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_本記卷八部分譯文

查閱典籍：《北史》——「北史·本記卷八」原文

　　齊后主名緯，字仁綱，是武成皇帝的長子。母親為胡皇后，她夢見在海上坐在一只玉盆里，太陽進了她的裙子下，便懷了孕。天保七年(556)五月五日，在并州府邸生下了后主。高緯小時候長得容貌俊美，武成皇帝格外疼愛他，立為世子。武成皇帝繼承皇位后，在太寧二年(562)的正月十六日，立為皇太子。河清四年(565)，武成帝禪位于后主。

　　天統(tǒng)元年(565)夏四月二十四日，后主即位于晉陽宮，大赦天下，改河清四年為天統(tǒng)元年。二十五日，任命太保賀拔仁為太師，太尉侯莫陳相為太保，司空、馮翊王高潤為司徒，錄尚書事、趙郡王睿又為司空，尚書左仆射、河間王孝琬為尚書令。二十六日，任命瀛州刺史尉粲為太尉，斛律光為大將軍，東安王婁睿又為太尉，尚書右仆射趙彥深為左仆射。六月十一日，彗星出現(xiàn)在文昌星的東北，大得像一只手，后來又不斷加長，直長至一丈多，百天以后才滅。十八日，太上皇帝派兼散騎常侍王季高出使陳國。

　　秋七月十五日，太上皇帝令增設(shè)一位都水使者。

　　冬十一月初五，太上皇帝從晉陽回京。十一日，太上皇帝下詔改稱太祖獻武皇帝為神武皇帝，廟號高祖；獻明皇后為武明皇后。文宣帝的謚號，交給有關(guān)部門議定。十二月初二，太上皇帝到西郊狩獵。初四，到南郊狩獵。十四日，太上皇帝前往晉陽。十九日，后主從晉陽回京。二十二日，有關(guān)方面奏改謚高祖文宣皇帝為威宗景烈皇帝。

　　當年，高麗、契丹、靺鞨都派使者朝貢。河南發(fā)生大瘟疫。

　　二年(566)春正月十四日，祭祀于圓丘。十六日，祭祀太廟。下詔減罪人的刑罰，輕重不等。十九日，任命吏部尚書尉謹為尚書右仆射。二十三日，巡幸晉陽。二月初三，太上皇帝從晉陽歸來。初五，陳國派人問聘。三月二十九日，太上皇帝下詔把三臺布施給興圣寺。由于大旱，給囚犯減罪。

　　夏四月，陳文帝去世。五月初九，任命兼尚書左仆射、武興王普為尚書令。二十三日，封太上皇帝的兒子高儼為東平王，高仁弘為齊安王，高仁堅為北平王，高仁英為高平王，高仁光為淮南王。六月，太上皇帝派兼散騎常侍韋道儒到陳國問聘。

　　秋八月，太上皇帝前往晉陽。

　　秋十月十二日，任命太保侯莫陳相為太傅，大司馬、任城王高氵皆為太保，太尉婁睿又為大司馬。改任馮翊王高潤為太尉，開府儀同三司韓念祖為司徒。十一月，天下大雨雪。有盜賊偷了太廟的御服。十二月二十三日，陳人前來問聘。

　　當年，殺了河間王孝琬。突厥、國都派使者朝貢。這一年是周朝的天和元年。

　　三年(567)春正月二十日，太上皇帝從晉陽回京。二十三日，天降大雪，平地雪厚二尺。二十六日，太上皇帝下詔，京官執(zhí)事散官三品以上，各舉薦三人；五品以上的，各舉薦二人；稱事七品以上的以及殿中侍御史、尚書郎、檢校御史、主書和門下錄事，各舉薦一人。鄴城宮殿的九龍殿火災(zāi)，延伸燒到西廊。二月初一為朔日，皇帝加冠，大赦天下。九州職役的人員各晉爵四級；內(nèi)外百官，普遍晉爵二級。

　　夏四月十三日，太上皇帝令兼散騎常侍司馬幼之出使陳國。五月二十四日，太上皇帝任命領(lǐng)軍大將軍、東平王儼為尚書令。二十五日，刮大風，白天昏暗，吹倒房屋拔起樹木。六月二十日，太上皇帝下詔封皇子仁機為西河王，仁約為樂浪王，仁儉為潁川王，仁雅為安樂王，統(tǒng)為丹楊王，仁謙為東海王。閏六月十二，左丞相斛律金去世。十三日，太上皇帝下詔任命尚書令、東平王高儼為錄尚書事，尚書左仆射趙彥深為尚書令，并省尚書右仆射婁定遠為尚書左仆射，中書監(jiān)徐元才為右仆射。

　　秋八月初三，太上皇帝下詔任命太保、任城王氵皆為太師，太尉、馮翊王潤為大司馬，太宰段韶為左丞相，太師賀拔仁為右丞相，太傅侯莫陳相為太宰，大司馬婁睿又為太傅，大將軍斛律光為太保，司徒韓念祖為大將軍，司空、趙郡王睿又為太尉，尚書令、東平王儼為司徒。九月十一日，太上皇帝下詔，各寺署所管轄的雜役戶中姓高的，在天保初年，雖然曾經(jīng)下詔優(yōu)放各雜役人員為白戶，但還有因暫時需要借用他們的力量，尚未免去，從今以后一律免去這些雜戶，聽由歸屬于郡縣，和平民一樣對待。十九日，太上皇帝巡幸晉陽。

　　這年秋天，山東大水，民眾饑荒，僵死的尸體滿路。

　　冬十月，突厥、大莫婁、室韋、百濟、靺鞨等國各派使者朝貢。十一月初九，因晉陽的大明殿建成，大赦天下，文武百官都晉爵二級，免并州城和太原一郡明年一年田租。癸未，太上皇帝自晉陽返京。十二月初三，太上皇帝下詔以已故的左丞相、趙郡王琛配享于神武帝的廟庭中。

　　四年(568)春正月十六，下詔已故的清河王岳、河東王潘相業(yè)等十人都配享于神武帝廟庭。二十七日，太上皇帝下詔令司徒、東平王儼為大將軍，南陽王綽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廣寧王孝珩為尚書令。

　　夏四月初七，鄴城宮的昭陽殿火災(zāi)，燒及宣光、瑤華等殿。十七日，太上皇帝前往晉陽。五月初七，任命尚書右仆射胡長仁為左仆射，中書監(jiān)和士開為右仆射。二十八日，太上皇帝從晉陽歸來。從正月就沒有下雨，一直延續(xù)到這個月。六月初一，下大雨。二十一日，刮大風，拔起樹木，折斷樹干。當月，彗星出現(xiàn)在東井。

　　秋九月初四，周人來通和，太上皇帝詔令侍中斛斯文略回訪周國。

　　冬十月二十日，任命尚書令、廣寧王孝珩為錄尚書事，左仆射胡長仁為尚書令，右仆射和士開為左仆射，中書監(jiān)唐邕為右仆射。十一月初一，太上皇帝令兼散騎常侍李翥出使陳國。當月，陳國安成王頊廢掉皇帝伯宗，自立為帝。

　　十二月初十，太上皇帝駕崩。十五日，大赦天下，九州職事人員加爵一級，內(nèi)外百官都加爵兩級。十七日，尊稱太上皇后為皇太后。二十三日，下令所有細作人員和各處營建制作的百工全部免除。又詔令宮廷、晉陽、中山宮人等，以及鄴城、并州太官官口兩處，凡年紀六十歲以上以及有手足不靈活等老年性疾病的，由所管轄部門挑選放回。二十九日，詔令從天保七年以來，各家因坐罪而被發(fā)配流放的，各所在地讓他們返回。

　　當年，契丹、靺鞨國都派使者朝貢。

　　五年(569)春正月二十一日，下詔將金鳳等三臺還未交給寺院的部分，全都布施給大興圣寺。當月，殺了定州刺史、博陵王高濟。二月初五，下詔應(yīng)實行宮刑的，全部免刑作為官家奴隸。又下詔禁止用網(wǎng)捕捉鷹鷂以及飼養(yǎng)在籠中的動物。十三日，大莫婁國派使者朝貢。二十九日，改封東平王儼為瑯笽王。下詔派侍中叱列長叉出使周朝。當月，殺了太尉、趙郡王睿又。三月初八，任命司空徐顯秀為太尉，并省尚書令婁定遠為司空。當月，行幸晉陽。

　　夏四月初五，下詔將并州的尚書省作為大基圣寺，晉祠改為大崇皇寺。初六，車駕從晉陽歸來。

　　秋七月初二，下詔給罪人減刑，各有不同。二十一日，派使者巡察河北各州沒有下雨的以及境內(nèi)雨水偏少發(fā)生旱災(zāi)的地方，優(yōu)待免除租稅。

　　冬十月初六，下詔禁止造酒。十一月十六日，下詔任命太保斛律光為太傅，大司馬、馮翊王潤為太保，大將軍、瑯笽王儼為大司馬。十二月十五日，任命開府儀同三司、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二十五日，任命中書監(jiān)魏收為尚書右仆射。

