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_列傳卷九十四部分譯文

查閱典籍：《宋書》——「宋書·列傳卷九十四」原文

　　君子和小人是分別人們品行的常用名稱。遵循道的就是君子，違反道的就是小人。殺豬釣魚是卑下的職業(yè)，夾板筑墻是低賤的事情，但是姜太公在渭水垂釣，被周文王起用為國師，傅說離開夾板筑墻，而成為殷相。殷周時代并不講究有沒有公侯的家世，是不是豪貴的出身，發(fā)現(xiàn)了人才，即使他們沉埋在草澤，也要起用。到了兩漢，這種惟才是舉的傳統(tǒng)沒有改變，胡廣世代農(nóng)夫，憑能力位到公相。黃憲是牛醫(yī)的兒子，因才氣名重京城。況且那些因襲父輩的職位而高居朝廷，都是有職司的人，即使七世冠插貂尾，在西漢名位顯貴，然而像侍中這種官職既要向皇帝奏請大事，又兼管理皇帝的車馬和服飾，像東方朔就僅做了個黃門侍郎，手執(zhí)長戟，站在殿下?？たh的掾史，都出自豪門大家，扛著戈負守衛(wèi)之責(zé)的，都由有權(quán)勢的家族充當(dāng)，不像后來世族寒門所處地位貴賤有別。漢末天下大亂，魏武帝初創(chuàng)基業(yè)時，軍中事務(wù)急促，權(quán)且設(shè)立九品，用來品評人才的優(yōu)劣，而不是確定世族地位的高低。由此相沿，就成為定形的法則。從魏到晉，沒有人能改變，州都的郡正，以才能來品評人，因而全社會的人才，升降的情況就很少。如果僅僅因為憑借世族資望，而高出居上，那么都鎮(zhèn)中的庸俗之士，就會斟酌當(dāng)時的需要，隨時確定品目的多少，這正如劉毅所說：“下品無高門，上品無賤族。”歲月流逝，這種風(fēng)氣漸漸嚴重，凡是士大夫，沒有不是二品的，從此以后，于是就成為卑庶之族。周漢的用人制度是用智慧奴役愚昧，奴仆成群，而分成等級；魏晉以來，以富貴統(tǒng)治貧賤，士庶的品級，明顯有別。人主向南面而坐，宮殿幽深難通，如果早晚奉陪人主，難免與卿士之義不合，所以在宮中陪奉人君的責(zé)任，應(yīng)由主管部門承擔(dān)。這樣，人君的恩澤因為有了寵幸者而產(chǎn)生，人君對被寵幸者的信任也由人君的恩澤而牢固，人君對被寵者沒有令人可怕的態(tài)度，而有容易親近的顏色。孝建、泰始開始，人主獨自運用權(quán)威，設(shè)置各種官僚機構(gòu)，權(quán)柄牢牢握在手里，但是刑罰政令錯綜復(fù)雜，人主很難全面通曉，所依托的對象，就是那些親近之臣。獎賞和懲罰，是國家的權(quán)威。出自宮中的王命，一旦由親近之臣掌握，于是那些趨炎附勢之徒就都會車水馬龍成群結(jié)隊地去巴結(jié)。人主以為他們的身份卑賤，職權(quán)低下，權(quán)力不會很重。竟然不知道鼠憑社貴，狐假虎威，在外沒有逼迫人主的嫌疑，對內(nèi)卻有獨斷專行的功效，權(quán)勢使天下人傾倒，卻沒有人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仗恃朋黨的勢力培植黨羽，政績因賄賂而成，各種大小刑戮，在筵第的隱曲之所構(gòu)成，穿戴貴族衣帽，乘坐貴族車馬，也都出在言笑之中，南方的黃金北方的獸毛，送來時都是兩船并行，精制的白絹貴重的丹魄，收到的都是兩者得兼，西京的許、史兩家，自不必說，就是晉朝王導(dǎo)、庾亮，也沒有人能比得上。到了太宗晚年，他們的計劃實施已屢經(jīng)成功和失敗，終于認識到：受人主寵幸的人害怕宗戚。他們想使年幼的人主孤立，長久地掌握國家大權(quán)，于是就構(gòu)陷異己，挑撥離間，因此御弟宗王，相繼被殺。百姓忘記劉宋王朝的恩德，雖然不是一種原因，但是國家很快地滅亡，的確是由于這個原因。唉！《漢書》有《恩澤侯表》，又有《佞幸傳》，現(xiàn)采摘它們的書名，以《恩幸篇》來列入本書。

　　戴法興，會稽山陰人，小時候家庭貧困。他的父親戴碩子，以販賣布匹為業(yè)，法興的兩個哥哥延壽、延興都學(xué)有所成，延壽會寫字，法興好學(xué)，山陰縣有個叫陳載的人，家中富有，有錢三千萬，鄉(xiāng)民們都說：“戴碩子三個兒子，抵得上陳載三千萬錢?！?/p>

　　法興少年時代在山陰集市上賣葛布，以后當(dāng)傳送署簽的小官，再進而做尚書倉部令史，大將軍彭城王劉義康想找一個非常精明能干的令史，得到法興等五個人，用法興當(dāng)記室令史，劉義康被廢除爵位后，還是當(dāng)世祖征虜、撫軍記室掾。世祖當(dāng)江州刺史，法興補任南中郎典簽。世祖在巴口起義，法興和典簽、戴明室、蔡閑等人轉(zhuǎn)任參軍督護。世祖稱帝，他們都當(dāng)南臺侍御史，同時兼任中書通事舍人，法興等人專管宮內(nèi)事務(wù)，在當(dāng)時權(quán)力非常大，孝建元年(454)法興加號建武將軍、南魯郡太守，解除舍人的職務(wù)，在東宮侍候太子。大明二年(458)三個典簽都因為曾參與起義，封法興吳昌縣男，明寶湘鄉(xiāng)縣男，閑高昌縣男，各食邑三百戶，蔡閑當(dāng)時已死去，追加封爵。法興接著轉(zhuǎn)任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太子旅賁中郎將，太守還照舊。

