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_列傳卷二十七部分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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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閱典籍:《北史》——「北史·列傳卷二十七」原文
房豹,字仲干。身體魁梧,容貌偉岸,聲音洪亮,儀表堂堂。十七歲時,州官征辟他為主簿。王思政占據(jù)潁川,慕容紹宗出兵討伐,房豹任慕容紹宗的開府主簿,兼行臺郎中。紹宗說自己有水中的災(zāi)難,便在戰(zhàn)艦中洗浴,并自己跳入水中,希望用這種方法代替將要遇到的厄運。房豹對他說:“命在于天,難道是人理所能延長保護(hù)的嗎?您如果真的有水中的災(zāi)難,不是祈禱能排除的。如果您實在沒有,何必再去祈禱呢?現(xiàn)在統(tǒng)率三軍的重任全在你的身上,惟有達(dá)觀知命,順乎情理,以保存您的大福大吉。方才乘船入水,說為了防災(zāi),怎么能像在岸上指揮能夠保證您絕對的安全呢?”慕容紹宗笑著說:“我不能脫免俗套啊,所以才這樣做?!辈痪?,慕容紹宗被水淹死,人們議論認(rèn)為房豹洞悉人生的奧妙。
齊武成帝河清年間,房豹被授為謁者仆射,任西河太守。西河與北周接壤,過去與稽胡混雜。房豹為政貴在清靜無為,因而有顯著的成績和崇高的聲譽。他調(diào)任博陵太守,也有很高的聲望。又調(diào)至樂陵任太守,治理政事注重風(fēng)化教育,被稱為善政。樂陵瀕臨大海,水味大多咸苦。房豹下令開鑿了一口井,便得到甘美的泉水,遠(yuǎn)近都認(rèn)為是他良好的政風(fēng)化育所致。房豹被罷職離開后,井水又變成咸的。北齊滅亡,房豹回到家鄉(xiāng)耕種田園,自食其力。多次被朝廷征用,都以有病為理由堅決推辭。地方長官初上任,一定派人向他致禮。那些下級官吏也送來名帖表達(dá)敬意。
他死在家中,沒有兒子,由哥哥房熊的兒子房彥詡繼嗣。
房彥詡明辨是非,廣有學(xué)識,被授為殿中御史,出任千乘、益都兩縣的縣令,有仁愛恩惠的政風(fēng)。
彥謙早年就成為孤兒,不認(rèn)識自己的父親,被母親的兄長收養(yǎng)。哥哥彥詢頗有鑒別能力,認(rèn)為彥謙天性聰明穎悟,每每對他感到驚奇,便親自教他讀書。七歲時,他已能背誦數(shù)萬字的書籍,宗親們都感到很驚異。十五歲那年,過繼給叔父房子貞,侍奉繼父繼母像親生父母一樣。子貞憐愛他,對他撫養(yǎng)十分優(yōu)厚。繼母去世,他五天不吃不喝。對待伯父房豹,也盡心盡力。四季的時鮮果品,伯父沒有吃,自己就不敢先嘗。遇到喪葬,他必定蔬食素餐,恪守禮節(jié),宗族們都效法他。以后受教于博士尹琳,手不釋卷,貫通了《五經(jīng)》。講解和寫作,頗有口才和文才,風(fēng)度超過常人。
十八歲那年,齊廣寧王高孝珩為齊州刺史,征用他為主簿。當(dāng)時,綱紀(jì)松弛,州郡的官員大多放縱自為。彥謙到任后,清靜簡潔,執(zhí)行法度,州境之內(nèi),上下肅然,官吏百姓無不敬畏。北周的軍隊進(jìn)入鄴城,北齊君主向東逃跑,任彥謙為齊州中從事。彥謙痛惜本朝滅亡,準(zhǔn)備召集忠義之士,暗中密謀恢復(fù)舊業(yè),事情沒有成功而停止。北齊滅亡,彥謙回到家里。周武帝宇文邕派柱國辛遵任齊州刺史,辛遵被盜賊首領(lǐng)輔帶劍捉獲。彥謙寫信勸諭輔帶劍,帶劍畏懼慚愧,將辛遵送回齊州,各路盜賊都?xì)w順自首。隋文帝稱帝之后,房彥謙在鄉(xiāng)里悠閑自得,發(fā)誓再也不愿做官。開皇七年(588),刺史韋藝堅持舉薦他,不得已他才答應(yīng)。吏部尚書盧愷一見面就很看重他,破格授予他承奉郎,不久調(diào)任監(jiān)察御史。后來南陳被平定,他奉命安撫泉州、括州等十州。因完成使命頗受文帝稱許,賞賜給他布帛一百匹,米一百石,衣服一套,奴婢七人。
又遷任秦州總管錄事參軍。朝臣上朝時,左仆射高赹決定考核官吏們的政績。房彥謙對高赹說“;《書經(jīng)》上說三年對官吏考核一次,以提拔優(yōu)異的,黜退庸劣者。唐堯、虞舜以后各代都有自己的法度,降免和提拔都能合理,表揚和批評都不缺少。于是,提拔一定能得到賢能的人,罷免的都是無才無德的小人。如果執(zhí)行謬誤,法規(guī)就等于虛設(shè)??纯锤髦莸目己?,執(zhí)行的情況各不相同,進(jìn)用和汰減的多少,數(shù)目都不一樣。更何況長官對下級或愛或憎,任意憑感情用事,使得那些乖巧刁鉆的人仕途卻很平坦;清廉正派,孤傲耿直的,未必能夠高升;卑膝獻(xiàn)媚,刁鉆取巧者,反而居于上等。真假混淆,是非顛倒。達(dá)官顯要如不嚴(yán)格挑選,認(rèn)真取舍,那些被他們提拔任命的下級官吏,就會多數(shù)是靠蒙混投機獲得成功的;沒有經(jīng)過政府批準(zhǔn)的,都不知道自己不被選拔的原因。另外,天下四方距離遙遠(yuǎn),很難做到詳細(xì)考核,惟有弄清人數(shù),一半黜退,一半保留,只計算官員數(shù)量的多少,不要管他好壞的多少。想求得公允恰當(dāng),實在沒有辦法。您洞察幽微,公平待物,現(xiàn)在所考核的,一定沒有受冤枉的。假如出現(xiàn)了前面說的那幾件事,不知道您怎么處理?只希望您廣泛地布置耳目,認(rèn)真了解下面官吏的情況,表揚他們細(xì)小的成績,批評他們輕微的過失,不但是非曲直分明,大道得行,而且也足能夠獎勵賢能清俊之士?!闭f時語氣慷慨,引起旁觀者的注目。高赹也為之動容,長長感嘆贊賞。因而詢問他河西、隴右一帶官員的清形,彥謙聲音洪亮,對答如流。高赹對各州總管、刺史說“:與你們談話,不如單獨同房彥謙談話?!币院髷?shù)日,高赹將彥謙的意見告訴給文帝,文帝竟沒有采納。
因在秦州任職期滿,他調(diào)任為長葛縣令。很有惠政,百姓都稱他為慈父。仁壽年間,文帝命使臣持節(jié)巡行各州縣察看官吏能力的大小,認(rèn)為彥謙為天下第一,提拔他為都州司馬。長葛縣的官吏百姓號啕大哭,互相訴說:“房明府現(xiàn)在離去,我們還活個什么!”以后百姓們思念他,立碑歌頌他的功德。都州長久沒有刺史,州中政務(wù)都?xì)w房彥謙管理,也同樣政績卓異。內(nèi)史侍郎薛道衡為一代文宗,名望清雅顯著,交結(jié)的都是海內(nèi)名人賢士。他十分看重房彥廉的為人,對彥謙極為友愛和敬重。道衡任襄州總管,與彥謙書信往來不斷,雙方的信使常常在路途上交錯而過。煬帝繼位,道衡又轉(zhuǎn)任番州,途徑彥謙的住所,留連多日,最后灑淚而別。
黃門侍郎張衡也與房彥謙相友善。當(dāng)時,煬帝正大肆營建東都洛陽,宮殿都極其華麗,令天下人大失所望。再則,漢王楊諒反叛,被牽連獲罪的人很多。彥謙見張衡當(dāng)政而又不能匡救時弊,便寫信告誡他,說:
“我聽說獎賞可以勸善,處罰可以懲惡。所以就是對于那些地位卑賤的人,有了善事也一定給予獎賞;對于地位高,有才能的人,有了過錯也一定要懲罰。不應(yīng)該懲罰避開自己的親友,獎賞遺漏了卑賤的人?,F(xiàn)在,國家恰好承受美好的命運,天子有如百姓的父母,賞罰獎懲,是非曲直,上天都可以知道,就是處在很遠(yuǎn)的地方,皇天也能夠照臨,所以,應(yīng)該謹(jǐn)慎嚴(yán)肅。
“至于并州的謀反事件,須要查清辨明。如果楊諒確實因為皇帝的詔命沒有傳達(dá)到他那里,他考慮到國家面臨危難,調(diào)集兵力,聚眾起事,并不算違犯朝廷法紀(jì),則應(yīng)當(dāng)體諒他的本意,再討論對他的處罰。這樣,上可以符合圣上兄弟友愛的心意,下可以解除百姓們疑惑的念頭。
“圣人認(rèn)為最珍貴的東西,就是皇帝的寶座。如果上天不送給你,誰都不能輕意得到。所以像蚩尤、項籍那樣驍勇善戰(zhàn),伊尹、霍光那樣有權(quán)有勢,老子、孔子那樣才智絕倫,呂望、孫武那樣深諳兵術(shù),吳、楚連結(jié),有著磐石般的屏障,都沒有能夠取得帝位。更何況小小的一隅,有如蜜蜂翅膀的扇動,螞蟻的聚集,楊諒的愚笨,群小們的兇惡,想進(jìn)犯京城輔地,真是妄想??!
