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_列傳卷一百零四部分譯文

查閱典籍：《舊唐書》——「舊唐書·列傳卷一百零四」原文

　　許孟容字公范，京兆長安人。父許鳴謙，研究通曉《易象》，官至撫州刺史，死后追贈禮部尚書。許孟容年少時即以文章著稱，應(yīng)試進士甲科，之后研究《王氏易》，登科后授秘書省校書郎。當時趙贊任荊州、襄州等道黜陟使，推薦許孟容為判官。貞元初，被徐州節(jié)度使張建封召為從事，四度升任侍御史。李納屯兵徐州邊境，揚言將進犯。張建封數(shù)次派人前去勸止，李納不聽。于是派許孟容單車往見李納，對他陳說叛逆招禍、歸順得福的道理，李納當天便派專使追回人馬，乘勢請求同朝廷和好。這以后張建封便推薦許孟容為濠州刺史。沒多久，德宗皇帝聞知許孟容的才干，召為禮部員外郎。

　　有一公主之子，請求補弘文館、崇文館諸生，許孟容堅持原則不應(yīng)允。公主向皇上告狀，皇上命太監(jiān)查問情況。許孟容據(jù)理稟奏終于得勝。升任禮部郎中。德宗壽誕日，駕幸麟德殿，命許孟容等登殿侍坐，與一班佛、老之徒講經(jīng)論學。貞元十四年(798)，調(diào)任兵部郎中。未及一年，調(diào)任給事中。貞元十七年(801)夏，好..縣風雹毀傷麥田，皇上命品官前往復(fù)查，結(jié)果并非真實，便下詔處罰京兆尹顧少連以下所有官員。詔令寫出，許孟容稟奏道：“府縣上奏之事不實，懲罰止于削奪俸祿罷免職務(wù)，就圣上寬赦而言，已屬特別恩典。但陛下派品官復(fù)查后，宜另選御史一人，令再察驗，若有隱瞞欺詐愈加清楚。事情應(yīng)多看多聽，執(zhí)法方合于國家綱紀。臣受官入朝謝恩之日，俯首懇請：詔書敕令中如有須詳加計議的，則乞請停留片刻，使臣下有機會陳奏。此敕令既非急于宣布，可以稍留幾日勿發(fā)?！被噬想m未應(yīng)允，群臣卻認為許孟容言之有理。貞元十八年(802)，浙江東道觀察使裴肅去世，朝廷讓代理副使齊總為衢州刺史。前時齊總為裴肅盤剝治下百姓向朝廷進奏以圖恩寵，現(xiàn)在果然得授大郡刺史，輿論嘩然。詔書寫出，許孟容諫奏道：“陛下近來對于軍事要地官員，偶爾有未建功而破例提拔的。現(xiàn)在衢州沒別的憂患，齊總也無大的功績，忽然破格提升，官員們?nèi)巳苏痼@。齊總不過浙東道一名判官，現(xiàn)在詔令授他代理留后，兼任都團練副使，向來沒有這樣的敕命。頒發(fā)這一詔令，恐怕不太妥當。倘若齊總有必須超常錄用的功績，陛下定要酬勞他，就應(yīng)寫明考課優(yōu)異，超一兩級改授即可?，F(xiàn)在滿朝官員，不知齊總有什么功績或才干，衢州是浙東大郡，齊總以大理評事兼監(jiān)察御史官職得授衢州刺史，必使遠近官吏心中不服，乃至惡言出口。假如臣之言不當譴責，懇請陛下暫停發(fā)此詔，暗中派人聽取反映，滿朝文武必定贊揚陛下圣明無私?，F(xiàn)謹將提升齊總的詔書隨臣之奏狀緘封進上。”接著又有諫官陳說，于是將提升齊總的詔書留在朝中不再下達。德宗召許孟容在延英殿敘話，對他說：“假使百官都像愛卿一樣，我還有什么憂慮呢？”自從給事中袁高諫說盧杞一事之后，沒人再對皇上的行為評說可否，等聽到許孟容諫奏之事，四方官員皆為皇上能聽納忠言而感動，贊揚許孟容非常稱職。

　　貞元十九年(803)夏旱，許孟容上疏道：

　　“臣俯首，聽說陛下數(shù)月以來，齋居減食，為百姓操心竭慮。又命官員奔赴各地，祭祀百神，可仍然密云不雨，麥種未播。難道缺少美酒供奉，祈禱不夠虔誠？或是天地安排，豐歉命定？若非如此，為何圣上精誠所至，老天不降甘霖作為回答呢？臣歷年研究自古而今上天下民交互感應(yīng)之事，沒有一樁不是與百姓急迫、深切之利害，國家重大、影響深遠之政令相關(guān)。京師乃萬方朝會之地，加強京師削弱地方是自古通行之規(guī)。京師一年所收稅錢及地租，多達一百萬貫左右。臣俯首，懇望陛下即日下令，全部減免；求其次，也要減免三分之二。這樣又可使大旱之年，百姓免于流亡。若播種無望，官府依舊征稅斂租，那么必使百姓愁怨而遷徙，不戀先人故土。臣之愚見以為，陛下德音一發(fā)出，恩澤必有報應(yīng)，變?yōu)臑楦?，希望就在須臾之間。再說戶部所收取掌管的錢財，并非用作計劃內(nèi)開支，本為防備意外之急需。現(xiàn)在遭此大旱，直接支付一百萬貫，頂替京兆府百姓一年的租稅，實為陛下之絕大謀略，普天下人必定歡欣鼓舞歌頌陛下圣德。且應(yīng)進一步審查各種政務(wù)之中有流放征戍應(yīng)當回還而未還的，服役囚禁應(yīng)當釋放而未放的，拖欠進獻應(yīng)當免除而未免的，冤屈郁抑應(yīng)當申雪而未申的，一有發(fā)現(xiàn)，就應(yīng)特別降詔明令，命主管官員書寫詳實，三日內(nèi)奏報。那些當還、當放、當免、當申的，下詔之日，所在官署應(yīng)立即執(zhí)行。

