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_列傳卷四十九部分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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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閱典籍:《新唐書》——「新唐書·列傳卷四十九」原文
姚崇字元之,陜州硤石人。父懿,字善懿,貞觀年間,為辒州都督,歿后追贈幽州大都督,謚文獻(xiàn)。
姚崇少年時期風(fēng)流倜儻,重視氣節(jié),年長很好學(xué),仕為孝敬挽郎,下筆成章,被授為濮州司倉參軍。五次遷升為夏官(兵部)郎中。當(dāng)契丹侵?jǐn)_河北,一時軍書紛集上奏,姚崇處理得當(dāng),有條有理,武后很賞識他,就提拔他為侍郎。武后曾對侍臣說:“從前周興、來俊臣等多次奉詔承辦獄案,朝臣互相牽連,都承認(rèn)反朝廷。我怕有冤情,派近臣復(fù)查,都得他們親自寫的服罪書,并不冤枉。我沒有什么懷疑了,就批準(zhǔn)周興、來俊臣等的奏請。自從酷吏來俊臣等被誅后,竟沒有反朝廷了。那么,過去被來俊臣等以反朝廷罪論處的人,該不會有冤枉的吧?”
姚崇說“:自垂拱以后,被告發(fā)者大多被迫自誣。在那時,以告發(fā)別人反朝廷為有功,所以天下人稱告發(fā)行為是‘羅織’,這比漢朝鉤黨之害更為嚴(yán)重。雖然陛下派近臣去重新審問,但他們自己尚且不能自保,怎么敢搖手否定原案而違背來俊臣等酷吏的意向呢?況且被審者如果不承認(rèn),就會又遭受慘酷肉刑,如像張虔勖、李安靜等都是這樣再受慘刑的。現(xiàn)今靠上天的圣靈,啟發(fā)陛下明通,兇殘小人被消滅干凈,朝廷太平安定,我以全家百口人的性命擔(dān)保,朝廷內(nèi)外官員再也沒有謀反者了。陛下將告密的小報告擺在一邊不予追究,以后如果有謀反事查實,臣情愿按知而不告發(fā)的罪受懲處?!?/p>
武后高興地說道“:以前的宰相都一定順我意去辦事,害我成了亂用刑法的君主,現(xiàn)在聽你說的話,可說真合了我的心意?!蹦速n給銀千兩。
圣歷三年(700),姚崇晉升為鳳閣鸞臺平章事,又遷鳳閣侍郎,不久兼相王李旦府長史。因母老要求免政回家侍奉,武后就詔令以相王府長史去服侍母病。
一個多月后,回朝兼任夏官(兵部)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姚崇上奏說“:我侍奉相王,而夏官屬兵兇性質(zhì),我不是害怕死,而是怕兼任兵部不利于相王。”武后乃下令改任他為春官(禮部)。張易之曾私下懇求姚崇為他辦事,姚崇不予理睬,易之向武后進(jìn)讒言,崇被降職為司仆卿,還是同鳳閣鸞臺三品。出朝任靈武道大總管。
張柬之等謀商誅除張易之、張昌宗時,姚崇恰好正從屯所靈武回京,就參與籌劃,以此有功封梁縣侯,實封二百戶。
后來武后被遷往上陽宮,中宗率同百官去問安。大臣們?yōu)榱T武后權(quán)力而相互稱慶,只姚崇一人流著淚。張柬之等說:“今天難道是哭泣的時候?我怕你從此要招禍殃了!”姚崇說“:日前參與討伐二張兇逆,不足以說有功勞;但我臣事則天后很久,現(xiàn)在為離舊主而流淚,是為人臣應(yīng)有的節(jié)操,因為這樣而獲罪我是心甘情愿的!”不久,被出為亳州刺史。后來張柬之、敬暉、桓彥范、袁恕己、崔玄日韋等五王被害,而只有姚一人幸免,外放宋、常、越、許四州。睿宗即位,姚崇官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進(jìn)中書令。玄宗立為太子時,太平公主干預(yù)朝政,宋王、成器等人分別主持閑廄、禁兵要職。
姚崇和宋瞡建議請?zhí)焦鬟w居?xùn)|都洛陽,令宋王等出為各州刺史,使天下人統(tǒng)一歸心于太子。睿宗把這建議告訴了太平公主。公主發(fā)怒。太子害怕,又上疏睿宗,指劾姚崇等離間王室關(guān)系,請予重典懲處,乃貶為申州刺史,轉(zhuǎn)徐、路二州,又調(diào)為揚州長史。姚崇為政條理簡肅,百姓為他刻碑載德。又遷同州刺史。
先天二年(713),玄宗到新豐檢閱。
按傳統(tǒng),天子行幸出巡,方圓三百里內(nèi)的州郡牧守官員,都要到皇帝行宮朝見。
這時玄宗也密召姚崇。崇到了,玄宗正在渭水畔打獵,馬上召見。玄宗問:“你會打獵嗎?”姚崇答道“:我少年時就干這行當(dāng)。我年二十居在廣成澤,常以呼鷹逐獸為樂。友人張憬藏說我將會當(dāng)?shù)弁醯妮o臣,不要習(xí)獵自棄,所以才改變初衷專心勤讀,于是如今能待罪于將相。但年青為打獵能手,老了仍然出色?!毙诼犃撕芨吲d。他和玄宗一同馳逐,迅緩自如,玄宗喜歡極了。狩獵以后,玄宗咨問天下大事,姚崇侃侃暢談不知疲倦。
玄宗說“:你正好做我的宰相?!币Τ缰诖蠖?,銳意圖治,就先設(shè)法來鞏固他的意志,佯作不當(dāng)面表示接受。玄宗責(zé)怪他。姚崇于是跪奏“:臣愿以十條建議奏聞,陛下考慮如果辦不到,我就不能做宰相。”玄宗說:“你跟我說說看?!币Τ缯f:“武后垂拱以來,以酷法治天下。我希望施政以仁恕為先,可以么?朝廷兵敗于青海,卻沒有因此而悔悟,接受教訓(xùn),我希望不邀幸于邊功,行嗎?近來巧諂偽善者觸犯法網(wǎng),都因是寵臣而免懲;我希望嚴(yán)行執(zhí)法從近臣做起,可以嗎?武后臨朝時,朝廷發(fā)言宣令的重任出自宦官之口,我希望宦官不要參與政事,可以嗎?近來豪族同里對上送禮行賄,公卿將相也這樣干;我請求除國家租賦以外,一概禁絕,可以嗎?外戚貴主竊居要職更替主政,朝廷秩序雜亂;我希望皇親國戚不要任臺省級要職,可以嗎?前朝褻近狎玩大臣,有損君臣之間嚴(yán)正關(guān)系;我希望陛下接近臣下待之以禮,行嗎?過去,燕欽融、韋月將因忠諫而被懲,從而直言忠臣都灰心沮喪;我希望讓所有臣子都有批逆鱗之權(quán),犯忌直諫,可以嗎?