　　世祖總攬朝政，不信任大臣，自然，心腹耳目的人士不得不有所委托，法興知道一些古今歷史，一向被當(dāng)成親信，雖然出外侍候太子，但是受到的信用反而特別充分。魯郡巢尚之是個末流人物，元嘉年中，和始興王劉浚做伴讀，也了解一些文史知識，被世祖欣賞，在孝建初年，補任東海國的侍郎。同時兼任中書通事舍人，凡是選擇任命轉(zhuǎn)官升遷，屠殺賞賜這些大事，世祖都讓戴法興、巢尚之參考。宮內(nèi)外的其他雜事都委托給戴明寶，世祖為人嚴厲而暴躁，別人一點小怨恨往往遭到殺身之禍。巢尚之遇到這種情況時總是盡量地開脫別人，保全了一些人。宮殿省相當(dāng)依靠他。但是法興、明寶和外界交往很多，收受很多賄賂，凡是他推薦而顯達的無不言聽計從，天下人士都到他的門庭，門口幾乎成了集市，家產(chǎn)都積到一千多斤黃金，戴明寶尤其驕傲放縱。他長子戴敬當(dāng)揚州從事。敢和皇上搶著買東西。世祖六宮里面的人有次外游，戴敬穿著華麗的衣服，騎著高頭大馬，在宮車兩邊招搖過市，馳來馳去，世祖看見非常憤怒，賞賜戴敬自殺，把明寶關(guān)到尚方監(jiān)，不久又被原釋放還，還是和當(dāng)初一樣受信任。

　　世祖去世，前廢帝即位。法興升官越騎校尉。當(dāng)時太宰江夏王義恭錄尚書事，幾乎權(quán)力等于皇帝，但法興、尚之一直執(zhí)掌大權(quán)，權(quán)威震撼宮庭內(nèi)外，義恭一向害怕他們，到這時尤其害怕。廢帝還未親掌朝廷權(quán)力，凡是詔出敕令施行的政策，都由法興決定，尚書省中事無大小，法興一人專管。顏師伯、劉義恭只是填填名字而已，廢帝年齡大了起來，兇惡的形象逐漸養(yǎng)成，想有所作為。戴法興每次都加以約束。總是對廢帝說：“皇帝這樣作，難道是想作營陽王嗎？”廢帝稍稍有些惱火，他喜愛的閹人華愿兒，極受廢帝寵愛，賜給他的金銀布帛數(shù)不清，法興常?？鄢恍?，華愿兒非常恨法興，廢帝有次叫華愿兒出入市集中察聽謠言風(fēng)語，而市人說法興是真正的天子，廢帝是假天子，華愿兒因此告訴廢帝說：“外面說宮中有兩個天子。皇上是一個，戴法興也是一個，皇帝在深宮之內(nèi)，不與外界相接，戴法興和太宰劉義恭，顏師伯，柳元景是一條褲子，往來密切。門客常有幾百內(nèi)外人士，無不害怕他，法興是孝武帝心腹，又一直在宮中，如今他也是一個皇帝，我非常害怕這個寶座不是皇帝的?！睆U帝于是勃然大怒，免除法興的官職，叫他回到故鄉(xiāng)，又再把他遷到遠方的郡里，不久又賞賜他自殺，當(dāng)時五十二歲。法興臨死時封閉自己的寶庫，叫家人仔細地保存鑰匙，他死一天后，廢帝又殺他的二個兒子，截斷法興的棺材，焚燒他的尸體，沒收他全部財產(chǎn)，法興頗能寫文章，社會上流傳很廣。

　　法興死后，廢帝給巢尚之的敕書說：“我繼承大業(yè)，君統(tǒng)萬國，對功臣推心置腹，遠近人都知道，沒想到戴法興倚仗寵待，背負皇恩，作威作福，犯法貪污，生殺予奪，惡貫滿盈，到這步田地。你們對于本職工作忠誠勤勉，我都知道，但是道聽途說，紛紛紜紜，不只人心恐懼，而且天象反常，我委托的本意大大的違背了，我今天親自掌管大權(quán)，留心雜事。你們應(yīng)該竭心盡智，以讓我滿意。”巢尚之當(dāng)時當(dāng)新安王劉子鸞撫軍中兵參軍，淮陵太守，于是免除舍人職務(wù)，轉(zhuǎn)任撫軍諮議參軍，太守照舊。

　　太宗泰始二年(466)，詔書說：“已故越騎校尉吳昌縣開國男戴法興，當(dāng)年跟從孝武帝，在身邊勤勞服務(wù)，參與安定國家大事，和孝武帝有山河的誓言，永不廢除他的官爵。到外侍候東宮太子，竭盡心力，卻被兇狂之人殺害，我很同情他，可以追認恢復(fù)他被削除的職位，還給他封爵。”有關(guān)人員又上奏用他的孫子戴靈珍繼封。皇帝又下詔書說：“法興畢竟是個小人，專權(quán)不忌，雖然被暴君殘害，也應(yīng)該受到國法的制裁，不應(yīng)再貪心國家的爵位，封爵可以停止?！?/p>

　　太宗初年(465)明帝再以巢尚之兼任中書通事舍人，南清河太守。二年(466)，遷中書侍郎，太守照舊。還未拜官，改任前軍將軍，太守照舊。在東宮侍候太子，晉安王劉子勛被平定后，作為軍人守衛(wèi)轄地，封爵邵陵縣男，食邑四百戶，他堅決辭退不接收。再轉(zhuǎn)任黃門侍郎，出外當(dāng)新安太守，在任上病逝。