　　“臣之愚見，以為如果這樣做了而神靈看不到，年景不豐饒，自古未有這種事?！?/p>

　　許孟容奏請之事雖未實行，輿論卻稱贊他。貞元末，因遭裴延齡、李齊運等讒言毀謗而獲罪流放貶謫的官員，常常十數(shù)年不寬赦調(diào)職，所以借旱災(zāi)歉收一事，許孟容上奏委婉地批評。但直到貞元之世結(jié)束，也極少有獲赦調(diào)任的。

　　許孟容因批評朝政太激烈，改任太常寺少卿。元和初，調(diào)任刑部侍郎、尚書右丞。元和四年(809)，官拜京兆尹，賜紫服。神策吏李昱向長安富人借貸八千貫錢，滿了三年仍不償還。許孟容派屬吏拘捕他并加上刑具囚禁，限期命他償還，說：“到限期不還便處死?！弊耘d元(784)以后，禁軍有功或侍從宦官中最受恩寵者，只有他們才能獲護軍勛位，因此軍士日益恣肆橫行，府縣官員不能制止他們。許孟容剛正不懼，依法制裁他們，禁軍中人人驚怕，便向皇上訴冤?；噬狭⒓疵O(jiān)傳旨，命將扣押的軍士送還本軍，但許孟容仍將他們囚禁而不放還。太監(jiān)再度前來，許孟容稟奏道：“臣確實知道不遵圣旨該當死罪，但臣在朝廷奉職，理應(yīng)為陛下抑制豪強?！被噬弦蛩V守正道，同意了他的做法。此后豪強銷聲斂跡，許孟容威望大震。后調(diào)任兵部侍郎。不久以原職代理禮部貢舉，淘汰了一些浮華之人，而選拔了一批多才多藝之士。后出任河南尹，亦有威望和名聲。不久任禮部選事，征召回朝，官拜吏部侍郎。

　　元和十年(815)，盜賊殺害了宰相武元衡，并擊傷議臣裴度。當時淮夷叛亂，兇焰正烈，朝廷派兵征討，未獲成功。朝官們相繼奏請皇上罷兵。這時盜賊出發(fā)，人心十分惶惑，惟獨許孟容去到中書省邊拭淚邊說：“從前漢世朝廷有一位諍臣汲黯，奸臣尚且施行陰謀?，F(xiàn)在主上英明，朝廷沒有失誤，可是狂賊膽敢如此囂張，難道說國家真是沒人了嗎？然而轉(zhuǎn)禍為?，F(xiàn)在正是時候。不如奏請皇上，起用裴中丞為宰相，讓他掌管兵權(quán)，大舉搜索賊黨，斷絕禍根?！睌?shù)日后，裴度果然做了宰相，立即下詔討伐叛黨。當時許孟容評議他人的才德，顯示出大臣的風采。后以太常卿職位任尚書左丞，奉詔安撫汴、宋、陳、許及河陽行營諸軍，不久官拜東都留守。元和十三年(818)四月許孟容去世，年七十六，追贈太子少保，謚號憲。

　　許孟容為人正直剛強，博學多識善做文章。他對禮法的說解、對前代經(jīng)典的考釋都很確鑿合理，受到人們稱贊。許孟容又好助人成事，喜歡結(jié)交和選拔賢良之人，因此士人紛紛歸附他。

　　呂元膺字景夫，鄆州東平人。曾祖呂紹宗，任右拾遺。祖父呂霈，任殿中侍御史。父呂長卿，任右衛(wèi)倉曹參軍，后來靠了呂元膺得以追贈秘書監(jiān)。呂元膺品性不凡胸襟宏大，有公卿王侯的氣度。建中(780～783)初，參加賢良方正科考試及第，授同州安邑縣尉。同州刺史侯钅喬聞知他的名聲，召他做長春宮巡官。恰值蒲州盜賊侵襲，侯钅喬失去立身之地，呂元膺也就隱藏蹤跡不再追求仕進。

　　貞元(785～805)初，論惟明任淮北節(jié)度使，呂元膺應(yīng)邀做幕僚，從此名聲達于朝廷。論惟明去世，王棲曜代理其職。德宗讓王棲曜將呂元膺留在官署任職，參謀軍政事務(wù)。先后調(diào)任殿中侍御史，征召入朝實授此職。又升任侍御史。逢繼母去世，服喪期滿，授右司員外郎，出任蘄州刺史，頗有施恩重義的好名聲。曾于歲末視察監(jiān)獄，囚犯中有人訴說：“我有父母在，明日正月初一卻不能相見。”因而傷心落淚。呂元膺憐憫他們，全都解除刑具讓他們回家，約定時間返回監(jiān)獄。負責看守的獄吏勸道：“賊人不可放縱。”呂元膺說：“我是以真誠和信義對待他們的?！钡搅艘?guī)定時間，沒有一個犯人遲回。因此群盜感激他的情義，相約不在蘄州犯案。元和(806～820)初，征召回京授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調(diào)任諫議大夫、給事中。批評規(guī)勸，辯是論非，十分盡責。待到鎮(zhèn)州王承宗叛亂時，憲宗欲封吐突承璀為招討處置使。呂元膺同給事中穆質(zhì)、孟簡以及兵部侍郎許孟容等八人，直言反對認為不可。并說道：“承璀雖身貴位尊，但身為宦官。如果他做主帥統(tǒng)領(lǐng)兵馬，恐怕諸將不服?！彼悦靼字锌?，被憲宗采納，替吐突承璀改了封使名號，可他仍然獨掌兵權(quán)，結(jié)果無功而還。呂元膺出任同州刺史，到入朝謝恩那天，皇上問他對當前治政得失的看法，呂元膺一一陳說，情辭慷慨激烈，得到皇上贊許。次日皇上對宰相說：“呂元膺能直言有正氣，應(yīng)留在朕身邊，讓他評論政務(wù)得失，眾卿以為如何？”李藩、裴土自慶賀道：“陛下納諫，超過前代所有君王，實為宗廟社稷萬世無疆之喜慶事。臣等不能廣為搜求端直之士，又不能時時進獻忠言，辜負了圣上愛心，理當問罪。請留元膺在陛下身邊供職?！彪S即便讓呂元膺兼任太子侍讀，賜紫服金魚袋。