“自開天辟地以來,都有文字記載。帝王的言語行跡,后人可以詳細(xì)知曉。如果不積累道德和仁愛之心,為國家建豐功,為百姓謀厚利,誰能夠使自己的威望讓天人共知,精神感動神靈?所以,古代圣哲的帝王,黎明即起,操勞國事,兢兢業(yè)業(yè),如履冰上,如懷抱朽爛,小心謹(jǐn)慎。亂世的帝王驕奢荒淫,無所畏懼,凌駕于萬民之上,肆意放縱私欲,史書不可一一記載。
“您置身朝廷,天子以大權(quán)相托,早已把你看成心腹重臣。你既然身處政治清明之世,應(yīng)當(dāng)心存正直,為當(dāng)世立下重要的誡律,以作為后世的憲典。怎么能允許曲意順從天子,把仁愛之心變成刑罰之舉!”
張衡收到房彥謙的書信,感動得長長地嘆息,又不敢奏給煬帝知道。
彥謙知道朝廷綱紀(jì)敗壞,便辭去官職,隱居林下。準(zhǔn)備在蒙山下建屋結(jié)廬,以遂退隱的志愿。恰逢朝廷設(shè)置司隸官,選取天下知名人士。朝廷認(rèn)為他公正端方,聲譽顯著,眾望所歸,因此,任命他為司隸刺史。他也慨然有澄清天下的志向,凡是他向朝廷舉薦的,都是人倫表率。如有彈劾,被糾察的人也毫無怨言。司隸別駕劉火乇欺上辱下,任意攻擊別人,卻自以為正直。刺史們都害怕他,見了他都恭恭敬敬下拜。惟有房彥謙對他不卑不亢,見面一揖而已。有見識的人都稱贊他,劉火乇也不惱恨他。
大業(yè)九年(613),彥謙跟隨煬帝到遼東,負(fù)責(zé)監(jiān)察扶余道的軍事。后來,隋朝政治逐漸混亂,朝臣們大多改變節(jié)操。彥謙堅守正道,有如平常,頗為執(zhí)政的權(quán)要嫉恨,將他調(diào)出京城,任涇陽縣縣令,死在任上。
彥謙在家鄉(xiāng)居住時,子侄們來問安,他常給他們講解處世的道理,督促勉勵他們一番。態(tài)度懇切勤勉,不知疲倦。家中有祖上留下的舊業(yè),資產(chǎn)素來殷厚,加上他前后做官所得的俸祿,都用來接濟(jì)親戚朋友,所以家中沒有多余的錢財。他乘坐的車馬,穿戴的衣服,使用的家具,都務(wù)必簡樸省儉。從少年到成年,一言一行,從不涉及私人的事情。雖然屢次導(dǎo)致錢囊羞澀,卻怡然自得。曾從容獨自發(fā)笑,對他的兒子房玄齡說:“別人都因俸祿致富,我卻獨因做官而貧困。所留給子孫的,只有清白?。 彼鶎懙奈恼?,氣派宏大,風(fēng)格閑雅,有古人的深意。又擅長寫隸字,人們?nèi)绻艿玫剿臅?,都珍藏展玩。太原的王劭、北海的高?gòu)、..縣的李綱、中山的郎茂、郎穎、河?xùn)|的柳..、薛孺,都是一時著名的高雅清俊人物,彥謙都與他們結(jié)交為友。他家里雖然高朋云集,冠蓋相望,而卻沒有一個行為卑下的客人。他舉止文雅,十分通達(dá)政務(wù),有見識的人都用行為遠(yuǎn)大贊許他。
當(dāng)初,隋文帝平定南陳之后,天下歸為一統(tǒng),論者都說天下將要太平。彥謙卻私下里對他所親近的趙郡人李少通說“:皇上性情疑忌峻刻,不采納別人的建議。太子懦弱平庸,諸王在各地擅作威福。朝廷只實行苛刻嚴(yán)酷的政治,沒有表現(xiàn)出恢宏遠(yuǎn)大的氣魄。天下雖然安定,我卻憂慮動亂就要到來。”李少通聽了不以為然。等到仁壽和大業(yè)之際,他的話果然都被驗證。
畢義云,小名瞓兒。少年粗獷豪俠,家住在兗州北部,常常打劫來往的行人,州里的人都把他當(dāng)成禍患。年紀(jì)很大才強自克制,改惡從善,出來做官,升至尚書都官郎中。他的性情嚴(yán)酷剛烈,事情處理得大多干練果斷。齊神武帝高歡做東魏的丞相,認(rèn)為畢義云很稱職,命他捉拿非法騙取職位的假官,他專門用車軸般粗的木棒拷打他們,獲得了大量罪證。然而,也引起很多人的怨恨誹謗,曾被司州的官吏控告,說他殺人滅口,侵吞這些人的財物,并偷偷改換了有關(guān)的文書。高歡認(rèn)為義云察舉偽官,難免不引起眾人的怨恨,并不追問。義云有所依恃,拘捕了一些官吏,列舉他們的罪狀,并將他們斬首。因此,銳意刑訊審問,威名日漸增加。
齊文宣帝高洋稱帝,任畢義云為書侍御史。對于勛臣國戚,他也照樣彈劾。多次升遷,任御史中丞,對官吏的要求和奏劾更加認(rèn)真嚴(yán)厲。然而,卻引起了豪強權(quán)要們的不滿,多次被他們誣告。先是被汲郡太守翟嵩彈劾,說他的從兄畢僧明拖欠官債。僧明原先任京城地區(qū)的長史,不受翟嵩的統(tǒng)屬,限時命僧明還債,因此挾嫌報復(fù)。并多次派御史去訪察,想因此牽連義云。后來,義云又因家里私藏工匠坐罪。他家有十多張織錦的織機,并私自打造金銀器物,便被拘禁,不久釋放,任司徒左長史。
尚書左丞司馬子瑞奏劾畢義云,聲稱“:天保元年(550)四月,竇氏皇姨將要埋葬的那一天,朝廷百官都到她的府第吊唁哀悼,畢義云卻只派一位御史去投遞自己的名帖,并沒有赴喪致哀。再則,義云自稱:妻子死后生活孤單清寒。后來,娶李世安的女兒為妻。李世安替父親守孝未完,他的女兒就辦婚事,所以,特別乞請悄悄迎娶,不敢大肆操辦。等到他成婚那天晚上,各種禮儀擺設(shè)都很齊備,在限定時間迎娶,有駿馬開路,盛大的儀仗排列在路上。又派官府的二十名吏役,穿著鮮艷的衣服,跟隨在新娘乘坐的車子后面。真是越禮強求成婚,有違禮教,干犯皇室。畢義云家的資產(chǎn)房宅,足可以稱作豪門巨室。忽然與家境貧窮的人家通婚,完全是矯情釣譽。再則,皇帝的車駕到晉陽,朝廷規(guī)定:參拜皇帝的起居,官吏四品以下五品以上的,提前一天到南都報到;三品以上的,當(dāng)天到南都報到。畢義云卻違犯成例,報到的那一天,將文表拿到家里簽署。參拜起居時,又聲稱是自己家的忌日而不參加。”于是,朝廷下詔將他交付廷尉治罪。不久,下令免予追究。司馬子瑞又彈劾他其他事情十多條,大多瑣碎細(xì)微,判罪只限于罰金,不至于免職。
司馬子瑞的從兄司馬消難任北豫州刺史,畢義云派御史張子階到北豫州察訪他的傳聞影響。張子階先拘禁了他的掌管文書的典簽和家客數(shù)人,司馬消難十分害怕,便叛逃到北周。人們議論這件事,歸罪于畢義云,說他是為了報復(fù)司馬子瑞。事情也報告給了文宣帝。原來皇帝宴賞,都讓畢義云參加,從此以后,漸被疏遠(yuǎn),聲望大大降低。乾明初年,司馬子瑞升任御史中丞。鄭子默正被朝廷重用,畢義云的姑母即是鄭子默的祖母。所以義云受他保護(hù),任度支尚書,兼左丞。鄭子默被處死后,畢義云左丞的職務(wù)也被解除。