　　武平元年(570)春正月初一，改年號。太師、并州刺史、東安王婁睿又去世。二十四日，令兼散騎常侍裴獻之到陳國問聘。二月初九，封百濟國王馀昌為使持節(jié)、侍中、驃騎大將軍、帶方郡公，王號照舊。十五日，任命太傅、咸陽王斛律光為右丞相，并州刺史、右丞相、安定王賀拔仁為錄尚書事，冀州刺史、任城王氵皆為太師。二十二日，給死罪以下囚犯減刑。閏月十五日，錄尚書事、安定王賀拔仁去世。三月初八，任命開府儀同三司徐之才為尚書左仆射。

　　夏六月初三，任命廣寧王孝珩為司空。二十二日，因為皇子恒出生的緣故，大赦天下，內(nèi)外百官，普遍晉爵二級。九州供職人員，全部晉升四級。二十七日，任命開府儀同三司唐邕為尚書右仆射。

　　秋七月初二，封孝昭皇帝的兒子彥基為城陽王，彥康為定陵王，彥忠為梁郡王。初三，任命尚書令、蘭陵王長恭為錄尚書事，中領(lǐng)軍和士開為尚書令。十二日，....派使者朝貢。二十二日，任命華山王凝為太傅。八月初十，巡行到晉陽。九月乙巳，立皇子恒為皇太子。

　　冬十月初一，任命司空、廣寧王孝珩為司徒，任命上洛王思宗為司空，封蕭莊為梁王。初八，特赦減并州死罪以下囚犯。初九，重新改威宗景烈皇帝的謚號為顯祖文宣皇帝。十二月初八，車駕從晉陽歸來。下詔命令右丞相斛律光從晉州道出發(fā)，修建城戍。

　　二年(571)春正月初九，令兼散騎常侍劉環(huán)亻雋出使陳國。三十日，任命百濟王馀昌為使持節(jié)、都督、東青州刺史。二月二十四日，任命錄尚書事、蘭陵王長恭為太尉，并省錄尚書事趙彥深為司空，尚書令和士開為錄尚書事，左仆射徐之才為尚書令，右仆射唐邕為左仆射，吏部尚書馮子琮為右仆射。

　　夏四月初五，任命大司馬、瑯笽王儼為太保。十七日，陳國派使者聯(lián)盟，謀劃共同攻打周國，朝議不贊同。六月，段韶攻打周所占的汾州，攻克并俘獲了刺史楊敷。

　　秋七月二十五日，太保、瑯笽王儼假傳詔書殺錄尚書事和士開于南臺，當天又殺了領(lǐng)軍大將軍厙狄伏連、書侍御史王子宣等，尚書右仆射馮子琮被賜死在殿中。八月十四日，皇帝巡幸晉陽。九月初六，任命太師、任城王氵皆為太宰，馮翊王潤為太師。十四日，左丞相、平原王段韶去世。十三日，特旨減并州界內(nèi)死罪以下的囚犯刑罰，視情況不等。二十五日，殺了太保、瑯笽王儼。二十七日，陳國人前來問聘。

　　冬十月，廢除京畿府并入領(lǐng)軍府。二十五日，車駕從晉陽歸來。十一月初六，詔令侍中赫連子悅出使周朝。二十二日，任命徐州行臺、廣寧王孝珩為錄尚書事。二十六日，任命錄尚書事、廣寧王孝珩為司徒。二十九日，任命右丞相斛律光為左丞相。

　　三年(572)春正月二十六日，在南郊祭祀。初八，追贈已故的瑯笽王高儼為楚帝。二月初七，任命衛(wèi)菩薩為太尉。初九，任命原并省吏部尚書高元海為尚書右仆射。十八日，任命左仆射唐邕為尚書令，侍中祖王廷為左仆射。當月，下令編撰《玄洲苑御覽》，后又改名為《圣壽堂御覽》。三月十九日，下詔文武官員五品以上的各舉薦一人。當月，周朝殺了冢宰宇文護。

　　夏四月，周人前來問聘。

　　秋七月二十八日，殺左丞相、咸陽王斛律光和他的弟弟幽州行臺、荊山公豐樂。八月二十一日，廢皇后斛律氏為庶人。任命太宰、任城王氵皆為右丞相，太師、馮翊王潤為太尉，蘭陵王長恭為大司馬，廣寧王孝珩為大將軍，安德王延宗為司徒。派領(lǐng)軍封輔相到周聘問。十九日，立右昭儀胡氏為皇后。二十日，任命司州牧、北平王仁堅為尚書令，特進許季良為左仆射，彭城王寶德為右仆射。二十四日，前往晉陽。當月，《圣壽堂御覽》撰成，下令交付史閣，后改為《修文殿御覽》。九月，陳人前來問聘。

　　冬十月，減死罪以下的囚犯刑罰。二十六日，封弘德夫人穆氏為左皇后，大赦天下。十二月初四，廢皇后胡氏為庶人。

　　當年，新羅、百濟、勿吉、突厥都派使者朝貢。在周朝為建德元年。

　　四年(573)春正月十一日，任命并省尚書令高阿那肱為錄尚書事。十三日，令兼散騎常侍崔象出使陳國。當月，鄴城、并州都有狐貍出來媚人，許多人頭發(fā)被割斷。二月初九，封左皇后穆氏為皇后。初十，設(shè)立文林館。十九日，任命尚書令、北平王仁堅為錄尚書事。二十一日，前往晉陽。當月，周人前來問聘。三月初五，強盜攻進信州，殺了刺史和士休，南兗州刺史鮮于世榮前去討伐。十四日，車駕到達晉陽。

　　夏四月二十三日，任命大司馬、蘭陵王長恭為太保，大將軍、定州刺史、南陽王綽為大司馬，太尉衛(wèi)菩薩為大將軍，司徒、安德王延宗為太尉，司空、武興王普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宜陽王趙彥深為司空。十八日，在皇祠祈禱。祭壇上設(shè)立束茅的地方忽然發(fā)現(xiàn)有車輪的轍印，可是檢查以后旁邊并沒有發(fā)現(xiàn)人的蹤跡。也不知車子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二十日，為此而下詔大加慶賀，布告天下。二十四日，周人前來問聘。

　　五月十一日，下詔讓史官重新編寫《魏書》。二十八日，任命領(lǐng)軍穆提婆為尚書左仆射，任命侍中、中書監(jiān)段孝言為右仆射。

　　當月，開府儀同三司尉破胡、長孫洪略等和陳將吳明徹在呂梁南面交戰(zhàn)，大敗，尉破胡逃跑而免死，長孫洪略戰(zhàn)死，秦、涇兩州淪陷。吳明徹又繼續(xù)進攻占領(lǐng)了和州和明州。當月，殺了太保、蘭陵王長恭。

　　六月，吳明徹進軍并圍困了壽陽。十八日，巡幸南苑，隨從官員中暑而死的有六十人。任命錄尚書事高阿那肱為司徒。二十二日，詔令開府王師羅出使周朝。秋九月，在鄴城東圍獵。

　　冬十月，陳將吳明徹攻陷壽陽。初九，殺侍中崔季舒、張..唐，散騎常侍劉逖、封孝琰，黃門侍郎裴澤、郭遵。十一日，前往晉陽。十二月戊寅，任命司徒高阿那肱為右丞相。

　　當年，高麗、....都派使者朝貢，突厥派人來求婚。

　　五年(574)春正月初四，設(shè)左右娥英各一人。二月初五，車駕從晉陽歸來。朔州行臺、南安王思好謀反。十一日，前往晉陽。尚書令唐邕大敗思好，思好投水而死，焚燒了他的尸體，他的妻子李氏一起被焚燒。十七日，車駕從晉陽歸來。二十四日，任命尚書令唐邕為錄尚書事。

　　夏五月，大旱，晉陽人找到一個死的旱魃，長二尺，面上和頭頂都長有兩只眼睛。皇帝聽說以后，讓人用木頭刻下它的形狀以祭祀。初一，大赦。二十八日，陳人入侵淮北。

　　秋八月十五日，前往晉陽。十六日，任命高勱為尚書右仆射。

　　六年(575)春三月二十一日，車駕從晉陽歸來。二十三日，在都市中烹燒了妖賊鄭子饒。當月，周人前來問聘。

　　夏四月十六日，任命中書監(jiān)陽休之為尚書右仆射。十九日，....派使者朝貢。

　　秋七月二十一日，前往晉陽。

　　八月十五日，冀、定、趙、幽、滄、瀛六州大水災(zāi)。當月，周軍進入洛川，屯兵于芒山，攻近洛城，派火船焚燒浮橋，河橋被燒斷。閏八月己丑，派右丞相高阿那肱從晉陽出兵對抗，當齊軍到達河陽時，周軍連夜逃走。二十八日，任命司空趙彥深為司徒，斛律阿列羅為司空。二十九日，因軍隊和國家費用不夠，在關(guān)市、舟車、山澤、鹽鐵、店市收稅，輕重有別，放開造酒的禁令。