　　李道兒，臨淮人。本來是湘東王的老師，又升到湘東國學(xué)官令。太宗做皇帝，李道兒又升到員外散騎常侍郎，淮陵太守。泰始二年(466)，兼任中書通事舍人，轉(zhuǎn)任給事中。四年(468)因病逝世。

　　王道隆，吳興烏程人。他的哥哥王道迄，讀了一些書，會書法，外表又很俊俏。吳興太守王韶之對人說：“如有兄弟兒子像王道迄這樣的，就什么也不缺少?！笔寂d王劉浚用他當(dāng)世子的老師。又因為會寫字補任中書令史。

　　王道隆也讀過一些書，當(dāng)主書書吏，逐漸升到主書。世祖叫他傳達命令，不符合皇帝心意，被放出來，不允許再到六省門內(nèi)。太宗鎮(zhèn)守彭城時，用他補任典簽，署官內(nèi)監(jiān)。到太宗即位時，當(dāng)南臺侍御史，逐漸升到員外散騎侍郎，南蘭陵太守。泰始二年(466)兼任中書通事舍人。因為攻破晉陵的功勞，增加封邑一百戶，和以前共六百戶。五年(469)，出外侍候太子，再兼中書通事舍人。后廢帝即位，王道隆從太子翊軍校尉升到右軍將軍、太守，兼舍人照舊。王道隆被太宗委任，超過阮佃夫。王道隆為人溫和謹慎，明哲保身，不輕易說別人的壞話，掌權(quán)很久，家產(chǎn)豐厚，奢侈豪華雖然趕不上阮佃夫，但是精致整齊倒超過了他。

　　元徽二年(474)，太尉桂陽王劉休范的部隊突然攻到新亭，阮佃夫留守內(nèi)殿，而王道隆帶著羽林精兵進向朱雀門。當(dāng)時叛軍已到秦淮渡的南岸，王道隆忽然在石頭召鎮(zhèn)軍將軍劉面力。劉面力一到，便命令打秦淮航，王道隆大怒說：“敵人到了只管打，怎么能打通航渡削弱自己呢？”劉面力不敢再說話。王道隆又催促劉面力進攻，劉面力渡過航橋便敗退了。叛軍乘勝前進，王道隆丟下兵眾逃向?qū)m城，但他的馬突然站在那里不肯走，于是被叛軍趕上，被殺了。劉休范被平定后，皇帝大駕蒞臨哭送，王道隆被追認為輔國將軍，益州刺史。他的兒子王法貞繼承他的爵位。齊朝建立，官爵被取消。

　　恩幸

　　夫君子小人，類物之稱。蹈道則為君子，違之則為小人。屠釣，卑事也；版筑， 賤役也，太公起為周師，傅說去為殷相。非論公侯之世，鼎食之資，明揚幽仄，唯 才是與。逮于二漢，茲道未革，胡廣累世農(nóng)夫，伯始致位公相；黃憲牛醫(yī)之子，叔 度名重京師。且任子居朝，咸有職業(yè)，雖七葉珥貂，見崇西漢，而侍中身奉奏事， 又分掌御服。東方朔為黃門侍郎，執(zhí)戟殿下。郡縣掾史，并出豪家，負戈宿衛(wèi)，皆 由勢族，非若晚代，分為二途者也。漢末喪亂，魏武始基，軍中倉卒，權(quán)立九品。 蓋以論人才優(yōu)劣，非為世族高卑。因此相沿，遂為成法。自魏至?xí)x，莫之能改，州 都郡正，以才品人，而舉世人才，升降蓋寡。徒以馮藉世資，用相陵駕，都正俗士， 斟酌時宜，品目少多，隨事俯仰，劉毅所云“下品無高門，上品無賤族”者也。歲 月遷訛，斯風(fēng)漸篤，凡厥衣冠，莫非二品，自此以還，遂成卑庶。周、漢之道，以 智役愚，臺隸參差，用成等級；魏晉以來，以貴役賤，士庶之科，較然有辨。夫人 君南面，九重奧絕，陪奉朝夕，義隔卿士，階闥之任，宜有司存。既而恩以幸生， 信由恩固，無可憚之姿，有易親之色。孝建、泰始，主威獨運，官置百司，權(quán)不外 假，而刑政糾雜，理難遍通，耳目所寄，事歸近習(xí)。賞罰之要，是謂國權(quán)，出內(nèi)王 命，由其掌握，于是方途結(jié)軌，輻湊同奔。人主謂其身卑位薄，以為權(quán)不得重。曾 不知鼠憑社貴，狐藉虎威，外無逼主之嫌，內(nèi)有專用之功，勢傾天下，未之或悟。 挾朋樹黨，政以賄成，鈇鉞創(chuàng)磐，構(gòu)于筵笫之曲，服冕乘軒，出乎言笑之下。南金 北毳，來悉方艚，素縑丹魄，至皆兼兩，西京許、史，蓋不足云，晉朝王、庾，未 或能比。及太宗晚運，慮經(jīng)盛衰，權(quán)幸之徒，懾憚宗戚，欲使幼主孤立，永竊國權(quán)， 構(gòu)造同異，興樹禍隙，帝弟宗王，相繼屠劋。民忘宋德，雖非一途，寶祚夙傾，實 由于此。嗚呼！《漢書》有《恩澤侯表》，又有《佞幸傳》。今采其名，列以為 《恩幸篇》云。

　　戴法興，會稽山陰人也。家貧，父碩子，販珝為業(yè)。法興二兄延壽、延興并修 立，延壽善書，法興好學(xué)。山陰有陳載者，家富，有錢三千萬，鄉(xiāng)人咸云：“戴碩 子三兒，敵陳載三千萬錢。”