孝昭帝高演至?xí)x陽,高元海留住鄴城,畢義云深深地依附于他。知道他信佛,便常常跟隨他去寺院聽講。為了密切和他的關(guān)系,義云無所不用。到了孝昭帝病重,遺詔讓武成帝高湛繼位。文襄帝高澄的族弟高歸彥到京城,武成帝對他疑忌重重。高元海派牛車接畢義云到北宮計議,便與高元海等勸高湛早日即位。畢義云隨武成帝至?xí)x陽,參與朝政。不久,出任兗州刺史,給予后部鼓吹的待遇,送他至本州上任。義云氣宇軒昂,洋洋自得。勸武成帝即位的功勞,見人都要陳說一遍,并表示愿意向朝廷引見他們。還說與皇帝離別是暫時的,自己不會長時間在兗州任職。在州內(nèi)云游,先是用鐃鼓吹。按部行游時,兩部軍樂都一齊并用。他還寫信給高元海,議論朝廷內(nèi)的事情。高元海到皇宮,不小心將信失落。給事中李孝貞拾到并送給了武成帝。為此,高元海逐漸被武成帝疏遠(yuǎn),李孝貞因此被提拔為中書舍人。高歸彥謀叛,畢義云在兗州暗中集結(jié)兵馬,聚集武器,準(zhǔn)備防衛(wèi),實在沒有別的意思,卻被人密奏朝廷。等到高歸彥被擒獲,追問他的朋黨,涉及到了畢義云。武成帝仍記著他勸進(jìn)的忠誠,竟沒有給他治罪,任他為七兵尚書。
畢義云性情豪爽放達(dá),頗好施舍別人。累世任州刺史的職務(wù),家中富足,廣有資財。讀書人中有生活貧困的,他大多給予接濟(jì)。等他做了官,卻盡情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建造宏麗壯觀的府第,不長時間就落成。其中男女混雜的穢聞傳遍朝野上下。任郎官時,曾與左丞宋游道因為公事發(fā)生分岐,兩人忿怒爭論,宋游道在朝堂上辱罵他說:“《雄狐》一詩,就因為你才流傳千載?!碑吜x云聽了一句話也答不出來。他的性格兇暴殘忍,非一般的人情常理所能推及。在家里殘酷更甚,子侄奴仆,經(jīng)常被打得遍體傷痕。
他有一個很壞的兒子叫畢善昭,性情十分兇狠頑劣。經(jīng)常與他的女婢通奸。許多下人都遭受他的拷打,他還逼著這些人像牲畜一樣戴上籠頭,拴在院中的樹上,讓他們吃草料,折磨十多天才釋放。一天夜晚,畢義云被人殺害,兇器就是畢善昭的佩刀,失落在他的院子中。他聽說父親遇難,趕去痛哭,家人得到他的佩刀,他因害怕逃出,藏在平恩郊外的房舍里。天亮后,武成帝命舍人蘭子暢到畢義云家里了解案情。這之前,義云新娶了范陽盧氏女為妾,頗有姿色。蘭子暢懷疑是盧氏的奸夫殺了義云,準(zhǔn)備拷打盧氏。盧氏交待是善昭干的。便將善昭逮捕,關(guān)押在臨漳監(jiān)獄,準(zhǔn)備斬首示眾。邢邵上奏章說“: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義云又是朝廷重臣,不可以張揚?!北阍讵z中將善昭斬首,尸體扔在了漳河中。
羊祉,字靈祐,太山鉅平人,晉朝太仆卿羊臔的六代孫子。父親羊規(guī)之,劉宋時任任城縣令。太武帝南討,軍隊進(jìn)至鄒山,羊規(guī)之與魯郡太守崔邪利,以及其屬縣官吏徐遜、愛猛之等人一起投降,規(guī)之被賜爵為鉅平子,任雁門太守。
羊祉性情剛烈自信,喜好刑名。任司空令、輔國長史,繼承父親的爵位為鉅平子。他由于侵吞公款,營造私宅,被有司查處,應(yīng)當(dāng)判處死罪。孝文帝特別饒恕他不死,發(fā)配到邊遠(yuǎn)的地方。后來回家。景明初年,任將作都將,加封為左軍將軍。景明四年(503),持朝廷節(jié)杖任梁州軍司,討伐叛亂的氐族。正始二年(505),朝廷派軍隊攻討蜀地,以羊祉為假節(jié)龍驤將軍、益州刺史,攻取劍閣而還。又以本將軍的職銜任秦、梁二州的刺史,加封為征虜將軍。羊祉生性殘忍,又不廉潔,掠奪百姓為自己的奴婢,被御史中尉王顯彈劾,被朝廷免罪。高肇執(zhí)掌朝政,羊祉又被起用為光祿大夫,任平南將軍、持節(jié),率步軍騎兵三萬,先行向涪城進(jìn)發(fā)。沒有到達(dá)地方,宣武帝駕崩,羊祉率軍返回。夜晚行軍,山上有兩條路,兵士迷失方向而走錯了路,羊祉將隊副楊明達(dá)斬首,將頭顱掛在路旁。中尉元昭彈劾羊祉的暴行,他又被赦免。以后,加封為平北將軍,沒有拜受職務(wù)就去世了,朝廷追贈他為安東將軍、兗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劉臺龍討論羊祉的謚號說:“羊祉的志向始終堅貞不渝,不畏懼強權(quán);參贊戎機,勇武果斷;受命撫邊,夷族感恩戴德,人民大受感化,無論老幼都懷念他的仁愛。按照賜謚的規(guī)定,布施德義,行為果決稱為景,應(yīng)該謚號為‘景’。”侍中侯剛、給事黃門侍郎元纂等人駁斥說“;我們聽說惟有名號和標(biāo)志名號的器物,不能隨便送人。確定謚號的標(biāo)準(zhǔn),一定要和他的事跡相符合。羊祉性情暴烈嚴(yán)酷,所在的地方威猛過甚,而很少聽說布德施仁。禮官卻不實事求是,謚號為‘景’,不但使正直在他一個人身上喪失,而實則使朝廷的法度遭到破壞。請求交給外臣商議,根據(jù)標(biāo)準(zhǔn)重新確定謚號?!膘`太后下令說“:根據(jù)他們駁斥的意見,重新議定?!痹鸷蛣⑴_龍又奏請說:“聽說謚號是道德的表現(xiàn),事狀是行為表現(xiàn)的名稱。然而,尚書負(fù)責(zé)銓選人才,裁量品物,如果他的行為與事跡乖違,應(yīng)該裁下來而不接受,再記錄他的真實行狀,交有關(guān)部司,按照賜贈謚號的標(biāo)準(zhǔn)衡量。怎么能丟開他的事跡,另外尋找根據(jù)?丟下他的事,去掉他的名號,將以什么做標(biāo)準(zhǔn)?”靈太后同意他們的意見。
薛安都 劉休賓 房法壽曾孫豹 玄孫彥謙 族子景伯 畢眾敬曾孫義云
羊祉子深 孫肅 弟子敦 烈
薛安都,字休達(dá),河?xùn)|汾陰人也。父廣,晉上黨太守。安都少驍勇,善騎射, 頗結(jié)輕俠,諸兄患之。安都乃求以一身分出,不取片資,兄許之,居于別廄。遠(yuǎn)近 交游者爭有送遺,馬牛衣服什物充滿其庭。真君五年,與東雍州刺史沮渠康謀逆, 事發(fā)奔宋。
在南以武力見敘,遇宋孝武起江州,遂以為將。和平六年,宋湘東王殺其主子 業(yè)而自立,是為明帝。群情不協(xié),共立子業(yè)弟晉安王子勛。安都與沈文秀、崔道固、 常珍奇等舉兵應(yīng)之。宋明帝遺將張永討安都。安都遣使降魏,請兵救援,遣第四子 道次為質(zhì)。獻(xiàn)文乃遣鎮(zhèn)東大將軍尉元等赴之,拜安都鎮(zhèn)南大將軍、徐州刺史,賜爵 河?xùn)|公。元等既入彭城,安都中悔,謀圖元等。元知之,遂不果發(fā)。安都因重貨元 等,委罪于女婿裴祖隆。元乃殺祖隆而隱安都謀。
皇興二年,與畢眾敬朝于京師,甚見禮重。子侄群從并處上客,皆封侯,至于 門生,無不收敘。又為起第宅,館宇崇麗,資給甚厚。卒,贈假黃鉞、秦州刺史、 河?xùn)|王,謚曰康。
子道襲爵,位平州刺史,政有聲稱。歷相、秦二州刺史,卒。道弟道異, 亦以勛為第一客。早卒,贈秦州刺史、安邑侯。道異弟道次,既質(zhì)京師,賜爵安邑 侯,位秦州刺史,進(jìn)河南公。