　　七年(576)春正月十三日，下詔說，去年秋天以來，因水災(zāi)民眾饑荒難以維持的，各所在地方官員交給大寺院以及各富戶賑濟，維持生命。甲寅，大赦天下。乙卯，車駕從晉陽歸來。二月十二，搜查雜戶的女兒，凡年紀二十歲以下十四歲以上未出嫁的，全部集中到省，隱藏起來的，家長處死刑。二月十七日，大風從西北刮起，毀屋拔樹，五天以后才停止。

　　夏六月初一，日食。十三日，司徒趙彥深去世。

　　秋七月初一，大雨連綿。當月，因水災(zāi)，派使者巡視和安撫流亡的人家。

　　八月二十一日，前往晉陽。有野雞聚集在皇帝的御座上，捕獲了，但有關(guān)人員不敢告知皇帝。下詔營建邯鄲宮。

　　冬十月十一，皇帝在祁連池大舉狩獵。周軍攻打晉州。十八日，皇帝回到晉陽。十九日，出兵，在晉祠集合隊伍。二十五日，皇帝從晉陽出發(fā)。二十八日，皇帝列陣而行，登上雞棲原，和周齊王憲相互對陣，到天黑沒有交戰(zhàn)，周軍收陣而退。

　　十一月，周武帝退回長安，留偏師據(jù)晉州，高阿那肱等人圍困晉州。初三，皇帝來到合圍的地方。

　　十二月初四，周武帝來救援晉州。初六，在城南交戰(zhàn)，齊軍大敗?；实蹃G下軍隊先回。初九，進入晉陽，又擔憂又害怕，不知怎么辦好。初十，大赦天下。皇帝對朝臣們說：“周軍強盛，怎么辦？”群臣都說“：天命并未改變，一得一失，自古都是這樣。應(yīng)當停收各種賦稅，安定朝野民心，收集遺下的軍隊，背城決一死戰(zhàn)，以存社稷。”皇帝猶豫不定，想要去北朔州。便留下安德王延宗、廣寧王孝珩等守衛(wèi)晉陽。如果晉陽守不住，就投奔突厥。群臣都認為不能夠這樣，可是皇帝不聽從他們的意見。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伏恩、封輔相、慕容鐘葵等宿衛(wèi)近臣三十多人，西去投奔周軍。十一日，招募兵士，派安德王延宗為左廣，廣寧王孝珩為右廣。延宗入見皇帝，皇帝告訴他要去北朔州，延宗哭著進諫，皇帝不聽?；实郯蛋蹬汕餐蹩档潞吞O(jiān)齊紹等人護送皇太后、皇太子到北朔州。十二日，皇帝到城南軍營里犒勞將士，當夜準備逃走，眾將不肯聽從。

　　十三日，大赦天下。改武平七年為隆化元年。當天，穆提婆投降了周人。下詔任命安德王延宗為相國，委任他進行防御。延宗流著淚接受委命?；实郾阍谏钜箶亻_五龍門出城，準備奔往突厥，隨從官員大多散去。領(lǐng)軍梅勝郎勒住馬進諫，這才轉(zhuǎn)回到鄴城。當時只有高阿那肱等十多騎人，后來廣寧王孝珩、襄城王彥道陸續(xù)趕到，共得幾十人同行。

　　十五日，延宗采納了眾人的意見，在晉陽即皇帝位，改隆化為德昌元年。十六日，皇帝進入鄴城。十七日，延宗和周軍在晉陽交戰(zhàn)，大敗，被周軍俘虜。

　　皇帝于是派人招募軍隊，重加封官和賞賜。他雖是這樣說，但卻不拿出東西來。廣寧王孝珩奏請放出宮女和拿出珍寶來賞賜給將士們，皇帝聽后很不高興。斛律孝卿在宮中接受委任，帶領(lǐng)甲兵以處置各種事態(tài)。他請皇帝親自慰問將士，并替他寫了講話稿，還對他說“：應(yīng)當慷慨流涕，以感動和激勵人心?！被实鄢鰜硪院螅姷綄⑹總?，準備向他們發(fā)布命令，卻記不得原來想好的話，于是便大笑起來，他身邊的人也跟著嘻笑，將士們?nèi)诵乃寂蚜?。于是，從大丞相以下，太宰、大司馬、三師、大將軍、三公等官職，都增加授官人數(shù)，一個職務(wù)或三個或四人，數(shù)也數(shù)不清。

　　二十日，皇太后從北道回來，皇帝把一品以上文武官員引入朱華門，賜給他們酒食和紙筆，詢問抵御周軍的策略。群臣各持己見，異議很多，皇帝不知所從。他又引見高元海、宋士素、盧思道、李德林等人要商議禪位于皇太子。起先，有會望氣的人說，天下當有變革和改易，于是依照天統(tǒng)時故事，傳位給幼主。

　　齊幼主名恒，是后主皇帝的長子。母親是穆皇后。武平元年(570)六月出生于鄴城。當年十月，立為皇太子。

　　隆化二年(577)春正月初一，即皇帝位，年紀只有八歲。改年號為承光元年，大赦天下，尊稱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帝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這時，黃門侍郎顏之推、中書侍郎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人勸太上皇帝到黃河以南地區(qū)招兵，再重新經(jīng)營。如果不成，就南走投奔陳國。太上皇聽從了。初三，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從鄴城先往濟州。周朝軍隊逐漸逼近。初九，幼主又從鄴城往東走。十五日，周軍到達紫陌橋。十九日，放火燒了城西門，太上皇帶一百多騎向東逃走。二十一日，渡過黃河進入濟州。當天，幼主禪位給大丞相、任城王高氵皆。讓侍中斛律孝卿送禪讓的冊文和玉璽到瀛州。斛律孝卿便帶著這些東西投降了周朝。他們又替任城王起草詔書，尊稱太上皇為無上皇，幼主為守國天王。留下太皇太后住在濟州，派高阿那肱留守濟州。太上皇和皇后帶著幼主跑到青州，韓長鸞、鄧..等幾十個人隨從。

　　太上皇到達青州以后，立即準備南投陳朝。而高阿那肱卻派人去請周軍趕快前來，并約定活捉齊皇帝。同時，他又幾次派人告訴太上皇，說周兵還在很遠的地方，自己已經(jīng)派人燒了大橋，挖斷道路。太上皇聽說之后便不急于南奔。突然間，周軍到達青州，太上皇急迫不已，準備向陳國稱臣。便把金袋放在馬鞍后面，和長鸞、淑妃等十幾騎人馬奔到青州以南的鄧村，被周朝將領(lǐng)尉遲綱抓獲，送往鄴城。周武帝以賓主的禮節(jié)和他見面，把他和太后、幼主、各親王，都送往長安。封太上皇為溫國公。到建德七年(578)，誣告后主皇帝跟宜州刺史穆提婆謀反，便把他和延宗等幾十人，不論長幼都賜死。神武帝的子孫留下來的只有一兩人而已。到大象末年，陽休之、陳德信等人稟告大丞相隋公，請求收葬他們。隋公聽從他們的意見，把后主皇帝等埋葬在長安北原的洪瀆川。

　　齊幼主自幼善美，長大以后，很愛學寫詩文，設(shè)置了文林館，接納了許多文人?？墒撬哉Z不流暢，沒有風度，不喜歡見朝臣。如果不是寵愛和親近的人，他就不說一句話。性格懦弱不堪，有人注視他時，他便生氣并加以斥責。向他奏事時，哪怕是三公、令、錄等大臣，都不能仰視，大都簡略說一下情況，便驚走而出。每當遇到災(zāi)異、賊寇、水旱災(zāi)等時，也不自我檢束并尋求不足之處，只是到各處設(shè)齋壇而已，認為這就是修德了。非常相信巫覡的話，可是礻襄除兇害卻沒有辦法。起初，瑯笽王起兵時，報告人誤說是厙狄伏連反叛，幼主說：“這肯定是仁威干的?！庇忠淮熙晒馑篮螅娢涔偻婆e高思好，說他可以當大將軍。幼主說“：高思好喜歡謀反?！焙髞砉欢紤?yīng)了他的話，于是，他自以為策算無誤，便更加驕傲和放縱自己。大奏《無愁》的樂曲，皇帝親自彈胡琵琶歌唱，侍衛(wèi)唱和的有百人以上，所以民間稱他為無愁天子。他曾經(jīng)外出遇見一群惡鬼，他把鬼全都殺光。有時殺了人，還剝開面皮看。