　　不久官拜御史中丞，沒多久，授鄂岳觀察使，入朝任尚書左丞。度支使潘孟陽與太府卿王遂交相上奏爭執(zhí)，結(jié)果潘孟陽授散騎常侍，王遂派任鄧州刺史，詔書上都寫著美辭嘉語。呂元膺將詔書封緘退還，請求寫明二人行為的是非曲直。江西觀察使裴堪奏報虔州刺史李將順貪贓情狀，朝廷未經(jīng)復(fù)查，立即將李將順貶為道州司戶。呂元膺說：“廉使奏刺史犯貪贓之罪，不復(fù)查核實即行貶謫，即使裴堪之言可信，這種做法也不可取?！庇址膺€詔書，請求朝廷派御史前往查問，宰臣不能定奪。后呂元膺替代權(quán)德輿任東都留守、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都畿防御使。按照舊例，留守一概賜予旗幟和甲衣，和方鎮(zhèn)待遇相同。及至呂元膺受任留守卻不賜，朝官們認為淮西有戰(zhàn)事，特地用呂元膺留守洛陽，不宜削減儀仗規(guī)格而降低他的威信，諫官們援引華、汝、壽三州之例陳述看法?；噬险f：“這幾處，都應(yīng)該不賜?！绷羰囟毁n旗甲的規(guī)矩，就是從呂元膺開始的。

　　元和十年(815)七月，鄆州李師道留居邸宅埋伏甲士陰謀叛亂。當初，李師道在東都修建府第宅院，兵士細作出入混雜，官吏不敢查辨。因吳元濟向北進犯，京郊多警報，防御之兵盡去伊闕駐守。李師道埋伏百余甲士于府宅，準備焚燒宮室，大肆掠殺。已經(jīng)烹牛宴餐兵士，第二天就要起事。恰好小將李再興密告變亂之事，呂元膺到伊闕追回軍隊，將李師道邸宅圍困半日，沒人敢攻進去，防御判官王茂元斬殺一人后兵士們這才進攻。有的兵士毀墻進去，眾賊人奮力沖出，圍困的士兵驚恐奔逃。賊人緊緊靠在一起，讓婦女兒童跟著一起走，出了長夏門，在郊外搶掠民舍，奪人牛馬，東渡伊水，朝山區(qū)而去。呂元膺傳令駐境軍士，懸賞重金捕捉賊人。數(shù)月后，有山民在集市上賣鹿，發(fā)現(xiàn)賊人經(jīng)過，立即召集他的同伙，引來官兵將賊人圍在山谷中，盡數(shù)俘獲。追查賊首，原來是中岳寺僧圓凈，八十余歲，曾在史思明手下為將，魁梧忄票悍過人。剛捉住他時，命人折斷他的脛骨，可是錘不斷。圓凈罵道：“連折斷腳都不會，還稱得上是健兒嗎？”說罷伸出腳教兵士將自己的腳折斷。臨刑時嘆息道：“誤了我的事啊，沒能讓洛陽城流血！”被處死的共數(shù)十人。其中留守防御將領(lǐng)二人，都亭驛卒五人，甘水驛卒三人，都暗中接受了圓凈的委任而替他充當耳目，從開始密謀到事敗之前一直無人知曉。先前，李師道在伊闕、陸渾兩地間大量購置田地，共計十余處，所以有錢施舍山民供其衣食之用。有叫訾嘉珍和門察的兩個人，暗中謀劃部署，使這些錢財都歸屬圓凈。他們表面裝作用李師道的千萬錢財修理佛寺，實際指望訾嘉珍秘密起事時用在山中點火做飯，聚集兩縣山民造反作亂。待到查清案情，訾嘉珍、門察都供認自己是殺害武元衡的兇手。呂元膺將案情上報朝廷，將犯人押送京師，賞賜出首叛亂者楊進、李再興錦彩三百匹、宅第一片，授予郎將之職。呂元膺隨即請求召募中原子弟來保衛(wèi)宮城，朝廷應(yīng)允。盜賊生發(fā)之日，都城震恐，留守之兵人少力弱不足依賴，而呂元膺坐鎮(zhèn)皇城門，指揮部署，氣度自如，因此居民人心安定。

　　數(shù)年后，呂元膺調(diào)任河中尹，兼河中節(jié)度使等職。當時方鎮(zhèn)多生事變姑息養(yǎng)奸，惟獨呂元膺立身行事能堅守正道，監(jiān)軍使以及往來的宮中顯貴，無不敬而畏之。后入朝拜吏部侍郎，因患病執(zhí)意辭謝，便改授太子賓客。元和十五年(820)二月去世，年七十二，追贈吏部尚書。

