錯度，足下宜盡消御之道?！北唬骸靶筘M吾所測，正當勤盡人事耳?！庇蛛[實戶口，料出無名萬馀人，以充軍實。冰好為糾察，近于繁細，后益矯違，復存寬縱，疏密自由，律令無用矣。
　　八月，壬午，復改丞相為司徒。
　　南昌文成公郗鑒疾篤，以府事付長史劉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統(tǒng)錯雜，率多北人，或逼遷徙，或是新附，百姓懷土，皆有歸本之心；臣宣國恩，示以好惡，處與田宅，漸得少安。聞臣疾篤，眾情駭動，若當北渡，必啟寇心。太常臣謨，平簡貞正，素望所歸，謂可以為都督、徐州刺史?！痹t以蔡謨?yōu)樘拒娝?，加侍中、辛酉，鑒薨，即以謨?yōu)檎鞅睂④?、都督徐、兗、青三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假節(jié)。
　　時左衛(wèi)將軍陳光請伐趙，詔遣光攻壽陽。謨上疏曰：“壽陽城小而固。自壽陽至瑯邪，城壁相望，一城見攻，眾城必救。又，王師在路五十馀日，前驅(qū)未至，聲息久聞，賊之郵驛，一日千里，河北之騎，足以來赴。夫以白起、韓信、項籍之勇，猶發(fā)梁焚舟，背水而陣。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對堅敵，顧臨歸路，此兵法之所誡。若進攻未拔，胡騎猝至，懼桓子不知所為而舟中之指可掬也。今光所將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無戰(zhàn)。而頓之堅城之下，以國之爪士擊寇之下邑，得之則利薄而不足損敵，失之則害重而足以益寇，懼非策之長者也?！蹦酥埂?br />　　初，陶侃在武昌，議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分兵戍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巳。侃乃渡水獵，引將佐語之曰：“我所以設險而御寇者，正以長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內(nèi)無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晉人貪利，夷不堪命，必引虜入寇。此乃致禍之由，非御寇也。且吳時戍此城，用三萬兵，今縱有兵守之，亦無益于江南；若羯虜有可乘之會，此又非所資也?！?br />　　及庾亮鎮(zhèn)武昌，卒使毛寶、樊峻戍邾城。趙王虎惡之，以夔安為大都督，帥石鑒、石閔、李農(nóng)、張貉、李菟等五將軍、兵五萬人寇荊、揚北鄙，二萬騎攻邾城。毛寶求救于庾亮，亮以城固，不時遣兵。
　　九月，石閔敗晉兵于沔陰，殺將軍蔡懷；夔安、李農(nóng)陷沔南；硃保敗晉兵于白石，殺鄭豹等五將軍；張貉陷邾城，死者六千人，毛寶、樊峻突圍出走，赴江溺死。夔安進據(jù)胡亭，寇江夏；義陽將軍黃沖、義陽太守鄭進皆降于趙。安進圍石城，竟陵太守李陽拒戰(zhàn)，破之，斬首五千馀級，安乃退。遂掠漢東，擁七千馀戶遷于幽、冀。
　　是時，庾亮猶上疏欲遷鎮(zhèn)石城，聞邾城陷。乃止。上表陳謝，自貶三等，行安西將軍；有詔復位。以輔國將軍庾懌為豫州刺史，監(jiān)宣城、廬江、歷陽、安豐四郡諸軍事，假節(jié)，鎮(zhèn)蕪湖。
　　趙王虎患貴戚豪恣，乃擢殿中御史李巨為御史中丞，特加親任，中外肅然?；⒃唬骸半蘼劻汲既缑突?，高步曠野而豺狼避路，信哉！”