安都從祖弟真度,初亦與安都南奔;及從安都來降,為上客。太和初,賜爵河 北侯,出為平州刺史,假陽平公,后降為伯。歷荊州、東荊州刺史。初遷洛后,真 度每獻(xiàn)計勸先取樊、鄧,后攻南陽,故大為帝所賞。改封臨晉縣伯,轉(zhuǎn)豫州刺史。 景明初,豫州大饑,真度表輒日別出倉米五十斛為粥,救其甚者。詔曰:“真度所 表,甚有憂濟(jì)百姓之意,宜在拯恤?!睔v華、荊二州刺史,入為大司農(nóng)卿。正始初, 除揚州刺史。還朝,除金紫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改封敷西。卒,贈左光祿大夫, 謚曰莊。有子十二人,嫡子懷徹襲封。
初,真度有女妓數(shù)十人。每集賓客,輒命之絲竹歌舞,不輟于前,盡聲色之適。 庶長子懷吉,居喪過周,以父妓十余人并樂器獻(xiàn)之,宣武納焉。
懷吉好勇,有膂力,雖不善書學(xué),亦解達(dá)時事。卒于汾州刺史。懷吉本不厲清 節(jié),及為汾州,偏有聚納之響。自以支庶,餌誘勝己,共為婚姻。多攜親戚,悉令 同行,兼為之彌縫,恣其取受。而將勞賓客,曲盡物情,送去迎來,不避寒熱。性 少言,每有接對,但默然而返。既指授先期明人馬之?dāng)?shù),左右密已記錄。俄而酒饌 相尋,芻粟繼至,逮于將別,贈以錢縑,下及廝庸,咸過本望。
真度諸子既多,其母非一;同產(chǎn)相朋,因有憎愛。興和中,遂致訴列,云以毒 藥相害。顯在公府,發(fā)揚疵釁,時人恥焉。
劉休賓,字處干,本平原人也。祖昶,從慕容德度河,家于北海都昌縣。父奉 伯,宋北海太守。休賓少好學(xué),有文才。仕宋為兗州刺史。娶崔邪利女,生子文曄。 崔氏先歸寧在魯郡。邪利之降,文曄母子與俱入魏。及慕容白曜軍至,休賓不降。 白曜請崔氏與文曄至,以報休賓。又執(zhí)休賓兄延和妻子巡視城下。休賓答白曜,許 待歷城降,當(dāng)即歸順。密遣主簿尹文達(dá)向歷城,觀魏軍形勢。文達(dá)詣白曜,詐祗侯。 白曜令文達(dá)往升城,見其妻子。文曄哭泣,以爪發(fā)為信。文達(dá)回,復(fù)經(jīng)白曜,誓約 而還,見休賓。休賓撫爪發(fā)泣,復(fù)遣文達(dá)與白曜期。白曜喜,以酒灌地,啟告山河, 誓不負(fù)休賓。文達(dá)還謂休賓,可早決計。休賓于是告兄子聞慰。聞慰固執(zhí)不可,遂 差本契。白曜尋遣著作佐郎許赤彪夜至梁鄒南門,告城上人曰:“休賓遣文達(dá)頻造 仆射許降,何得無信!”于是城內(nèi)遂相維持,欲降不得。歷城降,休賓乃出請命。 及立平齊郡,乃以梁鄒人為懷寧縣,以休賓為令。延興二年卒。
文曄有志尚,綜覽群書,輕財重義。太和中,坐從兄聞慰南叛,被徙北邊,孝 文特聽還代。帝曾幸方山,文曄大言求見,申父功厚賞屈。于是賜爵都昌子,深見 待遇,拜協(xié)律中郎。卒于高陽太守,贈兗州刺史,謚曰貞。
休賓叔父旋之,其妻許氏生二子法鳳、法武,而旋之早卒。東陽平,許氏攜二 子入魏,孤貧不自立,母子并出家為尼僧。既而反俗,俱奔江南。法武后改名峻, 字孝標(biāo),《南史》有傳。
房法壽,小名烏頭,清河?xùn)|武城人也。曾祖諶,仕燕,位太尉掾。隨慕容氏遷 于齊,子孫因家之,遂為東清河繹幕人焉。法壽幼孤,少好射獵,輕率勇果,結(jié)諸 群小為劫盜,宗族患之。弱冠,州迎主簿。后以母老,不復(fù)應(yīng)州郡命,常盜殺豬羊 以供母。招集壯士,恆有數(shù)百。仕宋為魏郡太守。法壽從祖弟崇吉,母妻為慕容白 曜所獲,托法壽為計,法壽與崇吉歸款于白曜。詔以法壽為平遠(yuǎn)將軍,與韓騏驎對 為冀州刺史。及歷城、梁鄒降,法壽、崇吉等與崔道固、劉休賓俱至京師。以法壽 為上客,崇吉為次客,崔、劉為下客。法壽供給亞于薛安都等,以功賜爵壯武侯, 給以田宅奴婢。性愛酒,好施,親舊賓客率同饑飽,坎壈常不豐足。畢眾敬等皆尚 其通愛。卒,贈青州刺史,謚敬侯。
子伯祖襲,例降為伯,歷齊郡內(nèi)史。伯祖訚弱,委事于功曹張僧皓,大有受納, 伯祖衣食不充。后卒于幽州輔國府長史,免官,卒。子翼,大城戍主,帶宗安太守, 襲爵壯武侯。
翼子豹,字仲干。體貌魁岸,美音儀。年十七,州辟主簿。王思政入據(jù)潁川, 慕容紹宗出討,豹為紹宗開府主簿兼行臺郎中。紹宗自云有水厄,遂于戰(zhàn)艦中浴, 并自投于水,冀以厭當(dāng)之。豹白紹宗曰:“夫命也在天,豈人理所能延保。公若實 有水厄,非禳辟所能卻;若其實無,何禳之有。今三軍之事,在于明公,唯應(yīng)達(dá)命 任理,以保元吉。方乃乘船入水,云以防災(zāi),豈如岸上指麾,以保萬全也?!苯B宗 笑曰:“不能免俗,為復(fù)爾耳。”未幾而紹宗遇溺,時論以為知微。清河中,除謁 者仆射,拜西河太守。地接周境,俗雜稽胡,豹政貴清靜,甚著聲績。遷博陵太守, 亦有能名。又遷樂陵太守,風(fēng)教修理,稱為美政??l海,水味多咸苦。豹命鑿一 井,遂得甘泉,遐邇以為政化所致。豹罷歸后,井味復(fù)咸。齊滅,遂還本鄉(xiāng),丘園 自養(yǎng)。頻被征命,固辭以疾。每牧守初臨,必遣致禮,官佐邑宰皆投刺申敬。終于 家,無子,以兄熊子彥詡嗣。彥詡明辯有學(xué)識,位殿中侍御史,千乘、益都二縣令, 有惠政。熊字子威,性至孝,聰郎有節(jié)概。州辟主簿,行清河、廣川二郡事。七子。
長子彥詢最知名,以魏勛門嫡孫,賜爵永始縣子,特為叔豹所愛重。病卒,豹 取急,親送柩還鄉(xiāng);悲痛傷惜,以為喪當(dāng)家之寶。初,彥詢少時為監(jiān)館,嘗接陳使 江總。及陳滅,總?cè)腙P(guān),見彥詢弟彥謙曰:“公是監(jiān)館弟邪?”因慘然曰:“昔因 將命,得申言款。”彥詢所贈總詩,今見載《總集》。
彥謙早孤,不識父,為母兄鞠養(yǎng)。長兄彥詢,雅有清鑒,以彥謙天性穎悟,每 奇之,親教讀書。年七歲,誦數(shù)萬言,為宗黨所異。十五出后叔父子貞,事所繼有 逾本生。子貞哀之,撫養(yǎng)甚厚。后丁繼母憂,勺飲不入口者五日。事伯父豹,竭盡 心力,每四時珍果,弗敢先嘗。遇期功之戚,必蔬食終禮,宗從取則焉。其后受學(xué) 于博士尹琳,手不釋卷,遂通涉《五經(jīng)》。解屬文,雅有詞辯,風(fēng)概高人。
年十八,屬齊廣寧王孝珩為齊州刺史,辟為主簿。時禁網(wǎng)疏闊,州郡之職,尤 多縱弛。及彥謙在職,清簡守法,州境肅然,莫不敬憚。及周師入鄴,齊主東奔, 以彥謙為齊州中從事。彥謙痛本朝傾覆,將糾率忠義,潛謀匡輔,事不果而止。齊 亡,歸于家。周武帝遣柱國辛遵為齊州刺史,為賊帥輔帶劍所執(zhí)。彥謙以書諭之, 帶劍慚懼,送遵還州,諸賊并各歸首。及隋文受禪之后,遂優(yōu)游鄉(xiāng)曲,誓無仕心。 開皇七年,刺史韋藝固薦之,不得已而應(yīng)命。吏部尚書盧愷一見重之,擢授承奉郎, 俄遷監(jiān)察御史。后屬陳平,奉詔安撫泉、括等十州。以銜命稱旨,賜物百段、米百 石、衣一襲、奴婢七口。