武后修筑福先寺,上皇興建金仙、玉真兩座道觀,耗費巨資百萬;我請求停止道觀佛寺的修建,可以嗎?漢朝因任用外戚祿、莽、閻、梁而亂天下,而今朝廷更為嚴(yán)重;我希望強調(diào)這點以為鑒戒,作為后代王朝法則,可以嗎?”玄宗說:“我能辦得到?!币Τ绮胚凳字x恩。次日,授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梁國公。遷紫微令。姚崇再三辭謝實封,就停了過去的食邑,領(lǐng)賞新賜的百戶食邑。
中宗時,近戚奏準(zhǔn)可以度民為僧尼,以致富戶壯丁因出家可免除賦稅勞役。
因此,姚崇建議:“信佛不在表面做,而要參悟于心。辦事對民有利,使百姓安居樂業(yè),這才是佛理。怎么要妄度壞人來淹沒真理佛法呢?”中宗認(rèn)為很好,詔令天下淘汰佛僧中冒充和濫度的人,令其蓄發(fā)還俗為農(nóng)的達(dá)一萬二千多人。
姚崇曾在玄宗面前品評郎官并擬定其官職。玄宗環(huán)顧左右,對他的話不表態(tài)。姚崇惶恐,再三說明,玄宗始終不回答,姚崇連忙退出。內(nèi)侍高力士說:“陛下剛即位,應(yīng)該和大臣一道對政事裁定可否?,F(xiàn)在姚崇一再詳盡進(jìn)言,陛下卻沒有反應(yīng),這不是虛心聽取意見的態(tài)度?!毙谡f:“我把朝政交姚崇辦理,大事我當(dāng)然參與決斷,至于品任郎吏這樣的小事,姚崇卻不能主辦而要來煩擾我嗎?”姚崇聽到這話后才心安。從此,引進(jìn)賢能貶退不肖而使國家治理得很好。
開元四年(716),山東發(fā)生大蝗災(zāi),百姓設(shè)祭膜拜,坐視蝗蟲嚼食禾苗而不敢捕殺。姚崇上奏“:《詩經(jīng)》上說‘:秉彼蟊賊,付畀炎火。’漢光武帝曾下詔說:‘勉順時政,勸督農(nóng)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賊?!@些都證明滅除蝗蟲是應(yīng)該的。
況且蝗蟲畏懼人,容易驅(qū)除;而田都有主,使他們自己救護(hù)自己的莊稼,一定很賣力。夜間焚火,挖坑在其旁,一邊焚燒一邊埋,蝗蟲才能滅盡。古代有除蝗而沒能滅盡的,那只是人們沒有賣力罷了?!庇谑桥沙鲇窞椴痘仁?,分道指揮滅蝗。汴州刺史倪若水說“:消除天災(zāi)應(yīng)靠修德,過去劉聰除蝗不成反而危害更大?!本芙^御史指揮,不聽命令。姚崇寫信責(zé)備他,說:“劉聰是殺太子自立的偽主,他的德行不能勝妖異,今日是妖異不能勝過帝德。古代州郡有好太守,蝗蟲避不入境,如說修德可以免除蝗災(zāi),發(fā)生蝗災(zāi)就是無德造成的么?現(xiàn)在坐視蝗蟲食莊稼,忍心不救,以致沒有收成,刺史你將怎么說?”若水畏懼,于是放手捕滅,所殺蝗蟲多達(dá)十四萬擔(dān)。當(dāng)時對滅蝗議論紛紛。玄宗也引起懷疑,再以此詢問姚崇。姚崇說“:書呆子死扣書文不知變通,事物的發(fā)展常有違反經(jīng)典而切合潮流的,也有違反潮流而合乎權(quán)宜的。過去魏時山東發(fā)生蝗災(zāi),小忍而不滅蝗,以致后來發(fā)生饑荒而人相食;后秦時蝗災(zāi),草木被嚙盡,以致牛馬無食相互啃毛。
現(xiàn)在飛蝗遍地都是,還會反復(fù)繁殖,而且河南河北都家無隔日儲糧,一無收獲百姓就要流離,國家安危也系于此。況且滅蝗即或不能盡滅,也比留下來成災(zāi)患為好!”玄宗認(rèn)為這道理很對。黃門監(jiān)盧懷慎說“:凡是天災(zāi)怎么能以人力來制止呢?況且殺蟲多,必戾傷自然和氣。希望您考慮考慮?!币Τ缯f“:過去楚王吞蛭終于使痼疾好了,孫叔敖斬蛇而福降。
當(dāng)今蝗蟲還可以驅(qū)除,如果任它成災(zāi),谷將被食盡,那時百姓將怎么辦?滅蝗救人,如有禍殃歸我姚崇承擔(dān),不會推委給您!”于是,蝗害終于息止。
這時,玄宗剛主持朝政,早晚隨時要向大臣咨詢,其他宰相懼他威嚴(yán)果毅,都表謙畏,只有姚崇輔助裁決,所以得到玄宗特別的信任。姚崇私第住得偏遠(yuǎn),因而就近住于罔極寺客舍中。不久,盧懷慎去世,姚崇患熱瘧休假,凡朝中大事,玄宗一定令源乾曜到崇那里咨詢。每逢乾曜所奏意見較好,玄宗就說:“這一定是姚崇擘劃的?!庇鲇胁缓弦獾模驼f:“為什么不去問姚崇?”乾曜自責(zé)說未曾去問,乃罷。玄宗想讓姚崇住得離自己近些,以便咨詢,下詔讓姚崇遷入“四方館”。每天派人去問起居飲食等生活情況,并不斷遣名醫(yī)和送美食去。姚崇因館豪華堂皇,不敢居住。玄宗派人對姚崇說“:我恨不得要你居進(jìn)宮內(nèi)來呢!居在四方館內(nèi)何必謙辭?!边^了很久,紫微史趙誨接受胡人賄賂,當(dāng)處死。姚崇平時親信倚重他,署名上奏設(shè)法為趙減刑,玄宗不悅。當(dāng)時京師大赦,只有趙誨沒有得赦。姚崇惶恐害怕,上表辭宰相職,引薦宋瞡代替自己工作,就以開府儀同三司而停止參議朝政。
玄宗將要巡幸東都洛陽,而此時太廟自行倒塌。玄宗問宰相,宋瞡、蘇耮同時回答說:“陛下三年服喪期未滿,不可以離宮巡幸。太廟崩塌這種突發(fā)事件,是上天用來表示警告的,陛下應(yīng)當(dāng)停止東巡洛陽,以修德的行動回答上天的譴責(zé)?!毙谟忠源藛栆Τ?。崇答道“:我聽說隋將北周苻堅的宮殿改建為太廟,而大唐又襲用作為太廟,就是山含有腐壤也要崩塌,何況木料經(jīng)多年而自然會被蛀壞呢?這次太廟崩塌湊巧與陛下東幸行期碰到一起了,不是因為你要東幸才崩塌的。況且陛下以關(guān)中無收,糧運勞民,因而東幸洛陽,這是為了有利百姓而不是為己;而且東都各部門都已做好準(zhǔn)備,供給物資已備齊了,請啟駕如原定行期?,F(xiàn)舊太廟難以恢復(fù)完整,何不奉神主到太極殿?再重修一座新太廟以表真誠的供奉,這才是至孝的品德??!”玄宗說“:你說的正合我意?!辈①n絹二百匹,還詔令有關(guān)部門按姚崇所說的辦,玄宗就東巡洛陽了。以此,下詔姚崇每五天一參見,入閣供奉。
開元八年(720),玄宗授姚崇太子少保,因患病未到職。第二年去世,終年七十二歲。追贈揚州大都督,謚文獻(xiàn)。開元十七年(729),追贈太子太保。
姚崇預(yù)分資產(chǎn),讓兒子各有一份,并立遺囑說:“每見達(dá)官的后裔多半貧困,甚至為銖尺小利爭奪,無論是對是錯,都要受人譏笑與譴責(zé)。田宅水碾既是共有,因相互推委不管而荒廢。陸賈和石苞是古代賢達(dá),也先預(yù)分產(chǎn)業(yè)以免后來爭奪遺產(chǎn)。
“過去楊震、趙咨、盧植、張奐都以薄葬,認(rèn)識到死去的軀體,最好很快腐爛。
有那厚葬之家是流于習(xí)俗,認(rèn)為奢靡營葬是孝,致后來死者遭戮尸暴骨,豈不令人哀痛?死者無知覺,如同糞土。難道會求厚葬?如果死者有知,但心神已不在柩,何用破貲求奢侈厚葬?我死了,用日常穿著來裝殮,四季衣服各一套。我性不喜官服,不要用這些入墓,紫衣玉帶乃從省公服。
“現(xiàn)在的佛經(jīng)是羅什所譯,后秦姚興與他對翻,但姚興壽命卻不長,國家也隨之滅亡。梁武帝蕭衍多次舍身廟寺為奴,齊胡太后以六官皆入道,但也都國破家亡。近代孝和皇帝派使去贖生,太平公主和武三思等度人為僧尼并修建寺廟,然而,仍遭殺身滅門之禍,并為天下人笑。五帝那個時候,父不為子辦喪,兄不為弟營喪,致長壽而沒遭兇促。下至三王,國運久長,他們的臣下如彭祖、老聃都很長壽,這時還沒有佛,難道是抄寫經(jīng)卷鑄造神像的力量么?為死者而抄經(jīng)造像以為追福。要知死是生命的規(guī)律,自古以來在所不免,那抄經(jīng)與造像又能起什么作用?兒輩們要慎重,不得干這些勞什子!”