　　虎以撫軍將軍李農(nóng)為使持節(jié)、監(jiān)遼西、北平諸軍事、征東將軍、營州牧，鎮(zhèn)令支。農(nóng)帥眾三萬與征北大將軍張舉攻燕凡城。燕王皝以榼盧城大悅綰為御難將軍，授兵一千，使守凡城。及趙兵至，將吏皆恐，欲棄城走。綰曰：“受命御寇，死生以之。且憑城堅守，一可敵百，有敢妄言惑眾者斬！”眾然后定。綰身先士卒，親冒矢石；舉等攻之經(jīng)旬，不能克，乃退?；⒁赃|西迫近燕境，數(shù)遭攻襲，乃悉徙其民于冀州之南。
　　漢主壽疾病，羅恒、解思明復議奉晉；壽不從。李演復上書言之；壽怒，殺演。
　　壽常慕漢武、魏明之為人，恥聞父兄時事，上書者不得言先世政教，自以為勝之也。舍人杜襲作詩十篇，托言應璩以諷諫。壽報曰：“省詩知意。若今人所作，乃賢哲之話言；若古人所作，則死鬼之常辭耳?！?br />　　燕王皝自以稱王未受晉命，冬，遣長史劉翔、參軍鞠運來獻捷論功，且言權(quán)假之間，并請刻期大舉，共平中原。皝擊高句麗，兵及新城，高句麗王釗乞盟，乃還。又使其子恪、霸擊宇文別部。霸年十三，勇冠三軍。
　　張駿立辟雍、明堂以行禮。十一月，以世子重華行涼州事。
　　十二月，丁丑，趙太保桃豹卒。
　　丙戌，以驃騎將軍瑯邪王岳為侍中、司徒。
　　漢李弈寇巴東，守將勞楊敗死。

　　◎　咸康六年庚子，公元三四零年

　　春，正月，庚子朔，都亭文康侯庾亮薨。以護軍將軍、錄尚書何充為中書令。庾戌，以南郡太守庾翼為都督江、荊、司、雍、梁、益六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假節(jié)，代亮鎮(zhèn)武昌。時人疑翼年少，不能繼其兄。翼悉心為治，戎政嚴明，數(shù)年之間，公私充實，人皆稱其才。
　　辛亥，以左光祿大夫陸玩為侍中、司空。宇文逸豆歸忌慕容翰才名。翰乃陽狂酣飲，或臥自便利，或被發(fā)歌呼，拜跪乞食。宇文舉國賤之，不復省錄，以故得行來自遂，山川形便，皆默記之。燕王皝以翰初非叛亂，以猜嫌出奔，雖在它國，常潛為燕計；乃遣商人王車通市于宇文部以窺翰。翰見車，無言，撫膺頷之而已。皝曰：“翰欲來也?！睆褪管囉?。翰彎弓三石馀，矢尤長大，皝為之造可手弓矢，使畫埋于道旁而密告之。二月，翰竊逸豆歸名馬，攜其二子過取弓矢，逃歸。逸豆歸使驍騎百馀追之。翰曰：“吾久客思歸，既得上馬，無復還理。吾向日陽愚以誑汝，吾之故藝猶在，無為相逼，自取死了！”追騎輕之，直突而前。翰曰：“吾居汝國久恨恨，不欲殺汝；汝去我百步立汝刀，吾射之，一發(fā)中者汝可還，不中者可來前?！弊夫T解刀立之，一發(fā)，正中其環(huán)，追騎散走。皝聞翰至，大喜，恩遇甚厚。
　　庚辰，有星孛于太微。
　　三月，丁卯，大赦。
　　漢人攻拔丹川，守將孟彥、劉齊、李秋皆死。
　　代王什翼犍始都云中之盛樂宮。
　　趙王虎遺漢主壽書，欲與之連兵入寇，約中分江南。壽大喜，遣散騎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廣使于趙；龔壯諫，不聽。壽大修船艦，繕兵聚糧。秋，九月，以尚書令馬當為六軍都督，征集士卒七萬馀人為舟師，大閱于成都，鼓噪盈江；壽登城觀之，有吞噬江南之志。解思明諫曰：“我國小兵弱，吳、會險遠，圖之未易。”壽乃命群臣大議利害。龔壯曰：“陛下與胡通，孰若與晉通？胡，豺狼也，既滅晉，不得不北面事之；若與之爭天下，則強弱不敵，危亡之勢也，虞、虢之事，已然之戒，愿陛下熟慮之。”群臣皆以壯言為然，叩頭泣諫，壽乃止。士卒咸稱萬歲。
　　龔壯以為人之行莫大于忠孝；既報父、叔之仇，又欲使壽事晉，壽不從。乃詐稱耳聾，手不制物，辭歸，以文籍自娛，終身不復至成都。
　　趙尚書令夔安卒。