　　法興少賣葛于山陰市，后為吏傳署，入為尚書倉部令史。大將軍彭城王義康于 尚書中覓了了令史，得法興等五人，以法興為記室令史。義康敗，仍為世祖征虜、 撫軍記室掾。上為江州，仍補南中郎典簽。上于巴口建義，法興與典簽戴明寶、蔡 閑俱轉(zhuǎn)參軍督護。上即位，并為南臺侍御史，同兼中書通事舍人。法興等專管內(nèi)務(wù)， 權(quán)重當(dāng)時。孝建元年，加建武將軍、南魯郡太守，解舍人，侍太子于東宮。大明二 年，三典簽并以南下預(yù)密謀，封法興吳昌縣男，明寶湘鄉(xiāng)縣男，閑高昌縣男，食邑 各三百戶。閑時已卒，追加爵封。法興轉(zhuǎn)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太子旅賁中郎將， 太守如故。

　　世祖親覽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無所委寄。法興頗知古今，素見 親待，雖出侍東宮，而意任隆密。魯郡巢尚之，人士之末，元嘉中，侍始興王浚讀 書，亦涉獵文史，為上所知。孝建初，補東海國侍郎，仍兼中書通事舍人。凡選授 遷轉(zhuǎn)誅賞大處分，上皆與法興、尚之參懷，內(nèi)外諸雜事，多委明寶。

　　上性嚴暴，睚眥之間，動至罪戮，尚之每臨事解釋，多得全免，殿省甚賴之。 而法興、明寶大通人事，多納貨賄，凡所薦達，言無不行，天下輻湊，門外成市， 家產(chǎn)并累千金。明寶驕縱尤甚，長子敬為揚州從事，與上爭買御物。六宮嘗出行， 敬盛服騎馬于車左右，馳驟去來。上大怒，賜敬死，系明寶尚方，尋被原釋，委任 如初。

　　世祖崩，前廢帝即位，法興遷越騎校尉。時太宰江夏王義恭錄尚書事，任同總 己，而法興、尚之執(zhí)權(quán)日久，威行內(nèi)外，義恭積相畏服，至是懾憚尤甚。廢帝未親 萬機，凡詔敕施為，悉決法興之手；尚書中事無大小，專斷之。顏師伯、義恭守空 名而已。廢帝年已漸長，兇志轉(zhuǎn)成，欲有所為，法興每相禁制，每謂帝曰：“官所 為如此，欲作營陽耶？”帝意稍不能平。所愛幸閹人華愿兒有盛寵，賜與金帛無算， 法興常加裁減，愿兒甚恨之。帝常使愿兒出入市里，察聽風(fēng)謠，而道路之言，謂法 興為真天子，帝為應(yīng)天子。愿兒因此告帝曰：“外間云宮中有兩天子，官是一人， 戴法興是一人。官在深宮中，人物不相接；法興與太宰、顏、柳一體，吸習(xí)往來， 門客恆有數(shù)百，內(nèi)外士庶，莫不畏服之。法興是孝武左右，復(fù)久在宮闈，今將他人 作一家，深恐此坐席非復(fù)官許?！钡鬯彀l(fā)怒，免法興官，遣還田里，仍復(fù)徙付遠郡， 尋又于家賜死，時年五十二。法興臨死，封閉庫藏，使家人謹錄鑰牡。死一宿，又 殺其二子，截法興棺，焚之，籍沒財物。法興能為文章，頗行于世。

　　死后，帝敕巢尚之曰：“吾纂承洪基，君臨萬國，推心勛舊，著于遐邇。不謂 戴法興恃遇負恩，專作威福，冒憲黷貨，號令自由，積釁累愆，遂至于此。卿等忠 勤在事，吾乃具悉，但道路之言，異同紛糾，非唯人情駭愕，亦玄象違度，委付之 旨，良失本懷。吾今日親覽萬機，留心庶事，卿等宜竭誠盡力，以副所期?！鄙兄?時為新安王子鸞撫軍中兵參軍、淮陵太守。乃解舍人，轉(zhuǎn)為撫軍諮議參軍，太守如 故。

　　太宗泰始二年，詔曰：“故越騎校尉吳昌縣開國男戴法興，昔從孝武，誠勤左 右，入定社稷，預(yù)誓河山。及出侍東儲，竭盡心力，嬰害兇悖，朕甚愍之。可追復(fù) 削注，還其封爵?！庇兴咀嘁苑ㄅd孫靈珍襲封。又詔曰：“法興小人，專權(quán)豪姿， 雖虐主所害，義由國討，不宜復(fù)貪人之封，封爵可停?！碧诔酰瑥?fù)以尚之兼中書 通事舍人、南清河太守。二年，遷中書侍郎，太守如故。未拜，改除前軍將軍，太 守如故，侍太子于東宮。晉安王子勛平后，以軍守管內(nèi)，封邵陵縣男，食邑四百戶， 固辭不受。轉(zhuǎn)黃門侍郎，出為新安太守，病卒。

　　戴明寶，南東海丹徒人也。亦歷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世祖世，帶南清河太 守。前廢帝即阼，權(quán)任悉歸法興，而明寶輕矣，以為宣威將軍、南東莞太守。景和 末，增邑百戶。太宗初，天下反叛，軍務(wù)煩擾，以明寶舊人，屢經(jīng)戎事，復(fù)委任之， 以為前軍將軍。事平，遷宣威將軍、晉陵太守，進爵為侯，增邑四百戶。泰始三年， 坐參掌戎事，多納賄貨，削增封官爵，系尚方，尋被宥。復(fù)為安陸太守，加寧朔將 軍，游擊、驍騎將軍，武陵內(nèi)史，宣城太守，順帝驃騎司馬。升明初，年老，拜太 中大夫，病卒。

　　武陵國典書令董元嗣，與法興、明寶等俱為世祖南中郎典簽。元嘉三十年，奉 使還都，值元兇弒立，遣元嗣南還，報上以徐湛之等反。上時在巴口，元嗣具言弒 狀。上遣元嗣下都，奉表于劭。既而上舉義兵，劭責(zé)元嗣，元嗣答曰：“始下，未 有反謀。”劭不信，備加考掠，不服，遂死。世祖事克，追贈員外散騎侍郎，使文 士蘇寶生為之誄焉。