　　他任命陸令萱、和士開、高阿那肱、穆提婆、韓長鸞等人統(tǒng)攝天下大事，讓陳德信、鄧長..、何洪珍等參與機謀。這些人各引自己的親黨，不按次序提拔，有錢就可以當官，給賄賂就制作冤獄，因而造成朝政混亂，禍害人民，這些事多得難以記載。那些官奴婢、太監(jiān)、商人、胡族人、雜戶、歌舞人、見鬼人等，隨隨便便就得到富貴的，數(shù)以萬計。異姓而被封為王爵的有百人以上，難以記清。開府官一千多人，儀同官員數(shù)不清楚。領(lǐng)軍同時有三十多人，他們連判文書，都寫上“依”字，也不簽名，不知是什么人寫的，各種貴寵的人追贈祖宗官職，每年晉一級，直到極品才停止。宮中的女婢們也被封為郡君。宮女穿珍寶制作的衣服，吃上等美食的有五百人，一件裙子價值萬匹布錢，一個鏡臺價值千金，競相制作巧妙的東西，早晨剛穿的新衣晚上就當成舊衣扔掉。

　　他繼續(xù)武成皇帝時追求奢麗的風氣，認為是當?shù)弁趵硭斎蛔龅氖虑?。便更加大張旗鼓地修建宮苑，建造偃武修文臺，在各嬪妃的院內(nèi)，修有鏡殿、寶殿、..瑁殿，彩繪雕刻，華麗無比。又在晉陽修建十二院，壯麗超過鄴城。他沒有長久喜歡的東西，多次打掉又重建。夜間用火照著修建，冬天燒水和泥，百工們困乏不堪，沒有一刻得以休息。把晉陽西山鑿為大佛像，一夜燒油萬盆，亮光照進宮內(nèi)。又給胡昭儀修建大慈寺，還未建成，又改成給穆皇后修造的大寶林寺。務(wù)必窮極巧變，搬運石頭填塞泉水，耗費資財以億計數(shù)，人、牛死去的，難以統(tǒng)計。御馬圈地上鋪設(shè)氈墊，吃的有十多種東西，交配時特地建造青廬，安排豐盛食物，皇帝親臨觀看。飼養(yǎng)狗用精美的食品。馬匹和鷹犬，也被封為儀同、郡君的封號，所以當時有赤彪儀同、逍遙郡君、陵霄郡君等，也就是高思好所寫的馬交龍、逍遙之類。狗被抱在馬上，用褥子包住，斗雞也被封為開府官職，犬、馬、雞、鷹，養(yǎng)尊處優(yōu)。凡是養(yǎng)的鷹，每天割一點狗肉飼養(yǎng)，連割幾天狗才死去。

　　他又在華林園設(shè)置了窮村舍，皇帝自己穿著破衣扮成乞丐。又設(shè)立窮人集市，他親自到市中交易。模仿西部邊境少數(shù)民族，建筑城鎮(zhèn)，讓人穿黑衣裝作羌兵，大聲吆喝追逐，他親自帶領(lǐng)宮內(nèi)侍衛(wèi)前去對陣，有時彎弓用箭射人。從晉陽出外東巡，單身匹馬疾馳，披發(fā)散衣歸來。又喜歡搞不急用的東西，有一天夜里，他想要蝎子，便到處捕捉，天亮時，共抓到了三升。他又特別喜歡要其他季節(jié)才有的東西，想要的時候又格外急迫，都要求早上要晚上就送到，那些當權(quán)者變本加厲，他想要一個他們就向下要十個。

　　賦稅日益加重，徭役更加煩雜，人力耗盡，庫藏空竭，于是便賜各佞臣賣官，有的分給兩三郡，有的分給六七縣，各分配到州郡里，甚至賣到鄉(xiāng)官一級，也往往是皇帝下旨。因而出現(xiàn)下詔任命州主簿，下詔任命郡功曹的現(xiàn)象。于是州縣的各種職務(wù)，大多由富商大賈來擔任，他們競相貪污枉法，胡作非為，搞得民不聊生。從鄴城直至各州郡，到處征稅，名目繁多。這些情況，都起源于武成帝時，到后主便越來越厲害了。不過，后主不大有后宮男女間的淫穢傳聞，只有這件事比武成帝好些。

　　起初，在河清末年，武成皇帝夢見大刺猬攻破了鄴城。醒來以后便索要境內(nèi)的猬膏，以此把刺猬都殺盡。有見識的人認為，后主的名字發(fā)音和猬字相諧，所以是齊滅亡的征兆。又當時的婦女都喜歡把頭發(fā)剪短戴上假發(fā)髻，高高聳起偏向一邊，樣子就像一只要飛的鳥，偏南面時，髻心正指向西邊。起初在宮內(nèi)盛行，后來漸漸傳到四面八方，好像是天意說，元首被翦落，搖搖欲墜，危向西側(cè)，預(yù)示著將往西去。又當時制造一種刀子，刀刃又狹又細，名叫盡勢，也就是大勢已盡了。許多孩子玩耍，喜歡用兩手拿繩子，拂地以后人往上跳，邊跳邊唱“高末、高末”。高末的意思，就是說高氏已經(jīng)到了末運了?？梢姅y滅亡的運數(shù)，都是有前兆的。

　　世祖武成皇帝諱湛，神武皇帝第九子，孝昭皇帝之母弟也。儀表瑰杰，神武尤 所鐘愛。神武方招懷荒遠，乃為帝娉蠕蠕太子庵羅辰女，號鄰和公主。帝時年八歲， 冠服端嚴，神情閑遠，華戎嘆異。元象中，封長廣郡公。天保初，進爵為王，拜尚 書令，尋兼司徒，遷太尉。乾明初，楊愔等密相疏忌，以帝為大司馬，領(lǐng)并州刺史。 帝既與孝昭謀，誅諸執(zhí)政，遷太傅、錄尚書事、領(lǐng)京畿大都督?；式ǔ?，進位右丞 相。孝昭幸晉陽，帝以懿親居守鄴，政事咸見委托。二年，孝昭崩，遺詔征帝入統(tǒng) 大位。及晉陽宮，發(fā)喪于崇德殿?；侍罅钏拘z詔，左丞相斛律金率百僚敦勸， 三奏乃許之。

　　大寧元年冬十一月癸丑，皇帝即位于南宮。大赦，改皇建二年為大寧。乙卯， 以司徒、平秦王歸彥為太傅；以尚書右仆射、趙郡王睿為尚書令；以太尉尉粲為太 保；以尚書令段韶為大司馬；以豐州刺史婁睿為司空；以太傅、平陽王淹為太宰； 以太保、彭城王浟為太師、錄尚書事；以冀州刺史、博陵王濟為太尉；以中書監(jiān)、 任城王湝為尚書左仆射；以并州刺史斛律光為右仆射。封孝昭皇帝太子百年為樂陵 郡王。庚申，詔大使巡行天下，求政善惡，問人疾苦，擢進賢良。是歲，周武帝保 定元年。

　　河清元年春正月乙亥，車駕至自晉陽。辛巳，祀南郊。壬午，享太廟。丙戌， 立妃胡氏為皇后，子緯為皇太子。戊子，大赦，內(nèi)外百官，普加泛級；諸為父后者， 賜爵一級。己亥，以前定州刺史、馮翊王潤為尚書左仆射。詔普斷屠殺，以順春令。 二月丁未，以太宰、平陽王淹為青州刺史、太傅、領(lǐng)司徒；以領(lǐng)軍大將軍、宗師、 平秦王歸彥為太宰、冀州刺史。乙卯，以兼尚書令、任城王湝為司徒。詔散騎常侍 崔瞻聘于陳。夏四月辛丑，皇太后婁氏崩。乙巳，青州刺史上言。今月庚寅，河、 濟清。以河、濟清，改大寧二年為河清，降罪人各有差。五月甲申，祔葬武明皇后 于義平陵。己丑，以尚書右仆射斛律光為尚書令。秋七月，太宰、冀州刺史、平秦 王歸彥據(jù)州反。詔大司馬段韶、司空婁睿討禽之。乙未，斬歸彥，并其三子及黨與 二十人于都市。丁酉，以大司馬段韶為太傅；以司空婁睿為司徒；以太傅、平陽王 淹為太宰；以尚書令斛律光為司空；以太子太傅、趙郡王睿為尚書令；中書監(jiān)、河 間王孝琬為尚書左仆射。癸亥，行幸晉陽。陳人來聘。冬十一月丁丑，詔兼散騎常 侍封孝琰使于陳。十二月丙辰，車駕至自晉陽。是歲，殺太原王紹德。