　　呂元膺學識深遠，處事得體，在朝中肅然而立，有宰相三公的威儀。當初呂元膺到京師做官時，前宰相齊映對人說：“我沒趕上見到婁師德、郝處俊，大概他們就是呂元膺一類的人吧！”呂元膺無論執(zhí)行公務(wù)還是辦私事，始終沒有過失。

　　○孔巢父 從子戡 戣 戢

　　許孟容 中元膺 劉棲楚 張宿 熊望 柏耆

　　孔巢父，冀州人，字弱翁。父如珪，海州司戶參軍，以巢父贈工部郎中。巢父 早勤文史，少時與韓準、裴政、李白、張叔明、陶沔隱于徂來山，時號“竹溪六逸”。 永王璘起兵江淮，聞其賢，以從事辟之。巢父知其必敗，側(cè)身潛遁，由是知名。

　　廣德中，李季卿為江淮宣撫使，薦巢父，授左衛(wèi)兵曹參軍。大歷初，澤潞節(jié)度 使李抱玉奏為賓幕，累授監(jiān)察御史，轉(zhuǎn)殿中、檢校庫部員外郎，出授歸州刺史。建 中初，涇原節(jié)度留后孟皞表巢父試秘書少監(jiān)，兼御史中丞、行軍司馬。尋拜汾州刺 史，入為諫議大夫，出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未行，會普王為荊襄副元帥，以 巢父為元帥府行軍司馬，兼御史大夫。

　　尋屬涇師之難，從德宗幸奉天，遷給事中、河中陜?nèi)A等州招討使。累獻破賊之 謀，德宗甚賞之。尋兼御史大夫，充魏博宣慰使。巢父博辯多智，對田悅之眾，陳 逆順利害君臣之道，士眾欣悚喜抃，曰：“不圖今日復(fù)睹王化！”及就宴，悅酒酣， 自矜其騎射之藝、拳勇之略，因曰：“若蒙見用，無堅不摧。”巢父謂之曰：“若 如公言而不早歸國者，但為一好賊耳?！睈傇唬骸盀橘\既曰好賊，為臣當作功臣。” 巢父曰：“國方有虞，待子而息?！睈偲鹬x焉。悅背叛日久，其下厭亂，且喜巢父 之至。數(shù)日，田承嗣之子緒以失職怨望，因人心之搖動，遂構(gòu)謀殺悅，而與大將邢 曹俊等稟命于巢父。巢父因其眾意，令田緒權(quán)知軍務(wù)，以紓其難。

　　興元元年，李懷光擁兵河中。七月，復(fù)以巢父兼御史大夫，充宣慰使。既傳詔 旨，懷光以巢父嘗使魏博，田悅死于帳下，恐禍及。又朔方蕃渾之眾數(shù)千，皆在行 列，頗驕悖不肅。聞罷懷光兵權(quán)，時懷光素服待命，巢父不止之。眾咸忿恚，咄嗟 曰：“太尉盡無官矣！”方宣詔，喧噪，懷光亦不禁止，巢父、守盈并遇害。上聞 之震悼，贈尚書左仆射，仍詔收河中日備禮葬祭。賜其家布帛米粟甚厚，仍授子正 員官。從子戡、戣、戢。

　　戡，巢父兄岑父之子。方嚴有家法，重然諾，尚忠義。盧從史鎮(zhèn)澤潞，辟為書 記。從史浸驕，與王承宗、田緒陰相連結(jié)，欲效河朔事以固其位。戡每秉筆至不軌 之言，極諫以為不可，從史怒戡，歲余，謝病歸洛陽。李吉甫鎮(zhèn)揚州，召為賓佐。 從史知之，上疏論列，請行貶逐。憲宗不得已，授衛(wèi)尉丞，分司洛陽。初，貞元中 籓帥誣奏從事者，皆不驗理，便行降黜。及戡詔下，給事中呂元膺執(zhí)之，上令中使 慰喻元膺，制書方下。戡不調(diào)而卒，贈駕部員外郎。

　　戣，字君嚴。登進士第，鄭滑節(jié)度使盧群辟為從事。群卒，命戣權(quán)掌留務(wù)，監(jiān) 軍使以氣凌之，戣無所屈降。入為侍御史，累轉(zhuǎn)尚書郎。元和初，改諫議大夫，侃 然忠讜，有諫臣體。上疏論時政四條，帝意嘉納。

　　六年十月，內(nèi)官劉希光受將軍孫璹賂二十萬貫，以求方鎮(zhèn)。事敗，賜希光死。 時吐突承璀以出軍無功，諫官論列，坐希光事出為淮南監(jiān)軍使。太子通事舍人李涉 知上待承璀意未衰，欲投匭上疏，論承璀有功，希光無事，久委心腹，不宜遽棄。 戣為匭使，得涉副章，不受，面詰責之。涉乃進疏于光順門。戣極論其與中官交結(jié)， 言甚激切。詔貶涉為陜州司倉。幸臣聞之側(cè)目，人為危之。

　　戣高步公卿間，以方嚴見憚。俄兼太子侍讀，遷吏部侍郎，轉(zhuǎn)左丞。

　　九年，信州刺史李位為州將韋岳讒譖于本使監(jiān)軍高重謙，言位結(jié)聚術(shù)士，以圖 不軌。追位至京師，鞫于禁中。戣奏曰：“刺史得罪，合歸法司按問，不合劾于內(nèi) 仗?！蹦顺龈队放_。戣與三司訊鞫，得其狀。位好黃老道，時修齋箓，與山人王 恭合煉藥物，別無逆狀。以岳誣告，決殺。貶位建州司馬。時非戣論諫，罪在不測， 人士稱之。愈為中官所惡，尋出為華州刺史、潼關(guān)防御等使。入為大理卿，改國子 祭酒。