姚崇特別長于從政,辦事決策思路不淹滯。三次任宰相,常兼職兵部,所以對邊哨、軍營分布、部隊械儲,沒有不熟記于心的。玄宗剛即位時,以尊重賓客的態(tài)度對待大臣元老,特別尊重地對待姚崇,常在便殿召見,而且一定起座相迎;姚崇離去時,玄宗總是走近門邊相送。別的宰相沒有受這樣的待遇。當(dāng)時在重權(quán)貴戚干政之后,朝廷綱紀(jì)嚴(yán)重敗壞。在先天末期,宰相多至十七人,居朝內(nèi)臺省要職的多得不可數(shù)計。姚崇先在各部門罷去冗職,修訂制度,選用官吏各按其才。奏請不要推廣釋道,不要頻繁調(diào)遷官吏。自此,天子責(zé)成于下,而權(quán)力歸上了。
但姚崇為人還講權(quán)術(shù)且詭譎,如從同州將調(diào)宰相時,張說因妒曾示意趙彥昭彈劾姚崇。等到姚崇當(dāng)了宰相主政時,張說惶恐,因此到岐王處申說自己的心情。姚崇有一天上朝議政后,眾朝臣都已離去,他卻跛著腳裝成有病的樣兒。
玄宗叫住他問,他回答道:“我蹩傷了腳?!毙谡f“:是不是很痛?”他說“:我心里擔(dān)著憂,我的痛楚不在腳上!”玄宗問是什么原故。姚崇說“:岐王是陛下的愛弟,張說是陛下的輔臣,他秘密地乘車出入岐王家,恐怕岐王要為張說所誤,所以我很擔(dān)憂?!庇谑?,玄宗將張說貶于相州。
魏知古是姚崇引薦的,待到二人并列相位,對姚略有輕慢,姚即排擠他到東都任吏部尚書。知古心中不滿。那時,姚崇有二子在洛陽,曾通過賓客饋贈知古,想藉靠過去其父引薦的因緣而有所請托。
知古回朝時都向玄宗匯報了。有一天,玄宗招見姚崇,問:“你兒子才品怎樣?
都在什么地方?”姚崇揣摩到玄宗的心意,說:“我兩個兒子在東都洛陽,他們?yōu)槿素澯苌俟?jié)制,他們一定曾有事而去麻煩過魏知古?!毙谧畛跻詾橐Τ鐣蛔o(hù)兒子,或者為他們隱瞞,所以稍稍用這話點他一下。等聽到姚崇這樣說,就很高興,問他:“你怎么知道的?”姚崇答道“:知古是我引薦的,我兒子必定以為知古看重我對他有恩,因而向他有所請托?!毙谟谑歉鼝垡Τ绲牟恢\私而鄙薄知古,打算罷除知古。姚崇說:“是我兒子不像個東西,犯了陛下的法;而逐去知古,朝廷內(nèi)外一定說陛下對我有私。”玄宗乃作罷,但是,還是罷知古為工部尚書。
姚崇最初名元崇,因為與突厥反叛首領(lǐng)同名,在武后時以字行;到開元時,為避帝號,換用今名。三個兒子彝、異、弈,都官至卿和刺史。
宋瞡是邢州南和人。他的七世祖宋弁是元魏吏部尚書。宋瞡耿介重操節(jié),好學(xué),工于文辭,舉進(jìn)士中第。調(diào)上黨尉,任監(jiān)察御史,后升鳳閣舍人。居官耿介正直,武后很器重他的才能。張易之誣陷御史大夫魏元忠有不符合臣子身份的言論,要張說作證。在武后將要于朝廷面審時,張說惶恐非常。宋瞡對張說講“:名譽與正義是人生至關(guān)重要的事,不可以誣陷正人而自求茍免。如果因維護(hù)正義而受貶謫,也留芳久遠(yuǎn)了。如果不測遭罪,我將叩閣營救,將和你共生死?!睆堈f受這話的感動,據(jù)實廷辯,使元忠得以免死。
宋瞡后來遷任左臺御史中丞,不久有人匿名揭發(fā)張昌宗引相士占卜武后重病吉兇,意欲謀反。宋瞡要求清查。武后說“:易之等已自己向我坦白了?!彼尾n說“:謀反之罪,不容自首而原宥,請下吏執(zhí)行以彰明國家法紀(jì)。易之等人深受恩寵,我說這話也許會招禍,然而,激于大義,雖死不悔。”武后聽此不高興。宰相姚王壽突傳詔令宋瞡出去。宋瞡說:“我要親自聆聽圣上德音,不煩你擅宣王命?!?/p>
武后才怒意緩解,準(zhǔn)許收羈張易之等入獄。不一會,武后卻下詔赦免了二張,并令他們向宋瞡謝罪。宋瞡不見,說:“公事在公開場合說,如果私下會見,王法是無私的!”他對左右嘆道“:我后悔沒有擊碎這小子的腦袋,以致現(xiàn)在讓他們擾亂了朝廷綱紀(jì)?!痹幸淮卧诔㈩I(lǐng)賜飲宴,二張列位卿三品,而宋瞡官階為六品,入就下座。張易之想討好宋瞡,離位虛席向宋瞡長揖說:“您是第一名流,怎么能下座?”瞡說:“才能差品德低,卿說位在第一為什么?”那時,朝廷中人因張易之是武后內(nèi)寵,故對他不稱官職,而稱易之為“五郎”,昌宗為“六郎”。鄭善果對宋瞡說“:您為什么稱五郎為‘卿’?”宋瞡說“:依官職正應(yīng)呼他是卿,閣下不是他的家奴,為啥稱他為‘郎’?”適宋瞡家逢喪,假滿回朝,朝廷公卿按序來看望,表達(dá)禮意。張易之等后到,忙步向前,宋瞡只舉起笏拒揖應(yīng)付。因而積怨,常欲在武后前中傷宋瞡。武后知曉這些過節(jié),所以張易之不能得逞。然而,終因多次違反武后旨意,詔令按察揚州獄情。
宋瞡說:“巡察州縣只是監(jiān)察御史的職責(zé)?!蔽浜笥衷t令去幽州審查都督屈突仲翔。宋瞡推辭說“:御史中丞非大事不出使,仲翔罪僅止贓污,現(xiàn)在派臣去,這一定有人危害我。”過后又詔令作為李嶠副使到隴蜀去。宋瞡又說:“隴右沒有變亂,我以中丞職做李嶠的副使,這不合朝廷過去的規(guī)法。”一直推辭不去。張易之最初指望宋瞡出使就彈劾誅殺他,然這計謀不能逞。乃就宋瞡家有婚禮吉事時,派人刺殺他。有人告訴了宋瞡,宋瞡乘小車離開,住到別的地方去了,謀刺也不能進(jìn)行。不久,二張被誅,宋瞡方免禍。