　　趙王虎命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之民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鄴城舊兵，滿五十萬，具船萬艘，自河通海，運谷千一百萬斛于樂安城。徙遼西、北平、漁陽萬馀戶于兗、豫、雍、洛四川之地。自幽州以東至白狼，大興屯田。悉括取民馬，有敢私匿者腰斬，凡得四萬馀匹。大閱于宛陽，欲以擊燕。
　　燕王皝謂諸將曰：“石虎自以樂安城防守重復，薊城南北必不設備，今若詭路出其不意，可盡破也?！倍?，十月，皝帥諸軍入自蠮螉塞襲趙，戍將當?shù)勒呓郧葜?，直抵薊城。趙幽州刺史石光擁兵數(shù)萬，閉城不敢出。燕兵進破武遂津，入高陽，所至焚燒積聚，略三萬馀家而去。石光坐懦弱征還。
　　趙王虎以秦公韜為太尉，與太子宣迭日省可尚書奏事，專決賞刑，不復啟白。司徒申鐘諫曰：“賞刑者，人君之大柄，不可以假人。所以防微杜漸，消逆亂于未然也。太子職在視膳，不當豫政；庶人邃以豫政致敗，覆車未遠也。且二政分權(quán)，鮮不階禍。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虎不聽。
　　中謁者令申扁以慧悟辯給有寵于虎，宣亦昵之，使典機密?；⒓炔皇∈?，而宣、韜皆好酣飲、畋獵；由是除拜、生殺皆決于扁，自九卿已下率皆望塵而拜。
　　太子詹事孫珍病目，求方于侍中崔約，約戲之曰：“溺中則愈”。珍曰：“目何可溺？”約曰：“卿目睕睕，正耐溺中?！闭浜拗?，以白宣。宣于兄弟中最胡狀，目深，聞之怒，誅約父子。于是公卿以下畏珍側(cè)目。
　　燕公斌督邊州，亦好畋獵，常懸管而入。征北將軍張賀度每裁諫之，斌怒，辱賀度?；⒙勚怪鲿Y儀持節(jié)監(jiān)之。斌殺儀，又欲殺賀度，賀度嚴衛(wèi)馳白之?；⑶采袝鴱堧x帥騎追斌，鞭之三百，免官歸第，誅其親信十馀人。
　　張駿遣別駕馬詵入貢于趙，表辭蹇傲；趙王虎怒，欲斬詵。侍中石璞諫曰：“今國家所當先除者，遺晉也。河西僻陋，不足為意。今斬馬詵，必征張竣，則兵力分而為二，建康復延數(shù)年之命矣?！蹦酥?。璞，苞之曾孫也。
　　初，漢將李閎為晉所獲，逃奔于趙，漢主壽致書于趙王虎以請之，署曰“趙王石君”?；⒉粣?，付外議之。中書監(jiān)王波曰：“今李閎以死自誓曰：‘茍得歸骨于蜀，當糾帥宗族，混同王化?！羝湫乓?，則不煩一旅，坐定梁、益；若有前卻，不過失一亡命之人，于趙何損！李壽既僭大號，今以制詔與之，彼必酬返，不若復為書與之?！睍趭鋰I楛矢石砮于趙，波因請以遺漢，曰：“使其知我能服遠方也?！被闹怖铋b歸，厚為之禮。閎至成都，壽下詔曰：“羯使來庭，貢其楛矢?！被⒙勚?，怒，黜王波，以白衣領職。

　　◎　咸康七年辛丑，公元三四一年

　　春，正月，燕王皝使唐國內(nèi)史陽裕等筑城于柳城之北、龍山之西，立宗廟、宮闕，命曰龍城。
　　二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劉翔至建康，帝引見，問慕容鎮(zhèn)軍平安。對曰：“臣受遣之日，朝服拜章?！?br />　　翔為燕王皝求大將軍、燕五章璽。朝議以為；“故事：大將軍不處邊；自漢、魏以來，不封異姓為王。所求不可許?！毕柙唬骸白詣ⅰ⑹瘶?gòu)亂，長江以北，剪為戎藪，未聞中華公卿之胄有一人能攘臂揮戈、摧破兇逆者也。獨慕容鎮(zhèn)軍父子竭力，心存本朝，以寡擊眾，屢殄強敵，使石虎畏懼，悉徙邊陲之民散居三魏，蹙國千里，以薊城為北境。功烈如此，而惜海北之地不以為封邑，何哉！昔漢高祖不愛王爵于韓、彭，故能成其帝業(yè)；項羽刓印不忍授，卒用危亡。吾之至心，非敬欲尊其所事，竊惜圣朝疏忠義之國，使四海無所勸慕耳?！?br />　　尚書諸葛恢，翔之姊夫也，獨主異議，以為：“夷狄相攻，中國之利。惟器與名，不可輕許。”乃謂翔曰：“借使慕容鎮(zhèn)軍能除石虎，乃是復得一石虎也，朝廷何賴焉！”翔曰：“嫠婦猶知恤宗周之隕。今晉室阽危，君位侔元、豈，曾無憂國之心邪？向使靡、鬲之功不立，則少康何以祀夏！桓、文之戰(zhàn)不捷，則同人皆為左衤任矣。慕容鎮(zhèn)軍枕戈待旦，志殄兇逆，而君更唱邪惑之言，忌間忠臣。四海所以未壹，良由君輩耳！”翔留建康歲馀，眾議終不決。