　　大明中，又有奚顯度者，南東海郯人也。官至員外散騎侍郎。世祖常使主領(lǐng)人 功，而苛虐無道，動加捶撲，署雨寒雪，不聽暫休，人不堪命，或有自經(jīng)死者。人 役聞配顯度，如就刑戮。時建康縣考囚，或用方材壓額及踝脛，民間謠曰：“寧得 建康壓額，不能受奚度拍。”又相戲曰：“勿反顧，付奚度?！逼淇岜┤绱?。前廢 帝嘗戲云：“顯度刻虐，為百姓所疾，比當(dāng)除之。”左右因倡“諾”。即日宣旨殺 焉。時人比之孫皓殺岑昏。

　　徐爰，字長玉，南瑯邪開陽人也。本名瑗，后以與傅亮父同名，改為爰。初為 晉瑯邪王大司馬府中典軍，從北征。微密有意理，為高祖所知。少帝在東宮，入侍 左右。太祖初，又見親任，歷治吏勞，遂至殿中侍御史。元嘉十二年，轉(zhuǎn)南臺侍御 史，始興王浚后軍。復(fù)侍太子于東宮，遷員外散騎侍郎。太祖每出軍行師，常懸授 兵略。二十九年，重遣王玄謨等北伐，配爰五百人，隨軍向確磝，銜中旨，臨時宣 示。

　　世祖至新亭，大將軍江夏王義恭南奔，爰時在殿內(nèi)，誑劭追義恭，因得南走。 時世祖將即大位，軍府造次，不曉朝章。爰素諳其事，既至，莫不喜說，以兼太常 丞，撰立儀注。孝建初，補尚書水部郎，轉(zhuǎn)為殿中郎，兼右丞。孝建三年，索虜寇 邊，詔問群臣防御之策，爰議曰：

　　詔旨“虜犯邊塞，水陸遼遠，孤城危棘，復(fù)不可置”。臣以戎虜猖狂，狡焉滋 廣，列卒擬候，伺覘間隙，不勞大舉，終莫永寧。然連于千里，費固巨萬，而中興 造創(chuàng)，資儲未積，是以齊斧徘徊，朔氣稽掃。今皇運洪休，靈威遐懾，蠢爾遺燼， 懼在誅剪，思肆蜂蠆，以表有余，雖不敢深入濟、沛，或能草竊邊塞。羽林鞭長， 太倉遙阻，救援之日，勢不相及。且當(dāng)使緣邊諸戍，練卒嚴城，凡諸督統(tǒng)，聚糧蓄 田，籌計資力，足相抗擬。小鎮(zhèn)告警，大督電赴，塢壁邀斷，州郡犄角，儻有自送， 可使匹馬不反。

　　詔旨“胡騎倏忽，抄暴無漸，出耕見虜，野粒資寇，比及少年，軍實無擬，江 東根本，不可俱竭，宜立何方，可以相贍？”臣以為方鎮(zhèn)所資，實宜且田且守，若 使堅壁而春墾輟耕，清野而秋登莫擬，私無生業(yè)，公成虛罄，遠引根本，二三非宜。 救之之術(shù)，唯在盡力防衛(wèi)，來必拒戰(zhàn)，去則邀躡，據(jù)險保隘，易為首尾。胡馬既退， 則民豐稟實，比及三載，可以長驅(qū)。

　　詔旨“賊之所向，本無前謀，兵之所進，亦無定所。比歲戎戍，倉庫多虛，先 事聚眾，則消費糧粟，敵至倉卒，又無以相應(yīng)。”臣以為推鋒前討，大須資力，據(jù) 本應(yīng)末，不俟多眾。今寇無傾國豕突，列城勢足脣齒，養(yǎng)卒得勇，所任得才，臨事 而懼，應(yīng)機無失，豈煩空聚兵眾，以待未然。

　　詔旨“戎狄貪婪，唯利是規(guī)，不挫兇圖，奸志歲結(jié)。”臣以為不擊則必侵掠， 侵掠不已，則民失農(nóng)桑；農(nóng)桑不收，則王戍不立，為立之方，擊之為要。

　　詔旨“若令邊地歲驚，公私失業(yè)，經(jīng)費困于遙輸，遠圖決無遂事，寢弊贊略， 逆應(yīng)有方”。臣以為威虜之方，在于積粟塞下。若使邊民失業(yè)，列鎮(zhèn)寡儲，非唯無 以遠圖，亦不能制其侵抄。今當(dāng)使小戍制其始寇，大鎮(zhèn)赴其入境，一被毒手，便自 吹齏鳥逝矣。

　　尋即真，遷左丞。先是元嘉中，使著作郎何承天草創(chuàng)國史。世祖初，又使奉朝 請山謙之、南臺御史蘇寶生踵成之。六年，又以爰領(lǐng)著作郎，使終其業(yè)。爰雖因前 作，而專為一家之書。上表曰：

　　臣聞虞史炳圖，原光被之美，夏載昭策，先隨山之勤。天飛雖王德所至，終陟 固有資田躍，神宗始于俾乂，上日兆于納揆。其在《殷頌》，《長發(fā)》玄王，受命 作周，實唯雍伯，考行之盛則，振古之弘軌。降逮二漢，亦同茲義，基帝創(chuàng)乎豐郊， 紹祚本于昆邑。魏以武命《國志》，晉以宣啟《陽秋》，明黃初非更姓之本，泰始 為造物之末，又近代之令準，式遠之鴻規(guī)。典謨緬邈，紀傳成準，善惡具書，成敗 畢記。然余分紫色，滔天泯夏，親所芟夷，而不序于始傳，涉、圣、卓、紹，煙起 云騰，非所誅滅，而顯冠乎首述，豈不以事先歸之前錄，功偕著之后撰。