　　十二年，嶺南節(jié)度使崔詠卒，三軍請帥，宰相奏擬皆不稱旨。因入對，上謂裴 度曰：“嘗有上疏論南海進蚶菜者，詞甚忠正，此人何在，卿第求之?！倍韧嗽L之。 或曰祭酒孔戣嘗論此事，度征疏進之。即日授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嶺南節(jié)度使。

　　戣剛正清儉，在南海，請刺史俸料之外，絕其取索。先是帥南海者，京師權(quán)要 多托買南人為奴婢，戣不受托。至郡，禁絕賣女口。先是準詔禱南海神，多令從事 代祠。戣每受詔，自犯風波而往。韓愈在潮州，作詩以美之。時桂管經(jīng)略使楊旻、 桂仲武、裴行立等騷動生蠻，以求功伐，遂至嶺表累歲用兵。唯戣以清儉為理，不 務(wù)邀功，交、廣大理。

　　穆宗即位，召為吏部侍郎。長慶中，或告戣在南海時家人受賂，上不之責，改 右散騎常侍。二年，轉(zhuǎn)尚書左丞。累請老，詔以禮部尚書致仕，優(yōu)詔褒美。仍令所 司歲致羊酒，如漢禮征士故事。長慶四年正月卒，時年七十三。

　　子遵孺、溫裕，皆登進士第。大中已后，迭居顯職。溫裕位京兆尹、天平軍節(jié) 度使。遵孺子緯，自有傳。

　　戢，字方舉，戣母弟也。以季父巢父死難，德宗嘉其忠，詔與一子正員官，因 授戢修武尉。以長兄戡未仕，固乞回授。舉明經(jīng)登第，判入高等，授秘書省校書郎、 陽翟尉，入拜監(jiān)察御史，轉(zhuǎn)殿中，分司東都。時昭義節(jié)度判官徐玟，以狡慝助成從 史之惡。從史既得罪，孟元陽為昭義節(jié)度，復(fù)欲用玟為賓佐，戢遂牒澤潞收玟以俟 命，然后列狀上聞，竟流玟播州。轉(zhuǎn)侍御史、庫部員外郎。

　　初，涇師之亂，硃泚署彭偃為舍人。至是偃子充符為鄜坊從事，或薦其才，執(zhí) 事者召至京師。戢謂京兆尹裴武曰：“硃泚為偽詔，指斥乘輿，皆彭偃之詞也。悖 逆之子，不能鳥竄獸伏，乃違道以干譽，子盍效季孫行父之逐莒仆，以勉事君者?！?武即日逐充符。

　　遷京兆尹，出為汝州刺史、大理卿。出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時兄戣為嶺 南，兄弟皆居節(jié)鎮(zhèn)，朝野榮之。入為右散騎常侍，拜京兆尹。時累月亢旱，深軫圣 情。戢自禱雨于曲池，是夕大雨。文宗甚悅，詔兼御史大夫。大和三年正月卒，贈 工部尚書。

　　子溫業(yè)，登進士第。大中后，歷位通顯。溫業(yè)子晦。

　　許孟容，字公范，京兆長安人也。父鳴謙，究通《易象》，官至撫州刺史，贈 禮部尚書。孟容少以文詞知名，舉進士甲科，后究《王氏易》登科，授秘書省校書 郎。趙贊為荊、襄等道黜陟使，表為判官。貞元初，徐州節(jié)度使張建封辟為從事， 四遷侍御史。李納屯兵境上，揚言入寇。建封遣將吏數(shù)輩告諭，不聽。于是遣孟容 單車詣納，為陳逆順禍福之計。納即日發(fā)使追兵，因請修好。遂表孟容為濠州刺史。 無幾，德宗知其才，征為禮部員外郎。

　　有公主之子，請補弘文、崇文館諸生，孟容舉令式不許。主訴于上，命中使問 狀。孟容執(zhí)奏，竟得遷本曹郎中。德宗降誕日，御麟德殿，命孟容等登座，與釋、 老之徒講論。十四年，轉(zhuǎn)兵部郎中。未滿歲，遷給事中。

　　十七年夏，好畤縣風雹傷麥，上命品官覆視，不實，詔罰京兆尹顧少連已下。 敕出，孟容執(zhí)奏曰：“府縣上事不實，罪止奪俸停官，其于弘宥，已是殊澤。但陛 下使品官覆視后，更擇憲官一人，再令驗察，覆視轉(zhuǎn)審，隱欺益明。事宜觀聽，法 歸綱紀。臣受官中謝日，伏請詔敕有須詳議者，則乞停留晷刻，得以奏陳。此敕既 非急，宣可以少駐?！痹t雖不許，公議是之。

　　十八年，浙江東道觀察使裴肅卒，以攝副使齊總為衢州刺史。時總為肅剝下進 奉以希恩，遽授大郡，物議喧然。詔出，孟容執(zhí)奏曰：“陛下比者以兵戎之地，或 有不獲已超授者。今衢州無他虞，齊總無殊績，忽此超授，群情驚駭?？偸钦銝|判 官，今詔敕稱權(quán)知留后，攝都團練副使，向來無此敕命。便用此詔，尤恐不可。若 總必有可錄，陛下須要酬勞，即明書課最，超一兩資與改。今舉朝之人，不知總之 功能，衢州浙東大郡，總自大理評事兼監(jiān)察御史授之，使遐邇不甘，兇惡騰口。如 臣言不切，乞陛下暫停此詔，密使人聽察，必賀圣朝無私。今齊總詔謹隨狀封進?！?尋有諫官論列，乃留中不下。德宗召孟容對于延英，諭之曰：“使百執(zhí)事皆如卿， 朕何憂也?！弊越o事中袁高論盧杞后，未嘗有可否，及聞孟容之奏，四方皆感上之 聽納，嘉孟容之當官。