　　二年春正月乙亥，帝詔臨朝堂，策試秀、孝。以太子少傅魏收為兼尚書右仆射。 己卯，兼右仆射魏收以阿縱除名。丁丑，以武明皇后配祭北郊。辛卯，帝臨都亭錄 見囚，降在京罪人各有差。三月己丑，詔司空斛律光督五營軍士筑戍于軹關(guān)。壬申， 室韋國遣使朝貢。丙戌，以兼尚書右仆射趙彥深為左仆射。夏四月，并、汾、晉、 東雍、南汾五州蟲旱傷稼，遣使振恤。戊午，陳人來聘。五月壬午，詔以城南雙堂 之苑，回造大總持寺。六月乙巳，齊州上言，濟河水口見八龍升天。乙卯，詔兼散 騎常侍崔子武使于陳。庚申，司州牧、河南王孝瑜薨。秋八月辛丑，詔以三臺宮為 大興圣寺。冬十二月癸巳，陳人來聘。己酉，周將楊忠?guī)浲回拾⑹纺悄究珊沟纫皇?余萬人，自恆州分為三道，殺掠吏人。是時，大雨雪連月，南北千余里，平地數(shù)尺。 霜晝下，雨血于太原。戊午，帝至晉陽。己未，周軍逼并州，又遣大將達奚武帥眾 數(shù)萬至東雍及晉州，與突厥相應(yīng)。是歲，室韋、庫莫奚、靺鞨、契丹并遣使朝貢。

　　三年春正月庚申朔，周軍至城下而陳。戰(zhàn)于城西，周軍及突厥大敗，人畜死者 相枕，數(shù)百里不絕。詔平原王段韶追出塞而還。三月辛酉，以律令班下，大赦。己 巳，盜殺太師、彭城王浟。庚辰，以司空斛律光為司徒，以侍中、武興王普為尚書 左仆射。甲申，以尚書令、馮翊王潤為司空。夏四月辛卯，詔兼散騎常侍皇甫亮使 于陳。五月甲子，帝至自晉陽。壬午，以尚書令、趙郡王睿為錄尚書事，以前司徒 婁睿為太尉。甲申，以太傅段韶為太師。丁亥，以太尉、任城王湝為大將軍。壬辰， 行幸晉陽。六月庚子，大雨，晝夜不息，至甲辰乃止。是月，晉陽訛言有鬼兵，百 姓競擊銅鐵以捍之。殺樂陵王百年。歸宇文媼于周。秋九月乙丑，封皇子綽為南陽 王、儼為東平王。是月，歸閻媼于周。陳人來聘。突厥寇幽州，入長城，虜掠而還。 閏月乙未，詔遣十二使巡行水澇州，免其租調(diào)。乙巳，突厥寇幽州。周軍三道并出， 使其將尉迥寇洛陽，楊摽入軹關(guān)，權(quán)景宣趣懸瓠。冬十一月甲午，迥等圍洛陽。戊 戌，詔兼散騎常侍劉逖使于陳。甲辰，太尉婁睿大破周軍于軹關(guān)，禽楊摽。十二月 乙卯，豫州刺史王士良以城降周將權(quán)景宣。丁巳，帝自晉陽南討。己未，太宰、平 陽王淹薨。壬戌，太師段韶大破尉迥等，解洛陽圍。丁卯，帝至洛陽，免洛州經(jīng)周 軍處一年租賦；赦州城內(nèi)死罪已下囚。己巳，以太師段韶為太宰，以司徒斛律光為 太尉，并州刺史、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壬申，帝至武牢，經(jīng)滑臺，次于黎陽。所 經(jīng)減降罪人。丙子，車駕至自洛陽。是歲，高麗、靺鞨、新羅并遣使朝貢。山東大 水，饑死者不可勝計。詔發(fā)振給，事竟不行。

　　四年春正月癸卯，以大將軍、任城王湝為大司馬。辛未，幸晉陽。二月甲寅， 詔以新羅國王金真興為使持節(jié)、東夷校尉、樂浪郡公、新羅王。壬申，以年谷不登， 禁酤酒。己卯，詔減百官食廩各有差。三月戊子，詔給西兗、梁、滄、趙州，司州 之東郡、陽平、清河、武都。冀州之長樂、勃海遭水澇之處貧下戶粟各有差。家別 斗升而已，又多不付。是月，彗星見。有物隕于殿廷。如赤漆鼓，帶小鈴。殿上石 自起，兩兩相對。又有神見于后園萬壽堂前山穴中，其體壯大，不辨其面，兩齒絕 白，長出于脣。帝直宿嬪御已下七百人咸見焉。帝又夢之。夏四月戊午，大將軍、 東安王婁睿坐事免。乙亥，陳人來聘。太史奏，天文有變，其占當有易王。丙子， 乃使太宰段韶兼太尉，持節(jié)奉皇帝璽綬，傳位于皇太子。大赦，改元為天統(tǒng)元年。 百官進級，降罪，各有差。又詔皇太子妃斛律氏為皇后。于是群公上尊號為太上皇 帝。軍國大事，咸以奏聞。始將傳政，使內(nèi)參乘子尚乘驛送詔書于鄴。子尚出晉陽 城，見人騎隨后，忽失之。尚未至鄴而其言已布矣。天統(tǒng)四年十二月辛未，太上皇 帝崩于鄴宮乾壽堂，時年三十二。謚曰武成皇帝，廟號世祖。五年二月甲申，葬于 永平陵。

　　后主諱緯，字仁綱，武成皇帝之長子也。母曰胡皇后，夢于海上坐玉盆，日入 裙下，遂有娠。天保七年五月五日，生帝于并州邸。帝少美容儀，武成特所愛寵， 拜世子。及武成入纂大業(yè)，大寧二年正月丙戌，立為皇太子。河清四年，武成禪位 于帝。

　　天統(tǒng)元年夏四月丙子，皇帝即位于晉陽宮。大赦，改河清四年為天統(tǒng)。丁丑， 以太保賀拔仁為太師；太尉侯莫陳相為太保；司空、馮翊王潤為司徒；錄尚書事、 趙郡王睿為司空；尚書左仆射、河間王孝琬為尚書令。戊寅，以瀛州刺史尉粲為太 尉；斛律光為大將軍；東安王婁睿為太尉；尚書右仆射趙彥深為左仆射。六月壬戌， 彗星出文昌東北，其大如手，后稍長，乃至丈余，百日乃滅。己巳，太上皇帝詔兼 散騎常侍王季高使于陳。秋七月乙未，太上皇帝詔增置都水使者一人。冬十一月癸 未，太上皇帝至自晉陽。己丑，太上皇帝詔改太祖獻武皇帝為神武皇帝，廟號高祖； 獻明皇后為武明皇后。其文宣謚號，委有司議定。十二月庚戌，太上皇帝狩于北郊。 壬子，狩于南郊。乙卯，狩于西郊。壬戌，太上皇帝幸晉陽。丁卯，帝至自晉陽。 庚午，有司奏改高祖文宣皇帝為威宗景烈皇帝。是歲，高麗、契丹、靺鞨并遣使朝 貢。河南大疫。

　　二年春正月辛卯，祀圓丘。癸巳，祫祭于太廟。詔降罪人各有差。丙申，以吏 部尚書尉瑾為尚書右仆射。庚子，行幸晉陽。二月庚戌，太上皇帝至自晉陽。壬子， 陳人來聘。三月乙巳，太上皇帝詔以三臺施興圣寺。以旱故，降禁囚。夏四月，陳 文帝殂。五月乙酉，以兼尚書左仆射、武興王普為尚書令。己亥，封太上皇帝子儼 為東平王，仁弘為齊安王，仁固為北平王，仁英為高平王，仁光為淮南王。六月， 太上皇帝詔兼散騎常侍韋道儒聘于陳。秋八月，太上皇帝幸晉陽。冬十月乙卯，以 太保侯莫陳相為太傅；大司馬、任城王湝為太保；太尉婁睿為大司馬，徙馮翊王潤 為太尉，開府儀同三司韓祖念為司徒。十一月，大雨雪。盜竊太廟御服。十二月乙 丑，陳人來聘。是歲，殺河間王孝琬。突厥、靺鞨國并遣使朝貢。于周為天和元年。

　　三年春正月壬辰，太上皇帝至自晉陽。乙未，大雪，平地三尺。戊戌，太上皇 帝詔，京官執(zhí)事散官三品已上，舉三人，五品已上，各舉二人；稱事七品已上，及 殿中侍御史、尚書都、檢校御史、主書及門下錄事，各舉一人。鄴宮九龍殿災(zāi)，延 燒西廊。二月壬寅朔，帝加元服，大赦。九州職人，各進四級；內(nèi)外百官，普進二 級。夏四月癸丑，太上皇帝詔兼散騎常侍司馬幼之使于陳。五月甲午，太上皇帝詔 以領(lǐng)軍大將軍、東平王儼為尚書令。乙未，大風，晝晦，發(fā)屋拔樹。六月己未，太 上皇帝詔封皇子仁機為西河王，仁約為樂浪王，仁儉為潁川王，仁雅為安樂王，統(tǒng) 為丹楊王，仁謙為東海王。閏六月辛巳，左丞相斛律金薨。壬午，太上皇帝詔尚書 令、東平王儼錄尚書事。以尚書左仆射趙彥深為尚書令，并省尚書右仆射婁定遠為 尚書左仆射，中書監(jiān)徐之才為右仆射。秋八月辛未，太上皇帝詔以太保、任城王湝 為太師，太尉、馮翊王潤為大司馬，太宰段韶為左丞相，太師賀拔仁為右丞相，太 傅侯莫陳相為太宰，大司馬婁睿為太傅，大將軍斛律光為太保，司徒韓祖念為大將 軍，司空、趙郡王睿為太尉，尚書令、東平王儼為司徒。九月己酉，太上皇帝詔諸 寺署所綰雜保戶姓高者，天保之初，雖有優(yōu)放，權(quán)假力用未免者，今可悉蠲雜戶， 任屬郡縣，一準平人。丁巳，太上皇帝幸晉陽。是秋，山東大水，人饑，僵尸滿道。 冬十月，突厥、大莫婁、室韋、百濟、靺鞨等國，各遣使朝貢。十一月丙午，以晉 陽大明殿成故，大赦。文武百官進二級。免并州居城、太原一郡來年租。癸未，太 上皇帝至自晉陽。十二月己巳，太上皇帝詔以故左丞相、趙郡王琛配饗神武廟廷。