　　伏惟皇宋承金行之澆季，鐘經(jīng)綸之屯極，擁玄光以鳳翔，秉神符而龍舉，喿刂 定鯨鯢，天人佇屬。晉祿數(shù)終，上帝臨宋，便應(yīng)奄膺珣宇，對越神工，而恭服勤于 三分，讓德邁于不嗣，其為巍巍蕩蕩，赫赫明明，歷觀逖聞，莫或斯等。宜依銜書 改文，登舟變號，起元義熙，為王業(yè)之始，載序宣力，為功臣之?dāng)?。其偽玄纂竊， 同于新莽，雖靈武克殄，自詳之晉錄。及犯命干紀，受戮霸朝，雖揖禪之前，皆著 之宋策。國典體大，方垂不朽，請外詳議，伏須遵承。

　　于是內(nèi)外博議，太宰江夏王義恭等三十五人同爰議，宜以義熙元年為斷。散騎 常侍巴陵王休若、尚書金部郎檀道鸞二人謂宜以元興三年為始。太學(xué)博士虞和謂宜 以開國為宋公元年。詔曰：“項籍、圣公，編錄二漢，前史已有成例?；感饕嗽?宋典，余如爰議?！?/p>

　　七年，爰遷游擊將軍。其年，世祖南巡，權(quán)以本官兼尚書左丞，車駕還宮，罷。 明年，又兼左丞，著作兼如故。世祖崩，營景寧陵，爰以本官兼將作大匠。爰便僻 善事人，能得人主微旨，頗涉書傳，尤悉朝儀。元嘉初便入侍左右，預(yù)參顧問，既 長于附會，又飾以典文，故為太祖所任遇。大明世，委寄尤重，朝廷大體儀注，非 爰議不行。雖復(fù)當(dāng)時碩學(xué)所解過人者，既不敢立異議，所言亦不見從。世祖崩，公 除后，晉安王子勛侍讀博士咨爰宜習(xí)業(yè)與不？爰答：“居喪讀喪禮，習(xí)業(yè)何嫌?！?少日，始安王子真博士又咨爰，爰曰：“小功廢業(yè)，三年喪何容讀書?！逼鋵喙?謬皆如此。

　　前廢帝兇暴無道，殿省舊人，多見罪黜，唯爰巧于將迎，始終無迕。誅群公后， 以爰為黃門侍郎，領(lǐng)射聲校尉，著作如故。封吳平縣子，食邑五百戶。寵待隆密， 群臣莫二。帝每出行，常與沈慶之、山陰公主同輦，爰亦預(yù)焉。太宗即位，例削封， 以黃門侍郎改領(lǐng)長水校尉，兼尚書左丞。明年，除太中大夫，著作并如故。

　　爰秉權(quán)日久，上昔在籓，素所不說。及景和世，屈辱卑約，爰禮敬甚簡，益銜 之。泰始三年，詔曰：

　　夫事君無禮，教道弗容；訕上炫己，人倫所棄。太中大夫徐爰拔跡廝猥，推斥 饕逢，遂官參時望，門伍豪族，遷位轉(zhuǎn)榮，莫非超荷。而諂側(cè)輕險，與性自俱，利 口讒妄，自少及長，奉公在事，厘毫蔑聞，初無愧滿，常有窺進。先朝嘗以芻輩之 中，粗有學(xué)解，故得漸蒙驅(qū)策，出入兩宮。太初偽立，盡心佞事，義師已震，方得 南奔。及孝武居統(tǒng)，唯極諂諛，附會承旨，專恣厥性，致使治政苛縱，興造乖法， 損德害民，皆由此豎。景和悖險，深相贊協(xié)，茍取偷存，罔顧節(jié)義，任算設(shè)數(shù)，取 合人主，崎嶇奸矯，所志必從，故歷事七朝，白首全貴。自以體含德厚，識鑒機先， 迷涂遂深，罔知革悟。

　　朕撥亂反正，勛濟天下，靈祗助順，群逆必夷，況爰恩養(yǎng)，而無輸效，遂內(nèi)挾 異心，著于形跡，陽愚杜口，罔所陳聞，惰事緩文，庶申詭略。當(dāng)今朝列賢彥，國 無佞邪，而秉心弗純，累蠹時政。以其自告之辰，用賜歸老之職，榮禮優(yōu)崇，寧非 號饕過。不謂潛怨斥外，進競不已，勤言托意，觸遇斯發(fā)。小人之情，雖所先照， 猶許其當(dāng)改，未忍加法。遂恃朕仁弘，必永容貸。昨因觴宴，肆意譏毀，謂制詔所 為，皆資傍說。又宰輔無斷，朝要非才，恃老與舊，慢戾斯甚。比邊難未靜，安眾 以惠，戎略是務(wù)，政網(wǎng)從簡，故得使此小物，乘寬自縱。乃合投畀豺虎，以清王猷， 但朽悴將盡，不足窮法，可特原罪，徙付交州。

　　爰既行，又詔曰：“八議緩罪，舊在一條；五刑所抵，耆必加貸。徐爰前后釁 跡，理無可申，廢棄海埵，實允國憲。但蚤蒙朕識，曲矜愚朽，既經(jīng)大宥，思沾殊 渥?？商爻龔V州統(tǒng)內(nèi)郡?！庇兴咀嘁詾樗温√亍３认?，爰已至交州，值刺史 張牧病卒，土人李長仁為亂，悉誅北來流寓，無或免者。長仁素聞爰名，以智計誑 誘，故得無患。久之聽還，仍除南康郡丞。太宗崩，還京都，以爰為南濟陰太守， 復(fù)除中散大夫。元徽三年，卒，時年八十二。