神龍初年,宋瞡任吏部侍郎。中宗嘉許他耿直,令他兼諫議大夫,內(nèi)供奉,與他議論朝政。后遷任黃門侍郎。武三思恃淫上之寵,多次有求于宋瞡,瞡嚴(yán)厲地回答他,說:“今天我對你明說,王應(yīng)以侯就第,怎么能干預(yù)朝政?難道你未見到呂產(chǎn)呂祿的下場嗎?”后來韋月將告發(fā)武三思淫亂后宮。三思示意有司對月將以大逆不道論罪。中宗下詔處死,宋瞡堅請交獄羈押查清罪行后處理。中宗發(fā)怒,推巾露額從側(cè)門走出,并對宋瞡說:“我已說殺了,你還說什么?”宋瞡說“:人說皇后與三思有私情,陛下不問就殺他,我怕外面有不良的議論,請你審查清楚而后按刑處理?!敝凶诼犃烁?。宋瞡說“:請先殺了我,不然,我決不奉詔。”中宗只好流放韋月將去嶺南。不久還京師,詔令外任檢校并州長史,未成,又檢校貝州刺史。當(dāng)時河北水災(zāi),年歲大饑荒,但武三思仍派人征斂封邑租賦,宋瞡拒絕來使,不交租賦。因此為武三思所排擠,又被調(diào)任杭相二州刺史。宋瞡為政清廉剛毅,屬下官吏沒有敢觸犯法律的人。以后又遷調(diào)洛州長史。
睿宗即位,宋瞡遷升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玄宗在東宮,兼右庶子。
先是崔..和鄭..主持銓選,但被貴戚近臣干預(yù)強奪,以致超用第二年的銓選名額,還不能滿足,更設(shè)置冬選,冗官泛濫,宋瞡與侍郎李耣和盧從愿澄革吏治,銓選才得平允。
太平公主欲對太子不利,曾待在光范門,伺機(jī)向睿宗暗示不當(dāng)冊立。宋瞡說“:太子有大功,是宗廟社稷之主,怎么對他的冊立有異議?”就和姚崇奏請,讓公主和諸王都出任外地。睿宗沒有采納,貶楚州刺史,后經(jīng)兗、冀、魏三州刺史,河北按察使,升幽州都督,以國子祭酒留守東都洛陽,又遷任雍州刺史。
玄宗開元初年,雍州改為京兆府,瞡再任京兆尹,后來升任御史大夫,又因小事牽連,出任睦州刺史,再轉(zhuǎn)調(diào)為廣州都督。廣州人用竹茅制屋,經(jīng)常發(fā)生火災(zāi)。
宋瞡教他們燒瓦筑墻,改造店肆,越地才知道這種建筑很好而不怕火災(zāi)。以后還授刑部尚書職。四年,改任吏部兼侍中。
玄宗巡視東都洛陽時,途經(jīng)崤谷,因馳道狹隘,車騎阻擁難行,玄宗下令罷黜河南尹李朝隱和知頓使王怡等的官職。
宋瞡進(jìn)諫說:“陛下正當(dāng)盛年,現(xiàn)在才開始巡守,如因道路未修好而怪罪二臣,以此整治,恐以后會受弊端的筑路勞民的。”玄宗急忙命令不再過問。宋瞡拜謝,說:“陛下剛才因怒而要責(zé)處他,又因我的諫言赦免了他,這就形成了過錯歸于上而恩德出自下邊了。不如讓他待罪于朝,然后下詔恢復(fù)他的官職,這樣就進(jìn)退得宜了。”玄宗認(rèn)為這樣做很好。加封為廣平郡公。廣州人為宋瞡立“遺愛頌”
碑。宋瞡上書說“:頌碑是為了傳德載功的,我的政績不足記,廣州人因為我入朝當(dāng)政,所以做溢美之辭,反而成了諂諛了。要厘正此風(fēng),請從我開始?!毙谀讼略t準(zhǔn)許停止。
玄宗曾命宋瞡和蘇耮制訂皇子和公主名號,按差次來封,并且另選擇一個美稱和好的食邑一起加封。宋瞡奏言“:七子均養(yǎng)是詩人所稱道的,現(xiàn)在如果同一等級卻有不同差別的實封,或因母寵或以子愛,恐怕要受用心不一的議論。從前袁盎引卻慎夫人席,文帝采納了,夫人也不以此為嫌,因為是為長遠(yuǎn)著想??!
我不敢另制封號?!毙诤芨袆樱桨l(fā)敬重他的賢德。
皇后父王仁皎去世,將葬,要按昭成皇后父親竇孝諶去世的規(guī)格,墳高五丈一尺。宋瞡等人請求按已成文的規(guī)定辦。玄宗已經(jīng)說可以這樣辦,但第二天,仍然下詔按孝諶那樣辦。宋瞡退還詔書,說:“儉是有德行的表現(xiàn),侈是惡習(xí)中最嚴(yán)重的。越禮厚葬,前代也引為警戒。
所以古墓不修培高陵。做兒子的在哀痛極了時未能考慮到以禮自制,所以圣人制定齊、斬、纟思、免等居喪的禮規(guī),對亡者的衣衾棺槨,各有一定度數(shù)。賢者能斷私懷,眾人都追求奢侈,只他崇尚節(jié)儉,這就是至德要道?;屎笕缯f孝諶是超越了規(guī)格,開始沒有人會反對的。一切權(quán)時的詔令不足以當(dāng)作法紀(jì)。貞觀年間嫁長樂公主,魏征說不可加封長公主,太宗欣然采納,而文德皇后派使厚謝。韋庶人追封其父為王,擅自修筑邦陵,而禍殃立即來臨。國家了解人情是無窮盡的,所以定下制度,不因為人而變動,不以愛憎變法。近來人們競相求豐靡厚葬,現(xiàn)在以皇后父親這樣的重要國戚,不愁沒有物資;修高冢大陵,不怕沒有人力;辦所有的事都由官府供應(yīng),一下子就可以完成。而我每次奏聞的,是想維護(hù)朝廷的政聲,成全皇后的美德罷了。倘若皇后的意志不可改變,那么請按一品陪陵墳四丈,就差不多合宜了?!毙谡f:“我常想正身做天下綱紀(jì),對皇后怎么能有私心呢?然而人們所難以說出的,你們竟然說了。”馬上批準(zhǔn)了宋瞡等的奏請。
又派人賚賜彩絹四百匹。
不久,遇上日食。玄宗驚恐減奢著素服待變,囚徒多被遣釋,放賑恤災(zāi)患,罷去不急辦的事務(wù)。宋瞡說“:陛下降德音,賑恤民陷,寬赦輕罪,只對流放和死罪不赦免,這是古代所慎赦的。但恐怕議者會認(rèn)為不過只是因為月蝕才修刑,日蝕才修德的。有人說天際星宿的變化,常有人比附揣合。我認(rèn)為君子之道長,小人之道消。禁止后宮弄權(quán),逐散放讒小人,這就是修德;獄牢不驚擾,執(zhí)兵甲者不瀆中,官不苛治,軍不輕進(jìn),這就是修刑。陛下常以這些放在心中思考,即或有不足之處,也會轉(zhuǎn)化為福。那又怕什么呢?況且君子以言浮于行為恥,希望陛下用誠來感動天,不要徒事空文。”玄宗嘉許并采納了。后以開府儀同三司罷政事。
京兆人權(quán)梁山謀反,帝下令派河南尹王怡趕去調(diào)查審理,但牽連人眾,獄中充滿了犯人,久久不能定決。玄宗乃派宋瞡為京兆留守,復(fù)查這一案獄。當(dāng)初權(quán)梁山詭稱婚集,向許多人借過錢。承辦的官員想一并坐罪借貸的人。宋瞡說“:婚禮借索,所有的人都是這樣,而狂謀率然,不是人所能防范測度的。如果知情而不借,則是和梁山一起謀反,而貸借的人不知內(nèi)情,又有什么罪?”免罪釋放達(dá)數(shù)百人。