遷秦州總管錄事參軍。因朝集時,左仆射高颎定考課。彥謙謂颎曰:“《書》 稱三載考績,黜陟幽明。唐、虞以降,代有其法,黜陟合理,褒貶無虧,便是進(jìn)必 得賢,退皆不肖。如或舛謬,法乃虛設(shè)。比見諸州考校,執(zhí)見不同,進(jìn)退多少,參 差不類。況復(fù)愛憎肆意,致乖平坦。清介孤直,未必高第;卑諂巧官,翻居上等。 真?zhèn)位煜?,是非瞀亂。宰貴既不精練,斟酌取舍,曾經(jīng)驅(qū)使者,多以蒙識獲成;未 歷臺省者,皆為不知被退。又四方懸遠(yuǎn),難可詳悉,唯準(zhǔn)量人數(shù),半破半成。徒計 官員之少多,莫顧善惡之眾寡。俗求允當(dāng),其道無由。明公鑒達(dá)幽微,平心遇物, 今年考校,必?zé)o阿枉,脫有前件數(shù)事,未審何以裁之?唯顧遠(yuǎn)布耳目,精加采訪。 褒秋毫之善,貶纖介之惡。非直有光至道,亦足標(biāo)獎賢能?!痹~氣侃然,觀者屬目。 颎為之動容,深見嗟賞。因歷問河西、隴右官人景行,彥謙對之如響。颎謂諸州總 管、刺史曰:“與公言,不如獨共秦州考使語?!焙髷?shù)日,颎言于帝,帝弗能用。
以秩滿,遷長葛縣令,甚有惠化,百姓號為慈父。仁壽中,帝令持節(jié)使者巡行 州縣,察長吏能不。以彥謙為天下第一,超授鄀州司馬。吏人號哭相謂曰:“房明 府今去,吾屬何用生為!”其后百姓思之,立碑頌德。鄀州久無刺史,州務(wù)皆歸彥 謙,名有異政。內(nèi)史侍郎薛道衡,一代文宗,位望清顯。所與交結(jié),皆海內(nèi)名賢。 重彥謙為人,深加友敬。及為襄州總管,辭翰往來,交錯道路。煬帝嗣位,道衡轉(zhuǎn) 牧番州,路經(jīng)彥謙所,留連數(shù)日,屑涕而別。
黃門侍郎張衡亦與彥謙相善。于時帝營東都,窮極侈麗,天下失望。又漢王構(gòu) 逆,罹罪者多。彥謙見衡當(dāng)涂而不能匡救,書諭之曰:
竊聞賞者所以勸善,刑者所以懲惡。故疏賤之人,有善必賞;尊賢之戚,犯惡 必刑。未有罰則避親,賞則遺賤者也。今國家祗承靈命,作人父母,刑賞曲直,升 聞于天,夤畏照臨,亦宜謹(jǐn)肅。故文王云:“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以此而論,雖 州、國有殊,高下懸邈,憂人慎法,其理一也。
至如并州釁逆,須有甄明。若楊諒實以詔命不通,慮宗社危逼,征兵聚眾,非 為干紀(jì),則當(dāng)原其本情,議其刑罰;上副圣主友于之意,下曉愚人疑惑之心。若審 知外內(nèi)無虞,嗣后纂統(tǒng),而好亂樂禍,妄有覬覦,則管、蔡之誅,當(dāng)在于諒。同惡 相濟(jì),無所逃罪;梟縣孥戮,國有常刑。遂使籍沒流移,恐為冤濫?;只痔炀W(wǎng),豈 其然乎!罪疑從輕,斯義安在!昔叔向置鬻獄之死,晉國所嘉;釋之?dāng)喾港嬛蹋?漢文稱善。羊舌寧不愛弟,廷尉非茍違君,俱以執(zhí)法無私,不容輕重。
且圣人大寶,是曰神器,茍非天命,不可妄得。故蚩尤、項籍之驍勇,伊尹、 霍光之權(quán)勢,李老、孔丘之才智,呂望、孫武之兵術(shù),吳、楚連盤石之據(jù),產(chǎn)、祿 承母弟之基,不應(yīng)歷運之兆,終無帝主之位。況乎蕞爾一隅,蜂扇蟻聚,楊諒之愚 鄙,群小之兇慝,而欲憑陵畿甸,覬幸非望者哉。開辟以降,書契云及,帝皇之跡, 可得而詳。自非積德累仁,豐功厚利,孰能道洽幽顯,義感靈祗?是以古之哲王, 昧旦丕顯,履冰在念,御朽兢懷。逮叔世驕荒,曾無戒懼,肆于人上,騁嗜奔欲, 不司具載,謂略陳之。
曩者,齊、陳二國,并居大位。自謂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罔念憂虞,不恤 刑政。近臣懷寵,稱善而隱惡;史官曲筆,掩瑕而錄美。是以人庶呼嗟,終閉塞于 視聽;公卿虛譽,日敷陳于左右。法網(wǎng)嚴(yán)密,刑辟日多,賦役煩興,老幼???。昔 鄭有子產(chǎn),齊有晏嬰,楚有叔敖,晉有士會,凡此小國,尚足名臣,齊、陳之強, 豈無良佐?但以執(zhí)政壅蔽,懷私殉軀,忘國憂家,外同內(nèi)忌。設(shè)有正直之士,才堪 干時,于己非宜,即加擯棄;儻遇諂佞之輩,行多穢慝,于我有益,遽蒙薦舉。以 此求賢,何從而至。夫賢材者,非尚膂力,豈系文華,唯須正身負(fù)戴。確乎不動, 譬棟之處屋,如骨之在身,所謂棟梁骨鯁之材也。齊、陳不任骨鯁,信近讒諛,天 高聽卑,監(jiān)其淫僻。故總收神器,歸我大隋。向使二國祗敬上玄,惠恤鰥寡,委任 方直,斥遠(yuǎn)浮華,卑菲為心,惻隱是務(wù),河朔強富,江湖險隔,各保其業(yè),人不思 亂,泰山之固,弗可動也。然而寢臥積薪,宴安鴆毒,遂使禾黍生廟,務(wù)露沾衣, 吊影撫心,何嗟及矣!故《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宜鑒于殷,駿命不 易?!比f機之事,何者不須熟慮哉。
伏惟皇帝望云就日,仁孝夙彰,錫社分珪,大成規(guī)矩。及總統(tǒng)淮海,盛德日新, 當(dāng)璧之符,遐邇僉屬。纘歷甫爾,寬仁已布,率土蒼生,翹足而喜。并州之亂,變 起倉卒,職由楊諒詭惑,詿誤吏人;非有構(gòu)怨本朝,棄德從賊者也。而有司將帥, 稱其愿反,非止誣陷良善,亦恐大玷皇猷。
足下宿當(dāng)重寄,早預(yù)心膂,粵自籓邸,柱石見知,方當(dāng)書名竹帛,傳芳萬古, 稷、契、伊、呂,彼獨何人。既屬明時,須存謇諤,立當(dāng)世之大誡,作將來之憲范, 豈容曲順人主,以愛虧刑;又使脅從之徒,橫貽罪譴。忝蒙眷遇,輒寫微誠,野人 愚瞽,不知忌諱。
衡得書,嘆息而不敢奏聞。
彥謙知王綱不振,遂去官,隱居不仕。將結(jié)構(gòu)蒙山之下,以求其志。會置司隸 官,盛選天下知名之士。朝廷以彥謙公方宿著,時望所歸,征授司隸刺史。彥謙亦 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凡所薦舉,皆人倫表式。其有彈射,當(dāng)之者曾無怨言。司隸 別駕劉灹陵上侮下,訐以為直,刺史憚之,皆為之拜。唯彥謙執(zhí)志不撓,抗禮長揖。 有識嘉之,
灹亦不恨。
大業(yè)九年,從駕度遼,監(jiān)扶余道軍事。其后隋政漸亂,莫不變節(jié),彥謙直道守 常,頗為執(zhí)政者所嫉。出為涇陽令,終于官。