　　阮佃夫，會稽諸暨人也。元嘉中，出身為臺小史。太宗初出閣，選為主衣。世 祖召還左右，補內(nèi)監(jiān)。永光中，太宗又請為世子師，甚見信待。景和末，太宗被拘 于殿內(nèi)，住在秘書省，為帝所疑，大禍將至，惶懼計無所出。佃夫與王道隆、李道 兒及帝左右瑯邪淳于文祖謀共廢立。時直閣將軍柳光世亦與帝左右蘭陵繆方盛、丹 陽周登之有密謀，未知所奉。登之與太宗有舊，方盛等乃使登之結(jié)佃夫，佃夫大說。 先是，帝立皇后，普暫徹諸王奄人，太宗左右錢藍生亦在其例。事畢，未被遣，密 使藍生候帝，慮事泄，藍生不欲自出，帝動止輒以告淳于文祖，令文祖報佃夫。

　　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時，帝出幸華林園，建安王休仁、山陽王休祐、山 陰公主并侍側(cè)。太宗猶在秘書省，不被召，益憂懼。佃夫以告外監(jiān)典事東陽硃幼， 又告主衣吳興壽寂之、細鎧主南彭城姜產(chǎn)之，產(chǎn)之又語所領(lǐng)細鎧將臨淮王敬則，幼 又告中書舍人戴明寶，并響應(yīng)。明寶、幼欲取其日向曉，佃夫等勸取開鼓后。幼豫 約勒內(nèi)外，使錢藍生密報建安王休仁等。時帝欲南巡，腹心直閣將軍宋越等其夕并 聽出外裝束，唯有隊主樊僧整防華林閣，是柳光世鄉(xiāng)人，光世要之，僧整即受命。 姜產(chǎn)之又要隊副陽平聶慶及所領(lǐng)壯士會稽富靈符、吳郡俞道龍、丹陽宋逵之、陽平 田嗣，并聚于慶省。佃夫慮力少不濟，更欲招合，壽寂之曰：“謀廣或泄，不煩多 人。”

　　時巫覡云：“后堂有鬼?！逼湎?，帝于竹林堂前，與巫共射之。建安王休仁等 山陰主并從。帝素不說寂之，見輒切齒。寂之既與佃夫成謀，又慮禍至，抽刀前入； 姜產(chǎn)之隨其后，淳于文祖、繆方盛、周登之、富靈符、聶慶、田嗣、王敬則、俞道 龍、宋逵之又繼進。休仁聞行聲甚疾，謂休祐曰：“事作矣?！毕嚯S奔景陽山。帝 見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乃走，寂之追而殞之。事定，宣令宿衛(wèi)曰：“湘東王 受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碧诩次?，論功行賞，壽寂之封應(yīng)城縣侯，食邑 千戶；姜產(chǎn)之汝南縣侯，佃夫建城縣侯，食邑八百戶。王道隆吳平縣侯，淳于文祖 陽城縣侯，食邑各五百戶。李道兒新涂縣侯，繆方盛劉陽縣侯，周登之曲陵縣侯， 食邑各四百戶。富靈符惠懷縣子，聶慶建陽縣子，田嗣將樂縣子，王敬則重安縣子， 俞道龍茶陵縣子，宋逵之零陵縣子，食邑各三百戶。

　　佃夫遷南臺侍御史。薛索兒渡淮為寇，山陽太守程天祚又反，佃夫與諸軍討之， 破索兒，降天祚。遷龍驤將軍、司徒參軍，率所領(lǐng)南助赭圻，轉(zhuǎn)太子步兵校尉、南 魯郡太守，侍太子于東宮。太始四年，以破薛索兒功，增封二百戶，并前千戶；以 本官兼游擊將軍，假寧朔將軍，與輔國將軍兼驍騎將軍孟次陽與二衛(wèi)參員直。次陽 字崇基，平昌安丘人也。泰始初，為山陽王休祐驃騎參軍。薛安都子道標攻合肥， 次陽擊破之，以功封攸縣子，食邑三百戶。歷右軍、驃騎參軍；六年，出為輔師將 軍、兗州刺史，戍淮陰。立北兗州，自此始也。進號冠軍將軍。元徽四年，卒。

　　時佃夫、王道隆、楊運長并執(zhí)權(quán)柄，亞于人主。巢、戴大明之世方之蔑如也。 嘗值正旦應(yīng)合朔，尚書奏遷元會，佃夫曰：“元正慶會，國之大禮，何不遷合朔日 邪？”其不稽古如此。大通貨賄，凡事非重賂不行。人有餉絹二百匹，嫌少，不答 書。宅舍園池，諸王邸第莫及。妓女?dāng)?shù)十，藝貌冠絕當(dāng)時，金玉錦繡之飾，宮掖不 逮也。每制一衣，造一物，京邑莫不法效焉。于宅內(nèi)開瀆，東出十許里，塘岸整潔， 泛輕舟，奏女樂。中書舍人劉休嘗詣之，值佃夫出行，中路相逢，要休同反；就席， 便命施設(shè)，一時珍羞，莫不畢備。凡諸火劑，并皆始熟，如此者數(shù)十種。佃夫嘗作 數(shù)十人饌，以待賓客，故造次便辦，類皆如此，雖晉世王、石，不能過也。泰始初， 軍功既多，爵秩無序，佃夫仆從附隸，皆受不次之位。捉車人虎賁中郎，傍馬者員 外郎。朝士貴賤，莫不自結(jié)，而矜傲無所降意，入其室者，唯吳興沈勃、吳郡張澹 數(shù)人而已。

　　泰豫元年，除寧朔將軍、淮南太守，遷驍騎將軍，尋加淮陵太守。太宗晏駕， 后廢帝即位，佃夫權(quán)任轉(zhuǎn)重，兼中書通事舍人，加給事中、輔國將軍，余如故。欲 用張澹為武陵郡，衛(wèi)將軍袁粲以下皆不同，而佃夫稱敕施行，粲等不敢執(zhí)。元徽三 年，遷黃門侍郎，領(lǐng)右衛(wèi)將軍，太守如故。明年，改領(lǐng)驍騎將軍。其年，遷使持節(jié)、 督南豫州諸軍事、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歷陽太守，猶管內(nèi)任。以平建平王景素 功，增邑五百戶。