十二年,玄宗東巡泰山,宋瞡又為留守。玄宗將要啟駕時對宋瞡說“:你是國家元老,我馬上要走,要去一段時間,你應(yīng)該有些好的計謀交給我?!彼尾n乃一條兩條地詳盡奏言。玄宗下手制說“:宋瞡所進(jìn)奏的意見,可以寫出來做座右銘,進(jìn)出都看看做自省,以告誡終身?!睂λ尾n賞賜豐厚,進(jìn)兼吏部尚書。十七年,任右丞相,而張說為左丞相,源乾曜任太子少傅,同一天授職。玄宗下詔太官設(shè)饌宴,太常奏樂,聚集百官在尚書省東堂成儀。
玄宗賦《三杰詩》手寫后賜給三人。二十年,請求辭官,玄宗批準(zhǔn),仍賜給全祿。
退下來居住在洛陽。玄宗乘車輿東幸洛陽,宋瞡參謁于道左,玄宗詔令榮王慰問,另外派遣專人賜給藥餌。二十五年卒,追贈太尉,謚文貞。
宋瞡風(fēng)度凝重玄遠(yuǎn),人們莫知其胸臆。早在從廣東調(diào)回朝時,玄宗派內(nèi)侍楊思勖騎馬去迎接他,瞡在途中未曾與他交一言。楊思勖自認(rèn)為是將軍很得玄宗寵愛,就告到玄宗那里。玄宗嗟嘆宋瞡不諂的品格,對他越發(fā)尊重。宋瞡擔(dān)任宰相時對政刑必定清正廉明,任用的官吏都能稱職。圣歷以后,突厥默啜自負(fù)其強,多次犯邊。后侵犯回紇九姓部落拔曳固,因負(fù)勝輕敵,被狙擊斬首,交藩鎮(zhèn)裨將郝靈亻全帶著首級到京都。靈亻全自認(rèn)為回朝必定得到厚賞。宋瞡考慮到天子很年輕,恐怕以后求寵蹈利的人夸威武,為國生事,所以有意抑止。過了年才授予右武衛(wèi)郎將,靈亻全憤恨絕食死。張嘉貞后來當(dāng)了宰相,查閱檔案,見到宋瞡當(dāng)年危言切議,未曾不失聲嘆息。
宋瞡有六子:升、尚、混、恕、華、衡。
評論:姚崇以陳述十大建議規(guī)勸天子而后輔政,豈不偉大嗎?然而,舊史沒有記載,回顧開元初期都已經(jīng)施行,的確是真實而不是捏造的。宋瞡剛正又超過了姚崇,玄宗也一向?qū)λ鹬夭⒂兴櫦?,常屈意聽從。所以唐史臣稱姚崇善于應(yīng)變得以完成天下事務(wù),宋瞡善于恪守成文以鞏固天下正氣正統(tǒng)。二人為政方法不同,而都使天下得到治理,這是上天用以輔佐唐朝使之中興?。韬?!姚崇勸天子不追求邊功,宋瞡不肯賞賜邊臣,而天寶年間的變亂,終于遭受邊臣所害。姚、宋可說是具有先見了。然而,有唐三百年間輔弼大臣是不少的,而人們只前稱“房、杜”,后稱“姚、宋”,這是什么原因?君臣之間的遇合,似乎是非常難的哪!
姚宋
姚崇,字元之,陜州硤石人。父懿,字善懿,貞觀中,為巂州都督,贈幽州大 都督,謚文獻(xiàn)。
崇少倜儻,尚氣節(jié),長乃好學(xué)。仕為孝敬挽郎,舉下筆成章,授濮州司倉參軍, 五遷夏官郎中。契丹擾河北,兵檄叢進(jìn),崇奏決若流,武后賢之,即拜侍郎。后嘗 語左右:“往周興、來俊臣等數(shù)治詔獄,朝臣相逮引,一切承反。朕意其枉,更畏 近臣臨問,皆得其手牒不冤,朕無所疑,即可其奏。自俊臣等誅,遂無反者,然則 向論死得無冤邪?”崇曰:“自垂拱后,被告者類自誣。當(dāng)是時,以告言為功,故 天下號曰‘羅織’,甚于漢之鉤黨。雖陛下使近臣覆訊,彼尚不自保,敢一搖手以 ??崂粢庠眨∏冶粏柌怀?,則重罹其慘,如張虔勖、李安靜等皆是也。今賴天之靈, 發(fā)寤陛下,兇豎殲夷,朝廷乂安,臣以一門百口保內(nèi)外官無復(fù)反者。陛下以告牒置 弗推,后若反有端,臣請坐知而不告?!焙髳傇唬骸扒霸紫鄤?wù)順可,陷我為淫刑主, 聞公之言,乃得朕心?!辟n銀千兩。
圣歷三年,進(jìn)同鳳閣鸞臺平章事。遷鳳閣侍郎,俄兼相王府長史,以母老納政 歸侍,乃詔以相王府長史侍疾,月余,復(fù)兼夏官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崇建言: “臣事相王,而夏官本兵,臣非惜死,恐不益王?!蹦嗽t改春官。張易之私有請于 崇,崇不納,易之譖于后,降司仆卿,猶同鳳閣鸞臺三品。出為靈武道大總管。
張柬之等謀誅二張,崇適自屯所還,遂參計議。以功封梁縣侯,實封二百戶。 后遷上陽宮,中宗率百官起居,王公更相慶,崇獨流涕。柬之等曰:“今豈涕泣時 邪?恐公禍由此始?!背缭唬骸氨扰c討逆,不足以語功,然事天后久,違舊主而泣, 人臣終節(jié)也,由此獲罪甘心焉。”俄為亳州刺史。后五王被害,而崇獨免。歷宋、 常、越、許四州。睿宗立,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進(jìn)中書令。
玄宗在東宮,太平公主干政,宋王成器等分典閑廄、禁兵。崇與宋璟建請主就 東都,出諸王為刺史,以壹人心。帝以謂主,主怒。太子懼,上疏以崇等槊間王室, 請加罪,貶為申州刺史。移徐、潞二州,遷揚州長史。政條簡肅,人為紀(jì)德于碑。 徙同州刺史。