　　四年春正月壬子，詔以故清河王岳、河東王潘相樂十人并配饗神武廟廷。癸亥， 太上皇帝詔兼散騎常侍鄭大護使于陳。三月乙巳，太上皇帝詔以司徙、東平王儼為 大將軍，南陽王綽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廣寧王孝珩為尚書令。夏四月辛未，鄴 宮昭陽殿災(zāi)，及宣光、瑤華等殿。辛巳，太上皇帝幸晉陽。五月癸卯，以尚書右仆 射胡長仁為左仆射，中書監(jiān)和士開為右仆射。壬戌，太上皇帝至自晉陽。自正月不 雨，至于是月。六月甲子朔，大雨。甲申，大風，拔木折樹。是月，彗星見于東井。 秋九月丙申，周人來通和。太上皇帝詔侍中斛斯文略報聘于周。冬十月辛巳，以尚 書令、廣寧王孝珩為錄尚書事，左仆射胡長仁為尚書令，右仆射和士開為左仆射， 中書監(jiān)唐邕為右仆射。十一月壬辰，太上皇帝詔兼散騎常侍李翥使于陳。是月，陳 安成王頊廢其主伯宗而自立。十二月辛未，太上皇帝崩。丙子，大赦。九州職人普 加一級，內(nèi)外百官并加兩級。戊寅，上太上皇后尊號為皇太后。甲申，詔細作之務(wù) 及所在百工悉罷之。又詔掖廷、晉陽、中山宮人等，及鄴下、并州太官官口二處， 其年六十已上，及有癃患者，仰所司簡放。庚寅，詔天保七年已來，諸家緣坐配流 者，所在令還。是歲，契丹、靺鞨國并遣使朝貢。

　　五年春正月辛亥，詔以金鳳等三臺未入寺者，施大興圣寺。是月，殺定州刺史、 博陵王濟。二月乙丑，詔應(yīng)宮刑者，普免刑為官口。又詔禁網(wǎng)捕鷹鷂及畜養(yǎng)籠放之 物。癸酉，大莫婁國遣使朝貢。乙丑，改東平王儼為瑯邪王。詔侍中叱列長文使于 周。是月，殺太尉、趙郡王睿。三月丁酉，以司空徐顯秀為太尉，并省尚書令婁定 遠為司空。是月，行幸晉陽。夏四月甲子，詔以并州尚書省為大基圣寺，晉祠為大 崇皇寺。乙丑，車駕至自晉陽。秋七月己丑，詔降罪人各有差。戊申，詔使巡省河 北諸州無雨處，境內(nèi)偏旱者，優(yōu)免租調(diào)。冬十月壬戌，詔禁造酒。十一月辛丑，詔 以太保斛律光為太傅，大司馬、馮翊王潤為太保，大將軍、瑯邪王儼為大司馬。十 二月庚午，以開府儀同三司、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庚辰，以中書監(jiān)魏收為尚書右 仆射。

　　武平元年春正月乙酉朔，改元。太師、并州刺史、東安王婁睿薨。戊申，詔兼 散騎常侍裴獻之聘于陳。二月癸亥，以百濟王余昌為使持節(jié)、侍中、驃騎大將軍、 帶方郡公，王如故。己巳，以太傅、咸陽王斛律光為右丞相，并州刺史、右丞相、 安定王賀拔仁為錄尚書事，冀州刺史、任城王湝為太師。丙子，降死罪已下囚。閏 月戊戌，錄尚書事、安定王賀拔仁薨。三月辛酉，以開府儀同三司徐之才為尚書左 仆射。夏六月乙酉，以廣寧王孝珩為司空。甲辰，以皇子恆生故，大赦。內(nèi)外百官， 普進二級；九州職人，普進四級。己酉，詔以開府儀同三司唐邕為尚書右仆射。秋 七月癸丑，封孝昭皇帝子彥基為城陽王，彥康為定陵王，彥忠為梁郡王。甲寅，以 尚書令、蘭陵王長恭為錄尚書事，中領(lǐng)軍和士開為尚書令。癸亥，靺鞨遣使朝貢。 癸酉，以華山王凝為太傅。八月辛卯，行幸晉陽。九月乙巳，立皇子恆為皇太子。 冬十月辛巳，以司空、廣寧王孝珩為司徒，以上洛王思宗為司空，封蕭莊為梁王。 戊子，曲降并州死罪已下囚。己丑，復(fù)改威宗景烈皇帝謚號為顯祖文宣皇帝。十二 月丁亥，車駕至自晉陽。詔左丞相斛律光出晉州道，修城戍。

　　二年春正月丁巳，詔兼散騎常侍劉環(huán)俊使于陳。戊寅，以百濟王余昌為使持節(jié)、 都督、東青州刺史。二月壬寅，以錄尚書事、蘭陵王長恭為太尉，并省錄尚書事趙 彥深為司空，尚書令和士開為錄尚書事，左仆射徐之才為尚書令，右仆射唐邕為左 仆射，吏部尚書馮子琮為右仆射。夏四月壬午，以大司馬、瑯邪王儼為太保。甲午， 陳遣使連和，謀伐周，朝議弗許。六月，段韶攻周汾州克之，獲刺史楊敷。秋七月 庚午，太保、瑯邪王儼矯詔殺錄尚書事和士開于南臺，即日誅領(lǐng)軍大將軍庫狄伏連、 書侍御史王子宣等，尚書右仆射馮子琮賜死殿中。八月己亥，行幸晉陽。九月辛亥， 以太師、任城王湝為太宰，馮翊王潤為太師。己未，左丞相、平原王段韶薨。戊午， 曲降并州界內(nèi)死罪已下，各有差。庚午，殺太保、瑯邪王儼。壬申，陳人來聘。冬 十月，罷京畿府入領(lǐng)軍府。己亥，車駕至自晉陽。十一月庚戍，詔侍中赫連子悅使 于周。丙寅，以徐州行臺、廣寧王孝珩為錄尚書事。庚午，以錄尚書事、廣寧王孝 珩為司徒。癸酉，以右丞相斛律光為左丞相。

　　三年春正月己巳，祀南郊。辛亥，追贈故瑯邪王儼為楚帝。二月己卯，以衛(wèi)菩 薩為太尉。辛巳，以并省吏部尚書高元海為尚書右仆射。庚寅，以左仆射唐邕為尚 書令，侍中祖珽為左仆射。是月，敕撰《玄州苑御覽》，后改名《圣壽堂御覽》。 三月辛酉，詔文武官五品已上，各舉一人。是月，周誅冢宰宇文護。夏四月，周人 來聘。秋七月戊辰，誅左丞相、咸陽王斛律光，及其弟幽州行臺、荊山公豐樂。八 月庚寅，廢皇后斛律氏為庶人。以太宰、任城王湝為右丞相，太師、馮翊王潤為太 尉，蘭陵王長恭為大司馬，廣寧王孝珩為大將軍，安德王廷宗為司徒。使領(lǐng)軍封輔 相聘于周。戊子，拜右昭儀胡氏為皇后。己丑，以司州牧、北平王仁堅為尚書令， 特進許季良為左仆射，彭城王寶德為右仆射。癸巳，行幸晉陽。是月，《圣壽堂御 覽》成，敕付史閣。后改為《修文殿御覽》。九月，陳人來聘。冬十月，降死罪已 下囚。甲午，拜弘德夫人穆氏為左皇后，大赦。十二月辛丑，廢皇后胡氏為庶人。 是歲，新羅、百濟、勿吉、突厥并遣使朝貢。于周為建德元年。