　　時廢帝猖狂，好出游走，始出宮，猶整羽儀，引隊仗；俄而棄部伍，單騎與數(shù) 人相隨，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內(nèi)外莫不懼憂。佃夫密與直閣將軍申伯宗、步兵校 尉硃幼、于天寶謀共廢帝，立安成王。五年春，帝欲往江乘射雉。帝每北出，常留 隊仗在樂游苑前，棄之而去。佃夫欲稱太后令喚隊仗還，閉城門，分人守石頭、東 府，遣人執(zhí)帝廢之，自為揚州刺史輔政。與幼等已成謀，會帝不成向江乘，故其事 不行。于天寶因以其謀告帝，帝乃收佃夫、幼、伯宗于光祿外部，賜死。佃夫、幼 罪止身，其余無所問。佃夫時年五十一。

　　幼，泰始初為外監(jiān)，配張永諸軍征討，有濟辦之能，遂官涉三品，為奉朝請、 南高平太守，封安浦縣侯，食邑二百戶。于天寶，其先胡人，預(yù)竹林堂功。元徽中， 自陳功勞，求加封爵，乃封為鄂縣子，食邑二百戶。發(fā)佃夫之謀，以為清河太守， 右軍將軍。升明元年，出為山陽太守。齊王以其反覆，賜死。

　　壽寂之，泰始初，以軍功增邑二百戶。為羽林監(jiān)，遷太子屯騎校尉，尋加寧朔 將軍、南泰山太守。多納貨賄，請謁無窮，有一不從，切齒罵詈，常云：“利刀在 手，何憂不辦?！北尬纠?，斫邏將。七年，為有司所奏，徙送越州，行至豫章，謀 欲逃叛，乃殺之。

　　姜產(chǎn)之，泰始初，以軍功增邑二百戶。為晉平王休祐驃騎中兵參軍，龍驤將軍、 南濟陰太守。三年北伐，與虜戰(zhàn)，軍敗見殺。追贈左軍將軍，太守如故。

　　李道兒，臨淮人。本為湘東王師，稍至湘東國學(xué)官令。太宗即位，稍進至員外 散騎侍郎，淮陵太守。泰始二年，兼中書通事舍人，轉(zhuǎn)給事中。四年，病卒。

　　王道隆，吳興烏程人。兄道迄，涉學(xué)善書，形貌又美，吳興太守王韶之謂人曰： “有子弟如王道迄，無所少?！笔寂d王浚以為世子師。以書補中書令史。道隆亦知 書，為主書書吏，漸至主書。世祖使傳命，失旨，遣出，不聽復(fù)入六門。太宗鎮(zhèn)彭 城，以補典簽，署內(nèi)監(jiān)。及即位，為南臺侍御史，稍至員外散騎侍郎，南蘭陵太守。 泰始二年，兼中書通事舍人。以破晉陵功，增邑百戶，并前六百戶。五年，出侍東 宮，復(fù)兼中書通事舍人。后廢帝即位，自太子翊軍校尉遷右軍將軍，太守、兼舍人 如故。道隆為太宗所委，過于佃夫，和謹自保，不妄毀傷人。執(zhí)權(quán)既久，家產(chǎn)豐積， 豪麗雖不及佃夫，而精整過之。

　　元徽二年，太尉桂陽王休范奄至新亭，佃夫留守殿內(nèi)，而道隆領(lǐng)羽林精兵向硃 雀門。時賊已至航南，道隆忽召鎮(zhèn)軍將軍劉勔于石頭，勔至，命開航，道隆怒曰： “賊至但當(dāng)急擊，寧可開航自弱邪！”勔不敢復(fù)言。催勔進戰(zhàn)，勔度航便敗，賊乘 勝徑進，道隆棄眾走向臺，所乘馬連聳跼不肯前，遂為賊兵及，見殺。事平，車駕 臨哭，贈輔國將軍、益州刺史。子法貞嗣。齊受禪，國除。

　　楊運長，宣城懷安人。初為宣城郡吏，太守范曄解吏名。素善射，太宗初為皇 子，出運長為射師。性謹愨，為太宗所委信。及即位，親遇甚厚，與佃夫、道隆、 李道兒等并執(zhí)權(quán)要，稍至員外散騎侍郎，南平昌太守。泰始七年，出侍東宮。后廢 帝即位，與佃夫俱兼通事舍人，加龍驤將軍，轉(zhuǎn)給事中。以平桂陽王休范功，封南 城縣子，食邑八百戶。元徽三年，自安成王車騎中兵參軍，遷后軍將軍，兼舍人如 故。

　　運長質(zhì)木廉正，治身甚清，不事園宅，不受餉遺，而凡鄙無識知，唯與寒人潘 智、徐文盛厚善，動止施為，必與二人量議。文盛為奉朝請，預(yù)平桂陽王休范，封 廣晉縣男，食邑四百戶。順帝即位，出運長為寧朔將軍、宣城太守，尋去郡還家。 沈攸之反，運長有異志，齊王遣驃騎司馬崔文仲討誅之。

　　史臣曰：竭忠盡節(jié)，仕子恆圖；隨方致用，明君盛典。舊非本舊，因新以成舊 者也；狎非先狎，因疏以成狎者也。而任隔疏情，殊涂一致，權(quán)歸近狎，異世同規(guī)。 雖復(fù)漢高之簡易，光武之謹厚，猶豐、沛多顯，白水先華，況世祖之泥滯鄙近，太 宗之拘攣愛習(xí)，欲不紛惑床笫，豈可得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