先天二年,玄宗講武新豐。故事,天子行幸,牧守在三百里者,得詣行在。時 帝亦密召崇,崇至,帝方獵渭濱,即召見,帝曰:“公知獵乎?”對曰:“少所習(xí) 也。臣年二十,居廣成澤,以呼鷹逐獸為樂。張憬藏謂臣當(dāng)位王佐,無自棄,故折 節(jié)讀書,遂待罪將相。然少為獵師,老而猶能?!钡蹛?,與俱馳逐,緩速如旨,帝 歡甚。既罷,乃咨天下事,袞袞不知倦。帝曰:“卿宜遂相朕?!背缰鄞蠖?,銳 于治,乃先設(shè)事以堅帝意,即陽不謝,帝怪之。崇因跪奏:“臣愿以十事聞,陛下 度不可行,臣敢辭?!钡墼唬骸霸嚍殡扪灾!背缭唬骸按构耙詠?,以峻法繩下; 臣愿政先仁恕,可乎?朝廷覆師青海,未有牽復(fù)之悔;臣愿不倖邊功,可乎?比來 壬佞冒觸憲網(wǎng),皆得以寵自解;臣愿法行自近,可乎?后氏臨朝,喉舌之任出閹人 之口;臣愿宦豎不與政,可乎?戚里貢獻(xiàn)以自媚于上,公卿方鎮(zhèn)浸亦為之;臣愿租 賦外一絕之,可乎?外戚貴主更相用事,班序荒雜;臣請戚屬不任臺省,可乎?先 朝褻狎大臣,虧君臣之嚴(yán);臣愿陛下接之以禮,可乎?燕欽融、韋月將以忠被罪, 自是諍臣沮折;臣愿群臣皆得批逆鱗,犯忌諱,可乎?武后造福先寺,上皇造金仙、 玉真二觀,費鉅百萬;臣請絕道佛營造,可乎?漢以祿、莽、閻、梁亂天下,國家 為甚;臣愿推此鑒戒為萬代法,可乎?”帝曰:“朕能行之?!背缒祟D首謝。翌日, 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梁國公。遷紫微令。固辭實封,乃停舊食,賜新 封百戶。
中宗時,近戚奏度僧尼,溫戶強丁因避賦役。至是,崇建言:“佛不在外,悟 之于心。行事利益,使蒼生安穩(wěn),是謂佛理。烏用奸人以汨真教?”帝善之,詔天 下汰僧偽濫,發(fā)而農(nóng)者余萬二千人。
崇嘗于帝前序次郎吏,帝左右顧,不主其語。崇懼,再三言之,卒不答,崇趨 出。內(nèi)侍高力士曰:“陛下新即位,宜與大臣裁可否。今崇亟言,陛下不應(yīng),非虛 懷納誨者。”帝曰:“我任崇以政,大事吾當(dāng)與決,至用郎吏,崇顧不能而重?zé)┪?邪?”崇聞乃安。由是進(jìn)賢退不肖而天下治。
開元四年,山東大蝗,民祭且拜,坐視食苗不敢捕。崇奏:“《詩》云:‘秉 彼蟊賊,付畀炎火?!瘽h光武詔曰:‘勉順時政,勸督農(nóng)桑。去彼螟域,以及蟊賊?!?此除蝗誼也。且蝗畏人易驅(qū),又田皆有主,使自救其地,必不憚勸。請夜設(shè)火,坎 其旁,且焚且瘞,蝗乃可盡。古有討除不勝者,特人不用命耳?!蹦顺鲇窞椴痘?使,分道殺蝗。汴州刺史倪若水上言:“除天災(zāi)者當(dāng)以德,昔劉聰除蝗不克而害愈 甚。”拒御史不應(yīng)命。崇移書誚之曰:“聰偽主,德不勝祆,今祆不勝德。古者良 守,蝗避其境,謂修德可免,彼將無德致然乎?今坐視食苗,忍而不救,因以無年, 刺史其謂何?”若水懼,乃縱捕,得蝗十四萬石。時議者喧嘩,帝疑,復(fù)以問崇, 對曰:“庸儒泥文不知變。事固有違經(jīng)而合道,反道而適權(quán)者。昔魏世山東蝗,小 忍不除,至人相食;后奏有蝗,草木皆盡,牛馬至相啖毛。今飛蝗所在充滿,加復(fù) 蕃息,且河南、河北家無宿藏,一不獲則流離,安危系之。且討蝗縱不能盡,不愈 于養(yǎng)以遺患乎?”帝然之。黃門監(jiān)盧懷慎曰:“凡天災(zāi),安可以人力制也!且殺蟲 多,必戾和氣。愿公思之?!背缭唬骸拔舫跬舔味始柴?,叔敖斷虵福乃降。今 蝗幸可驅(qū),若縱之,谷且盡,如百姓何?殺蟲救人,禍歸于崇,不以諉公也!”蝗 害訖息。
于是,帝方躬萬機(jī),朝夕詢逮,它宰相畏帝威決,皆謙憚,唯獨崇佐裁決,故 得專任。崇第賒僻,因近舍客廬。會懷慎卒,崇病{疒占}移告,凡大政事,帝必令 源乾曜就咨焉。乾曜所奏善,帝則曰:“是必崇畫之?!庇胁缓希瑒t曰:“胡不問 崇?”乾曜謝其未也,乃已。帝欲崇自近,詔徙寓四方館,日遣問食飲起居,高醫(yī)、 尚食踵道。崇以館局華大,不敢居。帝使語崇曰:“恨不處禁中,此何避?”久之, 紫微史趙誨受夷人賕,當(dāng)死。崇素親倚,署奏營減,帝不悅。時曲赦京師,惟誨不 原。崇惶懼,上還宰政,引宋璟代,乃以開府儀同三司罷政事。
帝將幸東都,而太廟屋自壞,帝問宰相,宋璟、蘇颋同對曰:“三年之喪未終, 不可以行幸。壞壓之變,天所以示教戒,陛下宜停東巡,修德以答至譴。”帝以問 崇,對曰:“臣聞隋取苻堅故殿以營廟,而唐因之。且山有朽壞乃崩,況木積年而 木自當(dāng)蠹乎。但壞與行會,不緣行而壞。且陛下以關(guān)中無年,輪餉告勞,因以幸東 都,所以為人不為己也。百司已戒,供擬既具,請車駕如行期。舊廟難復(fù)完,盡奉 神主舍太極殿?更作新廟,申誠奉,大孝之德也?!钡墼唬骸扒溲哉蹼抟??!辟n 絹二百匹,詔所司如崇言,天子遂東。因詔五日一參,入閣供奉。
八年,授太子少保,以疾不拜。明年卒,年七十二。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文獻(xiàn)。 十七年,追贈太子太保。
崇析貲產(chǎn),令諸子各有定分。治令曰:
比見達(dá)宦之裔多貧困,至銖尺是競,無論曲直,均受絜,詆。田宅水硙既共有 之,至相推倚以頓廢。陸賈、石苞,古達(dá)者也,亦先有定分,以絕后爭。
昔楊震、趙明、盧植、張奐咸以薄葬,知真識去身,貴速朽耳。夫厚葬之家流 于俗,以奢靡為孝,令死者戮尸暴骸,可不痛哉!死者無知,自同糞土,豈煩奢葬; 使其有知,神不在柩,何用破貲徇侈乎?吾亡,斂以常服,四時衣各一稱。性不喜 冠衣,毋以入墓。紫衣玉帶,足便于體。
今之佛經(jīng),羅什所譯,姚興與之對翻,而興命不延,國亦隨滅。梁武帝身為寺 奴,齊胡太后以六宮入道,皆亡國殄家。近孝和皇帝發(fā)使贖生,太平公主、武三思 等度人造寺,身嬰夷戮,為天下笑。五帝之時,父不喪子,兄不哭弟,致仁壽,無 兇短也。下逮三王,國祚延久,其臣則彭祖、老聃皆得長齡,此時無佛,豈抄經(jīng)鑄 像力邪?緣死喪造經(jīng)像,以為追福。夫死者生之常,古所不免,彼經(jīng)與像何所施為? 兒曹慎不得為此!崇尤長吏道,處決無淹思。三為宰相,常兼兵部,故屯戊斥候、 士馬儲械,無不諳記。玄宗初立,賓禮大臣故老,雅尊遇崇,每見便殿,必為之興, 去輒臨軒以送,它相莫如也。時承權(quán)戚干政之后,綱紀(jì)大壞,先天末,宰相至十七 人,臺省要職不可數(shù)。崇常先有司罷冗職,修制度,擇百官各當(dāng)其材,請無廣釋道, 無數(shù)移吏。繇是天子責(zé)成于下,而權(quán)歸于上矣。