彥謙居家,每子侄定省,常為講說督勉之,亹癖不倦。家有舊業(yè),資產(chǎn)素殷, 又前后居官所得俸祿,皆以周恤親友,家無余財。車服器用,務(wù)存素儉。自少及長, 一言一行,未嘗涉私。雖致屢空,怡然自得。嘗從容獨笑,顧謂其子玄齡曰:“人 皆因祿富,我獨以官貧。所遺子孫,在于清白耳?!彼形墓P,恢廓閑雅,有古人 之深致。又善草隸,人有得其尺牘者,皆寶玩之。太原王劭、北海高構(gòu)、莜縣李綱、 中山郎茂、郎穎、河?xùn)|柳彧、薛孺,皆一時知名雅澹之士,彥謙并與為友。雖冠蓋 成列,而門無雜賓。體資文雅,深達(dá)政務(wù),有識者咸以遠(yuǎn)大許之。
初,開皇中平陳之后,天下一統(tǒng),論者咸云將致太平。彥謙私謂所親趙郡李少 通曰:“主上性多忌克,不納諫諍。太子卑弱,諸王擅威。在朝惟行苛酷之政,未 弘遠(yuǎn)大之體,天下雖安,方憂危亂?!鄙偻ǔ踔^不然。及仁壽、大業(yè)之際,其言皆 驗。貞觀初,以子玄齡著勛庸,贈徐州都督、臨淄縣公,謚曰定。
伯祖弟幼愍,安豐、新蔡二郡太守,坐事奪官。居家,忽聞門有客聲,出無所 見,還至庭中,為家群犬所噬,卒。
景伯字良暉,法壽族子也。祖元慶,仕宋。歷七郡太守,后為沈文秀青州建威 府司馬。宋明帝之殺廢帝子業(yè),子業(yè)弟子勛起兵。文秀后歸子勛,元慶不同,為文 秀所害。父愛親,獻(xiàn)文時,三齊平,隨例內(nèi)徙,為平齊人。以父非命,疏服終身。
景伯生于桑乾,少喪父,以孝聞。家貧,傭書自給,養(yǎng)母甚謹(jǐn)。尚書盧陽烏稱 之于李沖。沖時典選,拔為奉朝請。累遷齊州輔國長史。會刺史亡,敕行州事。政 存寬簡,百姓安之。后除清河太守??と藙⒑單湓ФY于景伯,聞其臨郡,闔家逃 亡。景伯督切屬縣,追捕禽之。即署其子為西曹掾,令喻山賊。賊以景伯不念舊惡, 一時俱下,論者稱之。舊制,守令六年為限。限滿將代,郡人韓靈和等三百余人表 訴乞留,復(fù)加二載。后為司空長史,以母疾去官。
景伯性復(fù)淳和。涉獵經(jīng)史,諸弟宗之,如事嚴(yán)親。及弟亡,蔬食終喪,期不內(nèi) 御,憂毀之容,有如居重。其次弟景先亡,其幼弟景遠(yuǎn)期年哭臨,亦不內(nèi)寢。鄉(xiāng)里 為之語曰:“有義有禮,房家兄弟?!蓖⑽厩浯薰馍睾脴?biāo)榜人物,無所推尚,每云 景伯有士大夫之行業(yè)。及母亡,景伯居喪,不食鹽菜。因此遂為水病,積年不愈。 卒于家,贈左將軍、齊州刺史。
景伯子文烈,位司徒左長史,與從父弟逸祐并有名。
文烈性溫柔,未嘗嗔怒。為吏部郎時,經(jīng)霖雨絕糧,遣婢糴米,因爾逃竄,三 四日方還。文烈徐謂曰:“舉家無食,汝何處來?”竟無捶撻。子山基,仕隋,歷 戶部、考功侍郎,并著能名,見稱于時。
景先字光胄,幼孤貧,無資從師,其母自授《毛詩》、《曲禮》。年十二,請 其母曰:“豈可使兄傭賃以供景先也?請自求衣,然后就學(xué)?!蹦赴湫?,不許。 苦請乃從之。遂得一羊裘,忻然自足。晝則樵蘇,夜誦經(jīng)史,遂大通贍。
太和中,例得還鄉(xiāng),解褐太學(xué)博士。時太常劉芳、侍中崔光當(dāng)世儒宗,嘆其精 博,奏兼著作佐郎,修國史。侍中穆紹又啟景先撰《宣武起居注》。累遷步兵校尉, 領(lǐng)尚書郎、齊州中正,所歷皆有當(dāng)官稱。
景先沈敏方正,事兄恭謹(jǐn),出告反面,晨昏參省,側(cè)立移時,兄亦危坐,相敬 如賓。兄曾寢疾,景先侍湯藥,衣冠不解,形容毀瘁。親友見者,莫不哀之。卒, 特贈洛州刺史,謚曰文。景先作《五經(jīng)疑問》百余篇,其語典該。符璽郎王神貴益 之,名為《辯疑》,合成十卷,亦有可觀。節(jié)閔帝時,奏上之。帝親自執(zhí)卷,與神 貴往復(fù),嘉其用心。子延祐,武定末太子家令,后隸魏收修史。
景遠(yuǎn)字叔遐,重然諾,好施與。頻歲兇儉,分贍宗親;又于通衢以飼餓者,存 濟(jì)甚眾。平原劉郁行經(jīng)齊、兗之境,忽遇劫賊,已殺十余人。次至郁,呼曰:“與 君鄉(xiāng)近,何忍見殺?!辟\曰:“若言鄉(xiāng)里,親親是誰?”郁曰:“齊州主簿房陽是 我姨兄?!标柺蔷斑h(yuǎn)小字。賊曰:“我食其粥得活,何得殺其親?!彼爝€衣物,蒙 活者二十余人。
景遠(yuǎn)好史傳,不為章句。天性小急,不類家風(fēng)。然事二兄至謹(jǐn),撫養(yǎng)兄孤,恩 訓(xùn)甚篤。益州刺史傅豎眼慕其名義,啟為昭武府功曹參軍。以母老不應(yīng),豎眼頗恨 之。卒于家。子敬道,永熙中開府參軍。
畢眾敬,小名奈,東平須昌人也。少好弓馬射獵,交結(jié)輕果,常于疆境盜掠為 業(yè)。仕宋,位太山太守。湘東王彧殺其主子業(yè)而自立,是為明帝。遣眾敬詣兗州募 人。到彭城,刺史薛安都召與密謀,云:“晉安有上流之名,且孝武第三子,當(dāng)共 卿西從晉安?!北娋磸闹?。東平太守申纂據(jù)無鹽城,不與之同。及宋明平子勛,授 纂兗州刺史。會有人發(fā)眾敬父墓,令其母骸首散落。眾敬發(fā)喪行服,疑纂所為。弟 眾愛,為薛安都長史,亦遣人密至濟(jì)陰,掘纂父墓,以相報答。
及安都以城入魏,眾敬不同其謀。子元賓以母并百口悉在彭城,恐交致禍,日 夜啼泣,遣請眾敬,眾敬猶未從之。眾敬先已遣表謝宋,宋明授眾敬兗州刺史,而 以元賓有他罪,獨不舍之。眾敬拔刀破柱曰:“皓首之年,唯有此子,今不原貸, 何用獨全!”及尉元至,乃以城降。元遣將入城,事定。眾敬悔恚,數(shù)日不食?;?興初,就拜散騎常侍、兗州刺史,賜爵東平公,與中書侍郎李璨對為刺史。慕容白 曜攻克無鹽,獲申纂,無殺纂意。而城中火起,纂為所燒死。眾敬聞克無鹽,懼不 殺纂,乃與白曜書,并表朝廷,云家酷由纂。聞纂死。乃悅。二年,與薛安都朝京 師,賜甲第一區(qū)。后復(fù)為兗州刺史,征還京師。
眾敬善自奉養(yǎng),食膳豐華,必致他方遠(yuǎn)味。年已七十,發(fā)須皓白,而氣力未衰, 跨鞍馳騁,有若少壯。篤于姻類,深有國士之風(fēng)。張讜之亡,躬往營視,有若至親。 太和中,孝文賓禮舊老,眾敬與高允引至方山。雖文武奢儉,好尚不同,然亦與允 甚相愛敬,接膝談款,有若平生。后以篤老,乞還桑梓,朝廷許之。眾敬臨還,獻(xiàn) 真珠榼四具、銀裝劍一口、刺彪矛一枚、仙人文綾一百疋。文明太后與帝引見于皇 信堂,賜以酒饌車馬絹等,勞遣之。卒于兗州。
子元賓,少豪俠有武干,涉獵書史。與父同建勛誠,至京師,俱為上賓,賜爵 須昌侯。后拜兗州刺史,假彭城公。父子相代為本州,當(dāng)世榮之。時眾敬以老還鄉(xiāng), 常呼元賓為使君。每元賓聽政時,乘板輿出至元賓所,先遣左右敕不聽起,觀其斷 決,忻忻然喜見顏色。眾敬善持家業(yè),猶能督課田產(chǎn),大致儲積。元賓為政清平, 善撫人物,百姓愛樂之。以父憂解任,喪中,遙授長兼殿中尚書。卒,贈衛(wèi)尉卿, 謚曰平。