　　翔乃說中常侍彧弘曰：“石虎苞八州之地，帶甲百萬，志吞江、漢，自索頭、宇文暨諸小國，無不臣服；惟慕容鎮(zhèn)軍翼戴天子，精貫白日，而更不獲禮之命，竊恐天下移心解體，無復南向者矣。公孫淵無尺寸之益于吳，吳主封為燕王，加以九錫。今慕容鎮(zhèn)軍屢摧賊鋒，威振秦、隴，虎比遣重使，甘言厚幣，欲授以曜威大將軍、遼西王；慕容鎮(zhèn)軍惡其非正，卻而不受。今朝廷乃矜惜虛名，沮抑忠順，豈社稷之長計乎！后雖悔之，恐無及己?！焙霝橹胙杂诘?，帝意亦欲許之。會皝上表稱：“庾氏兄弟擅權(quán)召亂，宜加斥退，以安社稷?！庇峙c庾冰書，責其當國秉權(quán)，不能為國雪恥。冰甚懼，以其絕遠，非所能制，乃與何充奏從其請。乙卯，以慕容皝為使持節(jié)、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幽州牧、大單于、燕王，備物、典策，皆從殊禮。又以其世子俊為假節(jié)、安北將軍、東夷校尉、左賢王；賜軍資器械以千萬計。又封諸功臣百馀人。以劉翔為代郡太守，封臨泉鄉(xiāng)侯，加員外散騎常侍；翔固辭不受。
　　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驕奢酣縱相尚，嘗因朝貴宴集，謂何充等曰：“四海板蕩，奄逾三紀，宗社為墟，黎民涂炭，斯乃廟堂焦慮之時，忠臣畢命之秋也。而諸君宴安江沱，肆情縱欲，以奢靡為榮，以傲誕為賢；謇諤之言不聞，征伐之功不立，將何以尊主濟民乎！”充等甚慚。
　　詔遣兼大鴻臚郭烯持節(jié)詣棘城冊命燕王，與翔等偕北。公卿餞于江上，翔謂諸公曰：“昔少康資一旅以滅有窮，勾踐憑會稽以報強吳；蔓草猶宜早除，況寇仇乎！今石虎、李壽，志相吞噬，王師縱未能澄清北方，且當從事巴、蜀。一旦石虎先入舉事，并壽而有之，據(jù)形便之地以臨東南，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敝凶o軍謝廣曰：“是吾心也！”
　　三月，戊戌，皇后杜氏崩。夏，四月，丁卯，葬恭皇后于興平陵。
　　詔實王公以下至庶人皆正土斷、白籍。
　　秋，七月，郭烯、劉翔等至燕，燕王皝以翔為東夷護軍、領大將軍長史，以唐國內(nèi)史陽裕為左司馬，典書令李洪為右司馬，中尉鄭林為軍諮祭灑。
　　八月，辛酉，東海哀王沖薨。
　　九月，代王什翼犍筑盛樂城于故城南八里。
　　代王妃慕容氏卒。
　　冬，十月，匈奴劉虎寇代西部，代王什翼犍遣軍逆擊，大破之。虎卒，子務桓立，遣使求和于代，什翼犍以女妻之。務桓又朝貢于趙，趙以務桓為平北將軍、左賢王。
　　趙橫海將軍王華帥舟師自海道襲燕安平，破之。
　　燕王皝以慕容恪為渡遼將軍，鎮(zhèn)平郭。自慕容翰、慕容仁之后，諸將無能繼者。及恪至平郭，撫舊懷新，屢破高句麗兵，高句麗畏之，不敢入境。
　　十二月，興平康伯陸玩薨。
　　漢主壽以其太子勢領大將軍、錄尚書事。初，成主雄以儉約寬惠得蜀人心。及李閎、王嘏還自鄴，盛稱鄴中繁庶，宮殿壯麗；且言趙王虎以刑殺御下，故能控制境內(nèi)。壽慕之，徙旁郡民三丁以上者以實成都，大修宮室，治器玩；人有小過，輒殺以立威。左仆射蔡興、右仆射李嶷皆坐直諫死。民疲于賦役，吁嗟滿道，思亂者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