然資權(quán)譎。始為同州,張說以素憾,諷趙彥昭劾崇。及當(dāng)國,說懼,潛詣岐王 申款。崇它日朝,眾趨出,崇曳踵為有疾狀,帝召問之,對曰:“臣損足?!痹唬?“無甚痛乎?”曰:“臣心有憂,痛不在足?!眴栆怨?,曰:“岐王陛下愛弟,張 說輔臣,而密乘車出入王家,恐為所誤,故憂之?!庇谑浅稣f相州。魏知古,崇所 引,及同列,稍輕之,出攝吏部尚書,知東都選,知古憾焉。時崇二子在洛,通賓 客饋遺,憑舊請托。知古歸,悉以聞。他日,帝召崇曰:“卿子才乎,皆安在?” 崇揣知帝意,曰:“臣二子分司東都,其為人多欲而寡慎,是必嘗以事干魏知古。” 帝始以崇私其子,或為隱,微以言動之。及聞,乃大喜,問:“安從得之?”對曰: “知古,臣所薦也,臣子必謂其見德而請之?!钡塾谑菒鄢绮凰蕉≈?,欲斥之。 崇曰:“臣子無狀,橈陛下法,而逐知古,外必謂陛下私臣?!蹦酥?,然卒罷為工 部尚書。
崇始名元崇,以與突厥叱剌同名,武后時以字行;至開元世,避帝號,更以今 名。三子:彝、異、弈,皆至卿、刺史。
弈少修謹(jǐn)。始,崇欲使不越官次而習(xí)知吏道,故自右千牛進(jìn)至太子舍人,皆平 遷。開元中,有事五陵,有司以鷹犬從,弈曰:“非禮也?!弊嗔T之。請治劇,為 睢陽太守,召授太仆卿。后為尚書右丞。子閎,居右相牛仙客幕府。仙客病甚,閎 強使薦弈及盧奐為宰相,仙客妻以聞,閎坐死,弈貶永陽太守,卒。
曾孫合、勖。合,元和中進(jìn)士及第,調(diào)武功尉,善詩,世號姚武功者。遷監(jiān)察 御史,累轉(zhuǎn)給事中。奉先、馮翊二縣民訴牛羊使奪其田,詔美原主簿硃儔覆按,猥 以田歸使,合劾發(fā)其私,以地還民。歷陜虢觀察使,終秘書監(jiān)。
勖字斯勤。長慶初擢進(jìn)士第,數(shù)為使府表辟,進(jìn)監(jiān)察御史,佐鹽鐵使務(wù)。累遷 諫議大夫,更湖、常二州刺史。為宰相李德裕厚善。及德裕為令狐綯等譖逐,擿索 支黨,無敢通勞問;既海上,家無資,病無湯劑,勖數(shù)饋餉候問,不傅時為厚薄。 終夔王傅。自作壽藏于萬安山南原崇塋之旁,署兆曰“寂居穴”,墳曰“復(fù)真堂”, 中叕刂土為床曰“化臺”,而刻石告后世。
宋璟,邢州南和人。七世祖弁為元魏吏部尚書。璟耿介有大節(jié),好學(xué),工文辭, 舉進(jìn)士中第。調(diào)上黨尉,為監(jiān)察御史,遷鳳閣舍人。居官鯁正,武后高其才。張易 之誣御史大夫魏元忠有不臣語,引張說為驗,將廷辯,說惶遽,璟謂說曰:“名義 至重,不可陷正人以求茍免。緣此受謫,芬香多矣。若不測者,吾且叩閣救,將與 子偕死?!闭f感其言,以實對,元忠免死。
璟后遷左臺御史中丞,會飛書告張昌宗引相工觀吉兇者,璟請窮治,后曰: “易之等已自言于朕。”璟曰:“謀反無容以首原,請下吏明國法。易之等貴寵, 臣言之且有禍,然激于義,雖死不悔。”后不懌,姚遽傳詔令出,璟曰:“今親 奉德音,不煩宰相擅宣王命?!焙笠饨?,許收易之等就獄。俄詔原之,敕二張詣璟 謝,璟不見,曰:“公事公言之,若私見,法無私也?!鳖欁笥覈@曰:“吾悔不先 碎豎子首而令亂國經(jīng)。”嘗宴朝堂,二張列卿三品,璟階六品,居下坐。易之諂事 璟,虛位揖曰:“公第一人,何下坐?”璟曰:“才劣品卑,卿謂第一何邪?”是 時朝廷以易之等內(nèi)寵,不名其官,呼易之“五郎”,昌宗“六郎”。鄭善果謂璟曰: “公奈何謂五郎為卿?”璟曰:“以官正當(dāng)為卿。君非其家奴,何郎之云?”會有 喪,告滿入朝,公卿以次謁,通禮意。易之等后至,促步前,璟舉笏卻揖唯唯。故 積怨,常欲中傷,后知之,得免。然以數(shù)忤旨,詔按獄揚州,璟奏:“按州縣,才 監(jiān)察御史職耳?!庇衷t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辭曰:“御史中丞非大事不出使。仲 翔罪止贓,今使臣往,此必有危臣者?!奔榷t副李嶠使隴、蜀,璟復(fù)言:“隴右 無變,臣以中丞副李嶠,非朝廷故事。”終辭。易之初冀璟出則劾奏誅之,計不行, 乃伺璟〗家婚禮,將遣客刺殺之。有告璟者,璟乘庳車舍他所,刺不得發(fā)。俄二張 死,乃免。
神龍初,為吏部侍郎。中宗嘉其直,令兼諫議大夫、內(nèi)供奉,仗下與言得失。 遷黃門侍郎。武三思怙烝寵,數(shù)有請于璟。璟厲答曰:“今復(fù)子明辟,王宜以侯就 第,安得尚干朝政,獨不見產(chǎn)、祿事乎?”后韋月將告三思亂宮掖,三思諷有司論 大逆不道,帝詔殊死,璟請付獄按罪,帝怒,岸巾出側(cè)門,謂璟曰:“朕謂已誅矣, 尚何請?”璟曰:“人言后私三思,陛下不問即斬之,臣恐有竊議者,請按而后刑。” 帝愈怒。璟曰:“請先誅臣,不然,終不奉詔?!钡勰肆髟聦X南。會還京師,詔 璟權(quán)檢校并州長史,未行,又檢校貝州刺史。時河北水,歲大饑,三思使斂封租, 璟拒不與,故為所擠。歷杭、相二州,政清毅,吏下無敢犯者。遷洛州長史。
睿宗立,以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玄宗在東宮,兼右庶子。先是崔湜、 鄭愔典選,為戚近干奪,至迎用二歲闕,猶不能給,更置比冬選,流品淆并,璟與 侍郎李乂、盧從愿澄革之,銓總平允。
太平公主不利東宮,嘗駐輦光范門,伺執(zhí)政以諷。璟曰:“太子有大功,宗朝 社稷主也,安得異議?”乃與姚崇白奏出公主諸王于外,帝不能用。貶楚州刺史, 歷兗冀魏三州、河北按察使,進(jìn)幽州都督,以國子祭酒留守東都,遷雍州長史。