　　四年春正月戊寅，以并省尚書令高阿那肱為錄尚書事。庚辰，詔兼散騎常侍崔 象使于陳。是月，鄴都、并州并有狐媚，多截人發(fā)。二月乙巳，拜左皇后穆氏為皇 后。丙午，置文林館。乙卯，以尚書令、北平王仁堅為錄尚書事。丁巳，行幸晉陽。 是月，周人來聘。三月辛未，盜入信州，殺刺史和士休，南兗州刺史鮮于世榮討之。 庚辰，車駕至晉陽。夏四月戊午，以大司馬、蘭陵王長恭為太保，大將軍、定州刺 史、南陽王綽為大司馬，大司馬、太尉衛(wèi)菩薩為大將軍，司徒、安德王延宗為太尉， 司空、武興王普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宜陽王趙彥深為司空。癸丑，祈皇祠。壇 壝蕝之內(nèi)忽有車軌之轍，案驗，傍無人跡，不知車所從來。乙卯，詔以為大慶，班 告天下。己未，周人來聘。五月丙子，詔史官更撰《魏書》。癸巳，以領(lǐng)軍穆提婆 為尚書左仆射，以侍中、中書監(jiān)段孝言為右仆射。是月，開府儀同三司尉破胡、長 孫洪略等與陳將吳明徹戰(zhàn)于呂梁南。大敗，破胡走以免，洪略戰(zhàn)歿。遂陷秦、涇二 州。明徹進陷和、合二州。是月，殺太保、蘭陵王長恭。六月，明徹進軍圍壽陽。 壬子，幸南苑，從官暍死者六十人。以錄尚書事高阿那肱為司徒。丙辰，詔開府王 師羅使于周。秋九月，校獵于鄴東。冬十月，陳將吳明徹陷壽陽。辛丑，殺侍中崔 季舒、張雕唐、散騎常侍劉逖、封孝琰、黃門侍郎裴澤、郭遵。癸卯，行幸晉陽。 十二月戊寅，以司徒高阿那肱為右丞相。是歲，高麗、靺鞨并遣使朝貢，突厥使求 婚。

　　五年春正月乙丑，置左右娥英各一人。二月乙未，車駕至自晉陽。朔州行臺、 南安王思好反。辛丑，行幸晉陽。尚書令唐邕等大破思好，投火死，焚其尸，并其 妻李氏。丁未，車駕至自晉陽。甲寅，以尚書令唐邕為錄尚書事。夏五月，大旱， 晉陽得死魃，長二尺，面頂各二目。帝聞之，使刻木為其形以獻。庚申，大赦。丁 亥，陳人寇淮北。秋八月癸卯，行幸晉陽。甲辰，以高勱為尚書右仆射。是歲，殺 南陽王綽。

　　六年春三月乙亥，車駕至自晉陽。丁丑，烹妖賊鄭子饒于都市。是月，周人來 聘。夏四月庚子，以中書監(jiān)陽休之為尚書右仆射。癸卯，靺鞨遣使朝貢。秋七月甲 戌，行幸晉陽。八月丁酉，冀、定、趙、幽、滄、瀛六州大水。是月，周師入洛川， 屯芒山，攻逼洛城?？v火船焚浮橋，河橋絕。閏月己丑，遣右丞相高阿那肱自晉陽 御之，師次河陽，周師夜遁。庚辰，以司空趙彥深為司徒，斛律阿列羅為司空。辛 巳，以軍國資用不足，稅關(guān)市、舟車、山澤、鹽鐵、店肆，輕重各有差，開酒禁。

　　七年春正月壬辰，詔去秋已來，水潦，人饑不自立者，所在付大寺及諸富戶， 濟其性命。甲寅，大赦。乙卯，車駕至自晉陽。二月辛酉，括雜戶女，年二十已下 十四已上未嫁，悉集省。隱匿者，家長處死刑。二月丙寅，風從西北起，發(fā)屋拔樹， 五日乃止。夏六月戊申朔，日有蝕之。庚申，司徒趙彥深薨。秋七月丁丑，大雨霖。 是月，以水澇，遣使巡撫流亡人戶。八月丁卯，行幸晉陽。雉集于御坐，獲之，有 司不敢以聞。詔營邯鄲宮。冬十月丙辰，帝大狩于祁連池。周師攻晉州。癸亥，帝 還晉陽。甲子，出兵，大集晉祠。庚午，帝發(fā)晉陽。癸酉，帝列陣而行，上雞棲原， 與周齊王憲相對，至夜不戰(zhàn)。周師斂陣而退。十一月，周武帝退還長安，留偏師守 晉州，高阿那肱等圍晉州城。戊寅，帝至圍所。十二月戊申，周武帝來救晉州。庚 戌，戰(zhàn)于城南，齊軍大敗。帝棄軍先還。癸丑，入晉陽，憂懼不知所之。甲寅，大 赦。帝謂朝臣曰：“周師甚盛，若何？”群臣咸曰：“天命未改，一得一失，自古 皆然。宜停百賦，安朝野，收遺兵，背城死戰(zhàn)，以存社稷?！钡垡猹q預(yù)，欲向北朔 州。乃留安德王廷宗、廣寧王孝珩等守晉陽。若晉陽不守，即欲奔突厥。群臣皆曰 不可，帝不從其言。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伏恩、封輔相、慕容鐘葵等宿衛(wèi)近臣三十余 人，西奔周師。乙卯，詔募兵，遣安德王延宗為左廣，廣寧王孝珩為右廣。延宗入 見帝，帝告欲向北朔州，延宗泣諫，不從。帝密遣王康德與中人齊紹等送皇太后、 皇太子于北朔州。丙辰，帝幸城南軍營，勞將士，其夜欲遁，諸將不從。丁巳，大 赦。改武平七年為隆化元年。其日，穆提婆降周。詔除安德王延宗為相國，委以備 御，延宗流涕受命。帝乃夜斬五龍門而出。欲走突厥，從官多散，領(lǐng)軍梅勝郎叩馬 諫，乃回之鄴。時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騎，廣寧王孝珩、襄城王彥道續(xù)至，得數(shù)十人 同行。戊午，延宗從眾議，即皇帝位于晉陽，改隆化為德昌元年。庚申，帝入鄴。 辛酉，延宗與周師戰(zhàn)于晉陽，大敗，為周師所虜。

　　帝遣募人，重加官賞，雖有此言，而竟不出物。廣寧王孝珩奏請出宮人及珍寶， 班賜將士，帝不悅。斛律孝卿居中，受委帶甲以處分。請帝親勞，為帝撰辭，且曰： “宜慷慨流涕，感激人心。”帝既出臨眾，將令之，不復(fù)記所受言，遂大笑。左右 亦群咍，將士莫不解體。于是自大丞相已下，太宰、大司馬、三師、大將軍、三公 等官，并增員而授，或三或四，不可勝數(shù)。甲子，皇太后從北道至。引文武一品已 上入硃華門。賜酒食及紙筆，問以御周之方略。群臣各異議，帝莫知所從。又引高 元海、宋士素、盧思道、李德林等欲議禪位皇太子。先是，望氣者言，當有革易， 于是依天統(tǒng)故事，授位幼主。

　　幼主名恆，帝之長子也。母曰穆皇后。武平元年六月，生于鄴。其年十月，立 為皇太子。隆化二年春正月乙亥，即皇帝位，時年八歲。改元為承光元年，大赦。 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帝為太上皇帝，后為太上皇后。于是黃門侍郎顏之推、中書 侍郎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勸太上皇帝往河外募兵，更為經(jīng)略。若不濟，南投陳國。 從之。丁丑，太皇太后、太上皇自鄴先趣濟州。周師漸逼。癸未，幼主又自鄴東走。 己丑，周師至紫陽橋。癸巳，燒城西門，太上皇將百余騎東走。乙亥，度河入濟州。 其日，幼主禪位于大丞相、任城王湝，令侍中斛律孝卿送禪文及璽紱于瀛州。孝卿 乃以之歸周。又為任城王詔，尊太上皇為無上皇。幼主為守國天王。留太皇太后濟 州，遣高阿那肱留守。太上皇并皇后攜幼主走青州，韓長鸞、鄧颙等數(shù)十人從。太 上皇既至青州，即為入陳之計。而高阿那肱召周軍，約生致齊主。而屢使人告，言 賊軍在遠，已令人燒斷橋路。太上所以停緩。周軍奄至青州，太上窘急，將遜于陳， 置金囊于鞍后。與長鸞、淑妃等十數(shù)騎至青州南鄧村，為周將尉暹綱所獲，送鄴。 周武帝與抗賓主禮，并太后、幼主、諸王，俱送長安。封帝溫國公。至建德七年， 誣與宜州刺史穆提婆謀反，及延宗等數(shù)十人，無少長咸賜死。神武子孫所存者一二 而己。至大象末，陽休之、陳德信等啟大丞相隋公，請收葬。聽之，葬于長安北原 洪瀆川。