元賓入魏,初娶東平劉氏,有四子,祖朽、祖髦、祖歸、祖旋。賜妻元氏,生 二子,祖榮、祖暉。祖朽最長,祖暉次祖髦。故事,前妻雖先有子,后賜之妻子皆 承嫡。所以劉氏先亡,祖暉不服重。元氏后卒,祖朽等三年終禮。
祖榮早卒,子義允襲祖爵東平公,例降為侯。卒,子僧安襲。
祖朽身長八尺,腰帶十圍。涉獵經(jīng)史,好為文詠,善與人交。襲父爵須昌侯, 例降為伯。以本州中正為統(tǒng)軍,隸邢巒討梁師,以功封南城縣男。歷散騎侍郎、中 書侍郎。神龜末,除東豫州刺史。祖朽善撫邊,清平有信,百姓稱之。后為瀛州刺 史,卒。贈吏部尚書、兗州刺史。無子,以弟祖歸子義暢為后,襲爵。
義暢傾巧無士業(yè),善通時要,位中書侍郎、兗州大中正。后除散騎常待,坐事 伏法。祖髦以兄祖朽別封南城,以須昌伯回授之,位東平太守,卒于本州別駕。
祖暉早有器干,為豳州刺史,以全守勛,封新昌縣子。逢蕭寶夤退敗,祖暉拔 城,東趣華陰,坐免官爵。尋行豳州事。建義中,詔復(fù)州、爵。后為賊宿勤明達(dá)所 攻沒。長子義勰襲爵,齊受禪,例降。義勰弟義云。
義云小字陀兒,少粗俠。家在兗州北境,常劫掠行旅,州里患之。晚方折節(jié)從 官,累遷尚書都官郎中。性嚴(yán)酷,事多干了。齊文襄作相,以為稱職,令普勾偽官, 專以車輻考掠,所獲甚多,然大起怨謗。曾為司州吏所訟,云其有所減截,并改換 文書。文襄以其推偽,眾人怨望,并無所問。乃拘吏,數(shù)而斬之。因此銳情訊鞫, 威名日盛。
文宣受禪,除書侍御史,彈射不避勛親。累選御史中丞,繩劾更切。然豪橫不 平,頻被怨訟。前為汲郡太守翟嵩啟列:義云從父兄僧明負(fù)官債,先任京畿長史, 不受其屬,立限切征,由此挾嫌,數(shù)遣御史過郡訪察,欲相推繩。又坐私藏工匠, 家有十余機織錦,并造金銀器物,乃被禁止。尋見釋,以為司徒左長史。
尚書左丞司馬子瑞奏彈義云,稱:“天保元年四月,竇氏皇姨祖載日,內(nèi)外百 官赴第吊?。涣x云唯遣御史投名,身遂不赴。又義云啟云:‘喪婦孤貧。后娶李世 安女為妻。世安身雖父服未終,其女為祖已就平吉,特乞暗迎,不敢備禮?!傲x 云成婚之夕,眾禮備設(shè),克日拜閣;鳴騶清路,盛列羽儀;兼差臺吏二十人,責(zé)其 鮮服,侍從車后。直是茍求成婚,誣罔干上。義云資產(chǎn)宅宇,足稱豪室,忽通孤貧, 亦為矯詐。又駕幸晉陽,都坐判:‘拜起居表,四品以下五品以上,令預(yù)前一日赴 南都署表;三品以上,臨日署訖?!x云乃乖例,署表之日,索表就家先署,臨日 遂稱私忌不來?!庇谑窃t付廷尉科罪。尋敕免推。子瑞又奏彈義云事十余條,多煩 碎,罪止罰金,不至除免。
子瑞從兄消難為北豫州刺史。義云遣御史張子階詣州采風(fēng)聞,先禁其典簽家客 等。消難危懼,遂叛入周。時論歸罪義云,云其規(guī)報子瑞。事亦上聞。爾前宴賞, 義云常預(yù),從此后集見稍疏,聲望大損。乾明初,子瑞遷御史中丞。鄭子默正被任 用,義云之姑即子默祖母,遂除度支尚書,攝左丞。子默誅后,左丞便解。
孝昭赴晉陽,高元海留鄴,義云深相依附。知其信向釋氏,常隨之聽講,為此 款密,無所不至。及孝昭大漸,顧命武成。高歸彥至都,武成猶致疑惑。元海遣犢 車迎義云入北宮參審,遂與元海等勸進(jìn)。仍從幸晉陽,參預(yù)時政。尋除兗州刺史, 給后部鼓吹,即本州也。軒昂自得,意望銓衡之舉,見諸人自陳,逆許引接。又言 離別暫時,非久在州。先有鐃吹,至于按部行游,兩部并用。猶作書與元海,論敘 時事。元海入內(nèi),不覺遺落,給事中李孝貞得而奏之。為此,元海漸疏,孝貞因是 兼中書舍人。又高歸彥起逆,義云在州私集人馬,并聚甲仗,將以自防,實無他意, 為人密啟。及歸彥被擒,又列其朋黨專擅,為此追還。武成猶錄其往誠,竟不加罪, 除兼七兵尚書。
義云性豪縱,頗以施惠為心。累世本州刺史,家富于財,士之匱乏者,多有拯 濟(jì)。及貴,恣情驕侈,營造第宅宏壯,未幾而成。閨門穢雜,聲遍朝野。為郎時, 與左丞宋游道因公事忿競。游道廷辱之,云:“《雄狐》之詩,千載為汝。”義云 一無所答。然酷暴殘忍,非人理所及。為家尤甚,子姓仆隸,恆瘡痍遍體。
有孽子善昭,性至兇頑,與義云侍婢奸通。搒掠無數(shù),為其著籠頭,系之庭樹, 食以芻秣,十余日乃釋之。夜中,義云被賊害,即善昭所佩刀也,遺之于善昭庭中。 善昭聞難奔哭。家人得佩刀,善昭怖,便走出,投平恩墅舍。旦日,武成令舍人是 蘭子暢就宅推之。爾前,義云新納少室范陽盧氏,有色貌。子暢疑盧奸人所為,將 加栲掠。盧具列善昭云爾。乃收捕,系臨漳獄,將斬之。邢邵上言,此乃大逆,義 云又是朝貴,不可發(fā)。乃斬之于獄,棄尸漳水。
祖歸位建寧太守。子義遠(yuǎn),位平原太守。義遠(yuǎn)弟義顯、義攜,性并豪率。天平 以后,梁使人還往,經(jīng)歷兗城。前后州將以義攜兄弟善營鮭膳,器物鮮華,常兼長 史,接宴賓客。祖旋,太尉行參軍。卒,贈都官尚書、齊兗二州刺史。
眾敬弟眾愛,隨兄歸魏,以勛為第一客,賜爵鉅平侯。卒,贈徐州刺史。謚曰 康。
子聞慰,字子安。有器干,襲爵,例降為伯。延昌初,累遷清河內(nèi)史,固以疾 辭。后試守廣平內(nèi)史。正光初,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謀誅元叉。聞慰斬其使, 發(fā)兵拒之。叉以為忠于己,遷滄州刺史,甚有政績。后除散騎常侍、東道行臺,尋 為都督、安樂王鑒軍司馬,攻元法僧,敗。奔還京師,被劾,遇赦免。卒,贈散騎 常侍、兗州刺史,伯如故,謚曰恭。
子祖彥,字修賢。涉獵書傳,風(fēng)度閑雅,為時所知。以侍卸史為元法僧監(jiān)軍, 法僧反,被逼南入。后還,歷中書侍郎,襲爵鉅平伯。卒,贈尚書右仆射、兗州刺 史。祖彥弟祖哲,秘書郎。諸畢當(dāng)朝,不乏榮貴,但幃薄不修,為時所鄙。
申纂者,本魏郡人,申鍾曾孫也?;适汲酰牢淦街猩?,纂舉室南奔,家于濟(jì) 陰。及在無鹽,仕宋為兗州刺史。既敗,子景義入魏。
羊祉,字靈祐,太山鉅平人,晉太仆卿琇之六世孫也。父規(guī)之,宋任城令。太 武南討,至鄒山,規(guī)之與魯郡太守崔邪利及其屬縣徐遜、愛猛之等俱降,賜爵鉅平 子,拜雁門太守。