　　十九年夏旱，孟容上疏曰：

　　臣伏聞陛下數(shù)月已來，齋居損膳，為兆庶心疲，又敕有司，走于群望，牲于百 神，而密云不雨，首種未入。豈觴醪有闕，祈祝非誠，為陰陽適然，豐歉前定，何 圣意精至，甘澤未答也？臣歷觀自古天人交感事，未有不由百姓利病之急者、切者， 邦家教令之大者、遠者。京師是萬國所會，強干弱枝，自古通規(guī)。其一年稅錢及地 租，出入一百萬貫。臣伏冀陛下即日下令，全放免之；其次，三分放二。且使旱涸 之際，免更流亡。若播種無望，征斂如舊，則必愁怨遷徙，不顧墳?zāi)挂?。臣愚以?德音一發(fā)，膏澤立應(yīng)，變?yōu)臑楦?，期在斯須。戶部所收掌錢，非度支歲計，本防緩 急別用。今此炎旱，直支一百余萬貫，代京兆百姓一年差科，實陛下巍巍睿謀，天 下鼓舞歌揚者也。復(fù)更省察庶政之中，有流移征防，當還而未還者，徒役禁錮，當 釋而未釋者，逋懸饋送，當免而未免者，沉滯郁抑，當伸而未伸者，有一于此，則 特降明命，令有司條列，三日內(nèi)聞奏。其當還、當釋、當免、當伸者，下詔之日， 所在即時施行。臣愚以為如此而神不監(jiān)，歲不稔，古未之有。

　　事雖不行，物議嘉之。貞元末，坐裴延齡、李齊運等讒謗流貶者，動十數(shù)年不 量移，故因旱歉，孟容奏此以諷。然終貞元世，罕有遷移者。

　　孟容以諷諭太切，改太常少卿。元和初，遷刑部侍郎、尚書右丞。四年，拜京 兆尹，賜紫。神策吏李昱假貸長安富人錢八千貫，滿三歲不償。孟容遣吏收捕械系， 克日命還之，曰：“不及期當死?！弊耘d元已后，禁軍有功，又中貴之尤有渥恩者， 方得護軍。故軍士日益縱橫，府縣不能制。孟容剛正不懼，以法繩之，一軍盡驚， 冤訴于上。立命中使宣旨，令送本軍，孟容系之不遣。中使再至，乃執(zhí)奏曰：“臣 誠知不奉詔當誅，然臣職司輦轂，合為陛下彈抑豪強。錢未盡輸，昱不可得。”上 以其守正，許之。自此豪右斂跡，威望大震。改兵部侍郎。俄以本官權(quán)知禮部貢舉， 頗抑浮華，選擇才藝。出為河南尹，亦有威名。俄知禮部選事，征拜吏部侍郎。

　　會十年六月，盜殺宰相武元衡，并傷議臣裴度。時淮夷逆命，兇威方熾，王師 問罪，未有成功。言事者繼上章疏請罷兵。是時盜賊竊發(fā)，人情甚惑，獨孟容詣中 書雪涕而言曰：“昔漢廷有一汲黯，奸臣尚為寢謀。今主上英明，朝廷未有過失， 而狂賊敢爾無狀，寧謂國無人乎？然轉(zhuǎn)禍為福，此其時也。莫若上聞，起裴中丞為 相，令主兵柄，大索賊黨，窮其奸源?！焙髷?shù)日，度果為相，而下詔行誅。時孟容 議論人物，有大臣風彩。由太常卿為尚書左丞，奉詔宣慰汴宋陳許河陽行營諸軍， 俄拜東都留守。元和十三年四月卒，年七十六，贈太子少保，謚曰憲。

　　孟容方勁，富有文學。其折衷禮法，考詳訓(xùn)典，甚堅正，論者稱焉。而又好推 轂，樂善拔士，士多歸之。

　　呂元膺，字景夫，鄆州東平人。曾祖紹宗，右拾遺。祖霈，殿中侍御史。父長 卿，右衛(wèi)倉曹參軍，以元膺贈秘書監(jiān)。

　　元膺質(zhì)度瑰偉，有公侯之器。建中初，策賢良對問第，授同州安邑尉。同州刺 史侯鐈聞其名，辟為長春宮判官。屬浦賊侵軼，鐈失所，元膺遂潛跡不務(wù)進取。

　　貞元初，論惟明節(jié)制渭北，延在賓席，自是名達于朝廷。惟明卒，王棲曜代領(lǐng) 其鎮(zhèn)。德宗俾棲曜留署使職，咨以軍政。累轉(zhuǎn)殿中侍御史，征入，真拜本官，轉(zhuǎn)侍 御史。丁繼母憂，服闋，除右司員外郎。出為蘄州刺史，頗著恩信。嘗歲終閱郡獄 囚，囚有自告者曰：“某有父母在，明日元正不得相見?！币蚱?。元膺憫焉，盡 脫其械縱之，與為期。守吏曰：“賊不可縱?！痹咴唬骸拔嵋灾倚糯??！奔捌冢?無后到者。由是群盜感義，相引而去。