　　帝幼而令善；及長，頗學綴文，置文林館，引諸文士焉。而言語澀吶，無志度， 不喜見朝士。自非寵私昵狎，未嘗交語。性懦不堪，人視者即有忿責。其奏事者， 雖三公、令、錄莫得仰視。皆略陳大旨，驚走而出。每災(zāi)異寇盜水旱，亦不自貶損； 唯諸處設(shè)齋，以此為修德。雅信巫覡，解禱無方。初，瑯邪王舉兵，人告者誤云庫 狄伏連反，帝曰：“此必仁威也?！庇瞩晒馑篮螅T武官舉高思好堪大將軍，帝 曰：“思好喜反。”皆如所言，遂自以策無遺算，乃益驕縱。盛為無愁之曲，帝自 彈胡琵琶而唱之，侍和之者以百數(shù)，人間謂之無愁天子。嘗出見群厲，盡殺之?；?殺人，剝面皮而視之。任陸令萱、和士開、高阿那肱、穆提婆、韓長鸞等宰制天下； 陳德信、鄧長颙、何洪珍參預(yù)機權(quán)。各引親黨，超居非次；官由財進，獄以賄成； 其所以亂政害人。難以備載。諸官奴婢、閹人、商人、胡戶、雜戶、歌舞人、見鬼 人濫得富貴者，將以萬數(shù)。庶姓封王者百數(shù)，不復(fù)可紀。開府千余，儀同無數(shù)。領(lǐng) 軍一時三十，連判文書，各作依字，不具姓名，莫知誰也。諸貴寵祖禰追贈，官歲 一進，位極乃止。宮掖婢皆封郡君。宮女寶衣玉食者五百余人。一裙直萬疋，鏡臺 直千金。競為變巧，朝衣夕弊。承武成之奢麗，以為帝王當然。乃更增益宮苑，造 偃武修文臺。其嬪嬙諸院中，起鏡殿、寶殿、瑇瑁殿，丹青雕刻，妙極當時。又于 晉陽起十二院，壯麗逾于鄴下。所愛不恆，數(shù)毀而又復(fù)。夜則以火照作，寒則以湯 為泥。百工困窮，無時休息。鑿晉陽西山為大佛像，一夜燃油萬盆，光照宮內(nèi)。又 為胡昭儀起大慈寺，未成，改為穆皇后大寶林寺。窮極工巧，運石填泉，勞費億計， 人牛死者，不可勝紀。御馬則藉以氈罽，食物有十余種。將合牝牡，則設(shè)青廬，具 牢饌而親觀之。狗則飼以梁肉。馬及鷹犬，乃有儀同、郡君之號。故有赤彪儀同、 逍遙郡君、陵霄郡君。高思好書所謂馱龍，逍遙著也。犬于馬上設(shè)褥以抱之。斗雞 亦號開府。犬馬雞鷹，多食縣干。鷹之入養(yǎng)者，稍割犬肉以飼之，至數(shù)日乃死。又 于華林園立貧窮村舍，帝自弊衣為乞食兒。又為窮兒之市，躬自交易。寫筑西鄙諸 城，黑衣為羌兵；鼓噪陵之，親率內(nèi)參臨拒，或?qū)崗澒淙?。自晉陽東巡，單馬馳 騖，衣解發(fā)散而歸。又好不急之務(wù)，曾一夜索蝎，及旦，得三升。特愛非時之物， 取求火急，皆須朝征夕辦。當勢者因之，貸一而責十焉。賦斂日重，徭役日煩；人 力既殫，帑藏空竭。乃賜諸佞幸賣官，或得郡兩三，或得縣六七，各分州郡，下逮 鄉(xiāng)官，亦多降中者。故有敕用州主簿，敕用郡功曹。于是州縣職司，多出富商大賈。 競為貪縱，人不聊生。爰自鄴都及諸州郡，所在征稅，百端俱起。凡此諸役皆漸于 武成，至帝而增廣焉。然未嘗有有帷薄淫穢，唯此事頗優(yōu)于武成云。

　　初，河清末，武成夢大蝟攻破鄴城，故索境內(nèi)蝟膏以絕之。識者以后主名聲與 蝟相協(xié)，亡齊征也。又婦人皆剪剔以著假髻；而危邪之，狀如飛鳥，至于南面，則 髻心正西。始自宮內(nèi)為之。被于四遠。天意若曰：“元首翦落，危側(cè)，當走西也?！?又為刀子者，刃皆狹細，名曰盡勢。游童戲者，好以兩手持繩，拂地而卻上跳，且 唱曰“高末”。高末之言，蓋高氏運祚之末也。然則亂亡之數(shù)，蓋有兆云。

　　論曰：武成風度高爽，經(jīng)算弘長。文武之官，俱盡謀力，有帝王之量矣。但愛 狎庸豎，委以朝權(quán)；帷薄之間，淫侈過度。滅亡之兆，其在斯乎。玄象告變，傳位 元子；名號雖殊，政猶己出；跡有虛飾，事非憲典；聰明臨下，何易可誣。又河南、 河間、樂陵等諸王，或以時嫌，或以猜忌，皆無罪而殞。非所謂知命任天體大道之 義也。后主以中庸之姿，懷易染之性。永言先訓，教匪義方。始自襁褓，至于傳位， 隔以正人，閉其善道。養(yǎng)德所履，異乎春誦夏弦。過廷所聞，莫非不軌不物。輔之 以中官奶媼，屬之以麗色淫聲；縱巘紲之娛，恣朋淫之好。語曰：“從惡若崩”， 蓋言其易。武平在御，彌見淪胥；罕接朝士，不親政事；一日萬機，委諸兇族。內(nèi) 侍帷幄，外吐絲綸；威厲風霜，志回天日；虐人害物，搏噬無厭；賣獄鬻官，溪壑 難滿。重以名將貽禍，忠臣顯戮；始見浸溺之萌，俄觀土崩之勢。周武因機，遂混 區(qū)夏，悲天！蓋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自然之理矣。

　　鄭文貞公魏徵總而論之曰：神武以雄杰之姿，始基霸業(yè)；文襄以英明之略，伐 叛柔遠。于時喪君有君，師出以律。河陰之役，摧宇文如反掌；渦陽之戰(zhàn)，掃侯景 如拉枯。故能氣懾西鄰，威加南服。王室是賴，東夏宅心。文宣因累世之資，膺樂 推之會，地居當璧，遂遷魏鼎。懷譎詭非常之才，運屈奇不測之智；網(wǎng)羅俊乂，明 察臨下；文武名臣，盡其力用。親戎出塞，命將臨江。定單于于龍城，納長君于梁 國。外內(nèi)充實，疆場無警；胡騎息其南侵，秦人不敢東顧。既而荒淫敗德，罔念作 狂；為善未能亡身，余殃足以傳后。得以壽終，幸也；胤嗣不永，宜哉。孝昭地逼 身危，逆取順守；外敷文教，內(nèi)蘊雄圖；將以牢籠區(qū)域，奄有函夏。享齡不永，績 用無成。若或天假之年，足使秦、吳旰食。武成即位，雅道陵遲。昭、襄之風，摧 焉已墜。暨乎后主，外內(nèi)崩離；眾潰于平陽，身禽于青土。天道深遠，或未易談； 吉兇由人，抑可揚榷。觀夫有齊全盛，控帶遐阻：西包汾、晉，南極江、淮，東盡 海隅，北漸沙漠。六國之地，我獲其五；九州之境，彼分其四。料甲兵之眾寡，校 帑藏之虛實；折沖千里之將，帷幄六奇之士，比二方之優(yōu)劣，無等級以寄言。然其 太行、長城之固，自若也；江、淮、汾、晉之險，不移也；帑藏輸稅之富，未虧也； 士庶甲兵之眾，不缺也。然而前王用之而有余，后主守之而不足，其故何哉？前王 之御時也，沐雨櫛風；拯其溺而救其焚，信必賞，過必罰，安而利之。既與共其存 亡，故得同其生死。后主則不然。以人從欲，損物益己。雕墻峻宇，甘酒嗜音；廛 肆遍于宮園，禽色荒于外內(nèi)。俾晝作夜，罔水行舟；所欲必成，所求必得。既不軌 不物，又暗于聽受；忠信弗聞，萋斐必入。視人如草芥，從惡如順流。佞閹處當軸 之權(quán)，婢媼擅回天之力。賣官鬻獄，亂政淫刑；刳剒被于忠良，祿位加于犬馬。讒 邪并進，法令多聞。持瓢者非止百人，搖樹者不唯一手。于是土崩瓦解，眾叛親離。 顧瞻周道，咸有西歸之志。方更盛其宮觀，窮極荒淫；謂黔首之可誣，指白日以自 保。驅(qū)倒戈之旅，抗前歌之師；五世崇基，一舉而滅。豈非鐫金石者難為功，摧枯 朽者易為力歟。抑又聞之，“皇天無親，唯德是輔”?！疤鞎r不如地利，地利不如 人和”。齊自河清之后，逮于武平之末，土木之工不息，嬪嬙之選無已。征稅盡， 人力殫，物產(chǎn)無以給其求，江海不能贍其欲。所謂火既熾矣，更負薪以足之；數(shù)既 窮矣，又為惡以促之。欲求大廈不燔，延期過歷，不亦難乎。由此言之，齊氏之敗 亡，蓋亦由人，匪惟天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