祉性剛愎,好刑名。為司空令、輔國長史,襲爵鉅平子。侵盜公資,私營居宅, 有司按之,抵死。孝文特恕遠(yuǎn)徙。后還。景明初,為將作都將,加左軍將軍。四年, 持節(jié)為梁州軍司,討叛氐。正始二年,王師伐蜀,以祉假節(jié)龍驤將軍、益州刺史, 出劍閣而還。又以本將軍為秦、梁二州刺史,加征虜將軍。天性酷忍,又不清潔, 坐掠人為奴婢。為御史中尉王顯所彈,免。高肇執(zhí)政,祉復(fù)被起為光祿大夫,假平 南將軍、持節(jié),領(lǐng)步騎三萬,先驅(qū)趣涪。未至,宣武崩,班師。夜中引軍,山有二 徑,軍人迷而失路,祉便斬隊副楊明達(dá),梟首路側(cè)。為中尉元昭所劾,會赦免。后 加平北將軍,未拜而卒。贈安東將軍、兗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劉臺龍議謚曰:“祉志存埋輪,不避強御;及贊戎律,熊 武斯裁;仗節(jié)撫籓,邊夷識德,化沾殊類,襁負(fù)懷仁。謹(jǐn)依謚法,布德行剛曰景, 宜謚為景?!笔讨泻顒?、給事黃門侍郎元纂等駁曰:“臣聞唯名與器,弗可妄假。 定謚準(zhǔn)行,必當(dāng)其跡。按祉志性急酷,所在過威,布德罕聞,暴聲屢發(fā)。而禮官虛 述,謚之為景,非直失于一人,實毀朝則。請還付外,準(zhǔn)行更量虛實?!膘`太后令 曰:“依駁便議。”元端、臺龍上言:“竊惟謚者行之跡,狀者跡之稱。然尚書銓 衡是司,厘品庶物,若狀與跡乖,應(yīng)抑而不受,錄其實狀,然后下寺,依謚法準(zhǔn)狀 科上。豈有舍其行跡,外有所求,去狀去稱,將何所準(zhǔn)。檢祉以母老辭籓,乃降手 詔云:‘卿綏撫有年,聲實兼著,安邊寧境,實稱朝望?!捌錄]也,又加顯贈, 言祉誠著累朝,效彰出內(nèi),作牧岷區(qū),字萌之績驟聞。詔冊褒美,無替?zhèn)愅?。然?子使人,器之,義無求備。德有數(shù)德,優(yōu)劣不同,剛而能克,亦為德焉。謹(jǐn)依謚法, 布德行剛曰景,謂前議為允?!彼踞阌议L史張烈、主簿李枿刺稱:“按祉歷官累朝, 當(dāng)官允稱。委捍西南,邊隅靖遏,準(zhǔn)行易名,獎?wù)]攸在,竊謂無虧體例?!鄙袝?詔又述奏以府寺為允,靈太后可其奏。
祉自當(dāng)官,不憚強御。朝廷以為剛斷,時有檢覆,每令出使。然好慕刑名,頗 為深文,所經(jīng)之處,人號天狗下。及出將臨州,并無恩潤,兵人患其嚴(yán)虐。子深。
深字文泉,早有風(fēng)尚,學(xué)涉經(jīng)史,兼長幾案。少與隴西李神俊同志相友。自司 空記室參軍,再遷尚書駕部郎中。于時沙汰郎官,務(wù)精才實,深以才堪見留。在公 明斷,尚書仆射崔亮、吏部尚書甄琛咸敬重之。明帝行釋奠之禮,講《孝經(jīng)》,深 儕輩中獨蒙引聽,時論美之。
正光末,北地人車金雀等率羌、胡反叛,高平賊宿勤明達(dá)寇豳、破諸州,北海 王顥為都督、行臺討之。以深為行臺右丞、軍司,仍領(lǐng)郎中。顥敗,還京。頃之, 遷尚書左丞。蕭寶夤反,攻圍華州,王平、薛鳳賢等作逆。敕深兼給事黃門侍郎, 與大行臺、仆射長孫承業(yè)共會潼關(guān),規(guī)模進(jìn)止。事平,以功賜爵新泰男。靈太后曾 幸芒山,集僧尼齋會,公卿盡在坐。太后引見深,欣然勞問之。顧謂左右曰:“羊 深真忠臣也?!迸e坐傾心。
莊帝踐阼,除太府卿,又為二兗行臺。深處分軍國,損益隨機,亦有時譽。初 爾硃榮殺害朝士,深第七弟侃為太山太守。性粗武,遂率鄉(xiāng)人外招梁寇。深在彭城, 忽得侃書,招深同逆。深慨然流涕,斬使人,并收表聞。莊帝乃下詔褒其忠烈,令 還朝受敕。乃歸京師,除名。久之,除金紫光祿大夫。元顥入洛,以深兼黃門侍郎。 景平,免官。普泰初,為散騎常侍、衛(wèi)將軍、右光祿大夫,監(jiān)起居注。
自天下多事,東西二省,官員委積。節(jié)閔帝敕深與常侍盧道虔、元晏、元法壽 選人補定,自奉朝請以上,各有沙汰。尋兼侍中。節(jié)閔帝甚親待之。時膠序廢替, 名教陵遲。深乃上疏,請修立國學(xué),廣延胄子,帝善之。孝武初,除中書令。永熙 三年,以深兼御史中尉、東道軍司。及帝入關(guān),深與樊子鵠不從齊神武,起兵于兗 州,子鵠署深為齊州刺史。天平二年正月,東魏軍討破之,斬于陣。
深子肅,武定末儀同、開府、東閣祭酒。以學(xué)尚知名。乾明初,為冀州中從事。 趙郡王為巡省大使,肅以遲緩不任職解。朝議以肅無罪,尋復(fù)之。武平中,入文林 館撰書。尋為武德郡守。
祉弟靈引,好法律。李彪為中丞,以為書侍御史,固辭,彪頗銜之。及為三公 郎,坐兄祉事知而不糾,彪劾奏免官。甚為尚書令高肇所昵。京兆王愉與肇深相嫌 忌。及愉出鎮(zhèn)冀州,肇與靈引為愉長史,以相間伺。靈引私恃肇勢,每折于愉。及 愉作逆,先斬靈引于門。時論云:“非直愉自不臣,抑亦由肇及靈引所致?!笔缕?, 贈平東將軍、兗州刺史,謚曰威。
子敦,字元禮,性尚閑素,學(xué)涉書史。以父死王中,除給事中。出為本州別駕。 公平正直,見非法,終不判署。后為衛(wèi)將軍、廣平太守,甚有能名。奸吏局蹐,秋 毫無犯。雅性清儉,屬歲饑,家饋未至,使人外尋陂澤,采藕根食之。遇有疾苦, 家人解衣質(zhì)米以供之。然政尚威嚴(yán)。朝廷以其清白,賜谷一千斛,絹一百匹。卒官, 吏人奔哭,莫不悲慟。贈衛(wèi)大將軍、吏部尚書、兗州刺史,謚曰貞。武定初,齊神 武以敦及中山太守蘇淑在官奉法,清約自居,宜見追褒,仍上言請加旌錄。詔各賞 帛一百匹,粟五百斛,下郡國,咸使聞知。
靈引弟瑩,字靈珍,兗州別駕從事。子烈。
烈字信卿,少通敏,頗自修立,有成人風(fēng)。好讀書,能言名理,以玄學(xué)知名。 魏孝昌末,烈從兄侃為太山太守,據(jù)郡起兵外叛。烈潛知共謀,深懼家禍,與從兄 廣平太守敦馳赴洛陽告難。朝廷將加厚賞,烈告人云:“譬如斬手全軀,所存者大 故爾,豈有幸從兄之?dāng)。詾榧豪??!弊錈o所受。
天保中,累遷尚書祠部、左右戶郎中,在官咸為稱職。除陽平太守,有能名。 時頻有災(zāi)蝗,犬牙不入陽平境,敕書褒美焉。遷光祿少卿、兗州大中正。天平初, 除義州刺史,以老還鄉(xiāng),卒于家。
烈家傳素業(yè),閨門修飭,為世所稱。一門女不再醮。魏太和中,于兗州造一尼 寺,女寡居無子者,并出家為尼,咸存戒行。烈天統(tǒng)中與尚書畢義云爭兗州大中正。 義云盛稱門代累世,本州刺史,卿世為我家故史。烈云:“自畢軌被誅以還,寂無 人物。近日刺史,皆疆場之上,彼此而得,何足為言。豈若我之漢河南尹、晉朝太 傅,名德學(xué)行,百世傳美。且男清女貞,足以相冠,自外多可稱也?!鄙w譏義云之 帷薄焉。
烈弟修,有才干,卒于尚書左丞。子玄正。武平末,將作丞。隋開皇中,戶部 侍郎。卒于隴西郡贊務(wù)。
論曰:薛安都一武夫耳,雖輕于去就,實啟東南。事窘圖變,而竟保寵祿,優(yōu) 矣。休賓窮而委質(zhì);孝標(biāo)名重東南;法壽拓落不羈,克昌厥后;景伯兄弟儒素,良 可稱乎。眾敬舉地納誠,榮曜朝國;人位并列,無乏于時。羊祉剛酷之風(fēng),得死為 幸。深以才干從事,聲跡可稱。敦、烈持己所遵,殆時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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