　　元和初，征拜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遷諫議大夫、給事中。規(guī)諫駁議， 大舉其職。及鎮(zhèn)州王承宗之叛，憲宗將以吐突丞璀為招討處置使。元膺與給事中穆 質(zhì)、孟簡，兵部侍郎許孟容等八人抗論不可，且曰：“承璀雖貴寵，然內(nèi)臣也。若 為帥總兵，恐不為諸將所伏?！敝钢I明切，憲宗納之，為改使號，然猶專戎柄，無 功而還。出為同州刺史，及中謝，上問時政得失，元膺論奏，辭氣激切，上嘉之。 翌日謂宰相曰：“元膺有讜言直氣，宜留在左右，使言得失，卿等以為何如？”李 籓、裴垍賀曰：“陛下納諫，超冠百王，乃宗社無疆之休。臣等不能廣求端士，又 不能數(shù)進忠言，孤負圣心，合當罪戾。請留元膺給事左右?！睂ぜ婊侍邮套x，賜 以金紫。

　　尋拜御史中丞。未幾，除鄂岳觀察使，入為尚書左丞。度支使潘孟陽與太府卿 王遂迭相奏論，孟陽除散騎常侍，遂為鄧州刺史，皆假以美詞。元膺封還詔書，請 明示枉直。江西觀察使裴堪奏虔州刺史李將順贓狀，朝廷不覆按，遽貶將順道州司 戶。元膺曰：“廉使奏刺史贓罪，不覆檢即謫去，縱堪之詞足信，亦不可為天下法?！?又封詔書，請發(fā)御史按問，宰臣不能奪。代權(quán)德輿為東都留守、檢校工部尚書、兼 御史大夫、都畿防御使。舊例，留守賜旗甲，與方鎮(zhèn)同。及元膺受任不賜，朝論以 淮西用兵，特用元膺守洛，不宜削其儀制，以沮威望，諫官論列，援華、汝、壽三 州例。上曰：“此數(shù)處并宜不賜?！绷羰夭毁n旗甲，自元膺始。

　　十年七月，鄆州李師道留邸伏甲謀亂。初，師道于東都置邸院，兵諜雜以往來， 吏不敢辨。因吳元濟北犯，郊畿多警，防御兵盡戍伊闕。師道伏甲百余于邸院，將 焚宮室而肆殺掠。已烹牛饗眾，明日將出。會小將李再興告變，元膺追兵伊闕，圍 之，半月無敢進攻者。防御判官王茂元殺一人而后進?；蛴袣滠胝?，賊眾突 出，圍兵奔駭。賊乃團結(jié)，以其孥偕行。出長夏門，轉(zhuǎn)掠郊墅，奪牛馬，東濟伊水， 望山而去。元膺誡境上兵重購以捕之。數(shù)月，有山棚賣鹿于市。賊過，山棚乃召集 其黨，引官兵圍于谷中，盡獲之。窮理其魁，乃中岳寺僧圓凈，年八十余，嘗為史 思明將，偉悍過人。初執(zhí)之，使折其脛，錘之不折。圓凈罵曰：“腳猶不解折，乃 稱健兒乎！”自置其足教折之。臨刑嘆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死者凡 數(shù)十人。留守防御將二人，都亭驛卒五人，甘水驛卒三人，皆潛受其職署而為之耳 目，自始謀及將敗無知者。初，師道多買田于伊闕、陸渾之間，凡十余處，故以舍 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潛部分之，以屬圓凈。以師道錢千萬偽理佛寺， 期以嘉珍竊發(fā)時舉火于山中，集二縣山棚人作亂。及窮按之，嘉珍、門察皆稱害武 元衡者。元膺以聞，送之上都，賞告變?nèi)藯钸M、李再興錦彩三百匹、宅一區(qū)，授之 郎將。無膺因請募山河子弟以衛(wèi)宮城，從之。盜發(fā)之日，都城震恐，留守兵寡弱， 不可倚，而元膺坐皇城門，指使部分，氣意自若，以故居人帖然。

　　數(shù)年，改河中尹，充河中節(jié)度等使。時方鎮(zhèn)多事姑息，元膺獨以堅正自處，監(jiān) 軍使洎往來中貴，無不敬憚。入拜吏部侍郎，因疾固讓，改太子賓客。元和十五年 二月卒，年七十二，贈吏部尚書。

　　元膺學識深遠，處事得體，正色立朝，有臺輔之望。初游京師時，故相齊映謂 人曰：“吾不及識婁、郝，殆斯人之類乎！”其業(yè)官行己，始終無缺云。

　　劉棲楚，出于寒微，為吏鎮(zhèn)州，王承宗甚奇之。后有薦于李逢吉，自鄧掾擢為 拾遺。性果敢。逢吉以為鷹犬之用，欲中傷裴度及殺李紳。

　　敬宗即位，畋游稍多，坐朝常晚。棲楚出班，以額叩龍墀出血，苦諫曰：“臣 歷觀前王，嗣位之初，莫不躬勤庶政，坐以待旦。陛下即位已來，放情嗜寢，樂色 忘憂，安臥宮闈，日晏方起。西宮密邇，未過山陵，鼓吹之聲，日喧于外。伏以憲 宗皇帝、大行皇帝，皆是長君，恪勤庶政，四方猶有叛亂。陛下運當少主，即位未 幾，惡德布聞，臣慮福祚之不長也。臣忝諫官，致陛下有此，請碎首以謝！”遂以 額叩龍墀，久之不已。宰臣李逢吉出位宣曰：“劉棲楚休叩頭，候詔旨?！睏?首而起，因更陳論，磕頭見血。上為之動容，以袖連揮令出。棲楚又云：“不可臣 奏，臣即碎首死?！敝袝汤膳Ｉ鎻?fù)宣示而出，敬宗為之動容。