玄宗開元初,以雍州為京兆府,復(fù)為尹。進(jìn)御史大夫,坐小累為睦州刺史,徙 廣州都督。廣人以竹茅茨屋,多火。璟教之陶瓦筑堵,列邸肆,越俗始知棟宇利而 無患災(zāi)。召拜刑部尚書。四年,遷吏部兼侍中。
帝幸東都,次崤谷,馳道隘,稽擁車騎,帝命黜河南尹李朝隱、知頓使王怡等 官。璟曰:“陛下富春秋,今始巡守,以道不治而罪二臣,繇此相飭,后有受其蔽 者?!钡坼崦嶂?。璟謝曰:“陛下向以怒責(zé)之,以臣言免之,是過歸于上而恩在 下。姑聽待罪于朝,然后詔還其職,進(jìn)退得矣?!钡凵浦@鄯鈴V平郡公。廣人為 璟立遺愛頌,璟上言:“頌所以傳德載功也。臣之治不足紀(jì),廣人以臣當(dāng)國,故為 溢辭,徒成諂諛者。欲厘正之,請自臣始?!庇性t許停。
帝嘗命璟與蘇颋制皇子名與公主號,遂差次所封,且詔別擇一美稱及佳邑封上。 璟奏言:“七子均養(yǎng),詩人所稱。今若同等別封,或母寵子愛,恐傷跂鳩之平。昔 袁盎引卻慎夫人席,文帝納之,夫人亦不為嫌,以其得長久計也。臣不敢別封?!?帝嘆重其賢。
皇后父王仁籞卒,將葬,用昭成皇后家竇孝諶故事,墳高五丈一尺。璟等請如 著令,帝已然可,明日,復(fù)詔如孝諶者。璟還詔曰:“儉,德之恭;侈,惡之大也。 僭禮厚葬,前世所誡,故古墓而不墳。人子于哀迷則未遑以禮自制,故圣人制齊、 斬、緦、免,衣衾棺郭,各有度數(shù)。雖有賢者,斷其私懷。眾皆務(wù)奢,獨能以儉, 所謂至德要道者。中宮若謂孝諶逾制,初無非者,一切之令固不足以法。貞觀時嫁 長樂公主,魏徵謂不可加長公主,太宗欣納,而文德皇后降使厚謝。韋庶人追王其 父,擅作,酆陵,而禍不旋踵。國家知人情無窮,故為制度,不因人以搖動,不變 法以愛憎。比來人間競務(wù)靡葬,今以后父重戚,不憂乏用,高冢大寢,不畏無人, 百事官給,一朝可就,而區(qū)區(qū)屢聞?wù)?,欲成朝廷之政、中宮之美爾。儻中宮情不可 奪,請準(zhǔn)令一品陪陵,墳四丈,差合所宜。”帝曰:“朕常欲正身紀(jì)綱天下,于后 容有私邪?然人所難言,公等乃能之?!奔纯善渥?。又遣使賚彩絹四百匹。
會日食,帝素服俟變,錄囚多所貸遣,賑恤災(zāi)患,罷不急之務(wù)。璟曰:“陛下 降德音,恤人隱,末宥輕系,惟流、死不免,此古所以慎赦也??肿h者直以月蝕修 刑,日蝕修德,或言分野之變,冀有揣合。臣以謂君子道長,小人道銷。止女謁, 放讒夫,此所謂修德也。囹圄不擾,兵甲不瀆,官不苛治,軍不輕進(jìn),此所謂修刑 也。陛下常以為念,雖有虧食,將轉(zhuǎn)而為福,又何患乎?且君子恥言浮于行,愿勸 天以誠,無事空文?!钡奂渭{。后以開府儀同三司罷政事。
京兆人權(quán)梁山謀逆,敕河南尹王怡馳傳往按。牢械充滿,久未決,乃命璟為京 留守,覆其獄。初,梁山詭稱婚集,多假貸,吏欲并坐貸人。璟曰:“婚禮借索大 同,而狂謀率然,非所防億。使知而不假,是與為反。貸者弗知,何罪之云?”平 縱數(shù)百人。
十二年,東巡泰山,璟復(fù)為留守。帝將發(fā),謂曰:“卿,國元老,別方歷時, 宜有嘉謀以遺朕。”璟因一二極言。手制答曰:“所進(jìn)當(dāng)書之坐右,出入觀省,以 誡終身?!辟n賚優(yōu)渥,進(jìn)兼吏部尚書。十七年。為尚書右丞相,而張說為左丞相, 源乾曜為太子少傅,同日拜。有詔太官設(shè)饌,太常奏樂,會百官尚書省東堂。帝賦 三杰詩,自寫以賜。二十年,請致仕,許之,仍賜全祿。退居洛。乘輿東幸,璟謁 道左。詔榮王勞問,別遣使賜藥餌。二十五年卒,年七十五,贈太尉,謚文貞。
璟風(fēng)度凝遠(yuǎn),人莫涯其量。始,自廣州入朝,帝遣內(nèi)侍楊思勖驛迓之。未嘗交 一言。思勖自以將軍貴幸,訴之帝,帝益嗟重。璟為宰相,務(wù)清政刑,使官人皆任 職。圣歷后,突厥默啜負(fù)其強,數(shù)窺邊,侵九姓拔曳固,負(fù)勝輕出,為其狙擊斬之, 入蕃使郝靈亻傳其首京師。靈佺自謂還必厚見賞。璟顧天子方少,恐后干寵蹈利者 夸威武,為國生事,故抑之,逾年,才授右武衛(wèi)郎將,靈佺恚憤不食死。張嘉貞后 為相,閱堂案,見其危言切議,未嘗不失聲嘆息。六子:升、尚、渾、恕、華、衡。
升,太仆少卿。尚,漢東太守。渾,與李林甫善,歷諫議大夫、平原太守、御 史中丞、東京采訪使。在平原,暴斂求進(jìn),至重取民一年庸、租。使東畿,薛稷甥 女鄭寡而美,渾使南尉楊朝宗聘而己納之,薦朝宗為赤尉。恕,以都官郎中為劍南 采訪判官,數(shù)貪縱不法,陰養(yǎng)刺客。天寶中,渾、恕、尚并以贓敗,渾流高要,恕 流???,尚貶臨海長史。華、衡亦皆坐貪得罪。廣德中,渾起為太子諭德。物議穢 薄之,流死江嶺。昆弟皆荒飲俳嬉,而衡最險悖,廣平之風(fēng)衰焉。
贊曰:姚崇以十事要說天子而后輔政,顧不偉哉,而舊史不傳。觀開元初皆已 施行,信不誣已。宋璟剛正又過于崇,玄宗素所尊憚,常屈意聽納。故唐史臣稱崇 善應(yīng)變以成天下之務(wù),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二人道不同,同歸于治,此天所以 佐唐使中興也。嗚呼!崇勸天子不求邊功,璟不肯賞邊臣,而天寶之亂,卒蹈其害, 可謂先見矣。然唐三百年,輔弼者不為少,獨前稱房、杜,后稱姚、宋,何哉?君 臣之遇合,蓋難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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