　　無何，遷起居郎，至諫議。俄又宣授刑部侍郎。丞郎宣授，未之有也。改京兆 尹，摧抑豪右，甚有鉤距，人多比之于西漢趙廣漢者。后恃權(quán)寵，常以詞氣凌宰相 韋處厚，遂出為桂州觀察使。逾年，卒于任，時大和元年九月。

　　張宿者，布衣諸生也。憲宗為廣陵王時，因軍使張茂宗薦達，出入邸第。及上 在東宮，宿時入謁，辯譎敢言。洎監(jiān)撫之際，驟承顧擢，授左拾遺。以舊恩數(shù)召對 禁中，機事不密，貶郴州郴縣丞。十余年征入，歷贊善大夫、左補闕、比部員外郎。 宰相李逢吉惡之，數(shù)于上前言其狡譎，不可保信，乃用為濠州刺史。制下，宿自理 乞留，乃追制。上欲以為諫議大夫，逢吉奏曰：“諫議職重，當以能可否朝政者為 之。宿細人，不足以污賢者位。陛下必須用宿，請先去臣即可?！鄙喜粣偂Ｓ址昙?與裴度是非不同，上方委度討伐，乃出逢吉為劍南東川節(jié)度。乃用宿權(quán)知諫議大夫， 俄而內(nèi)使宣授。

　　初，宰相崔群、王涯奏曰：“諫議大夫前時亦有拔自山林、起于卒伍者，其例 則少，用皆有由。或道義彰明，不求聞達；或山林卓異，出于群萃。以此選求，是 愜公議。或事跡未著，恩由一時，雖有例超升，即時議未允。宿本非文辭入用，望 實稍輕。驟加不次之榮，翻恐以身為累。臣等所以累有論諫，依資且與郎中，事冀 適中，非于此人情有厚薄，請授職方郎中?！鄙厦绯?，群等乃請權(quán)知，尋又宣援。 宿怨執(zhí)政擯己，頗加讒毀。依附皇甫镈等，傷害清正之士，陰事中要，以圖進取。

　　十三年正月，充淄青宣慰使，至東都，暴病卒，于是正人相賀。詔贈秘書監(jiān)。

　　熊望者，登進士第。粗有文詞，而性憸險。有口辯，往往得游公卿間，率以大 言詭意，指抉時政。既由此而得進士第，務(wù)進不已。而京兆尹劉棲楚以不次驟居清 貫，廣樹朋黨，門庭無晝夜填委不息。望出入棲楚之門，為伺密機，陰佐計畫，人 無知者。昭愍嬉游之隙，學為歌詩。以翰林學士崇重，不可褻狎，乃議別置東頭學 士，以備曲宴賦詩，令采卑官才堪任學士者為之。棲楚以望名薦送，事未行而昭愍 崩。

　　文宗即位，韋處厚輔政，大去奸黨。既逐棲楚，又詔曰：“孔門高懸百行，由 至順者，其身必榮；朝廷廣設(shè)眾官，踐正途者，其道必達。前鄉(xiāng)貢進士熊望，因緣 薄伎，偷冀褻幸。營居中之密職，擾惑朝經(jīng)；鼓逼下之囂聲，因依邪隙。及眾議波 涌，累月不寧；司門驗繻，累月至四。考覆謬妄，乃非坦途。朕大啟康莊，以端群 望，俾示投荒之典，用正向方之流。可漳州司戶?！?

　　柏耆者，將軍良器之子。素負志略，學縱橫家流。會王承宗以常山叛，朝廷厭 兵，欲以恩澤撫之。耆于蔡州行營以畫干裴度，請以朝旨奉使鎮(zhèn)州，乃自處士授左 拾遺。既見承宗，以大義陳說。承宗泣下，請質(zhì)二男，獻兩郡，由是知名。

　　元和十年，王承宗歸國，移鎮(zhèn)滑州，朝廷賜成德軍賞錢一百萬貫，令諫議大夫 鄭覃宣慰軍人，賞錢未至，浩浩然騰口。穆宗詔耆往諭旨。耆至，令承宗集三軍， 宣導(dǎo)上旨，眾心乃安。轉(zhuǎn)兵部郎中。

　　太和初，遷諫議大夫。俄而，李同捷叛，兩河籓帥加兵滄、德，宿師于野連年。 同捷窮蹙求降。耆既宣諭訖，與節(jié)度使李祐謀。耆乃帥數(shù)百騎入滄州，取同捷赴京。 滄、德平。諸將害耆邀功，爭上表論列。文宗不獲已，貶循州司戶判官，沈亞之貶 虔州南康尉。內(nèi)官馬國亮又奏耆于同捷處取婢九人，再命長流愛州，尋賜死。

　　史臣曰：人臣事君，犯顏匡政，不避死亡之誅。議者以為徇名，臣惡其訐也。 如許京兆之劾軍吏，呂尚書之封詔書，詞義可觀，聳動人聽，以為沽激，傷善何多！ 而棲楚、張宿之徒，鷹犬下材，為人鳴吠，誠可丑也。柏耆恃縱橫之算，欲俯拾卿 相，忘身蹈利，旋踵而誅，宜哉！巢父使不辱命，志在致君，遭罹喪亂，竟陷虎吻。 而戣、戢諸子，世載忠貞，大中之后，郁為昌族。為善之利，豈虛言哉！

　　贊曰：君子重義，小人殉利。巢殞耆誅，其道即異。許、呂封駁，照耀黃扉。 死而可作，吾誰與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