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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_列傳卷五十六部分譯文

查閱典籍:《新唐書》——「新唐書·列傳卷五十六」原文

  李勉,字玄卿,是鄭惠王李元懿的曾孫。父親李擇言,累任州刺史,封為安德郡公,以善于治理聞名。張嘉貞任益州都督,自視甚高,接待部下刺史時十分倨傲,李擇言守漢州時,張嘉貞?yīng)毆氼I(lǐng)他與自己同榻坐,談?wù)撜拢赜诋?dāng)時。

  李勉少年時好學(xué),內(nèi)心沉靜儒雅,外貌清潔整齊。開始時任開封尉。開封是汴州水陸的一個都會,民俗雜亂,是號稱難于治理的地方。李勉以挫折奸邪、破除隱患知名。跟隨肅宗到靈武,升為監(jiān)察御史。那時,武臣崛起,不守法度,大將管崇嗣背對天子而坐,且笑語喧嘩。

  李勉嚴(yán)肅批評他的不恭敬?;实蹏@息說“:我有了勉,才得知朝廷之尊嚴(yán)?!鄙蠲銥樗旧艈T外郎。關(guān)東獻(xiàn)來戰(zhàn)俘一百人,即將處死,有人嘆息。李勉過去詢問,回答說:“是被威逼著才任他的官的,衷心不敢反叛?!崩蠲闳氤娀实壅f“:安祿山叛亂,污染了半個天下。許多人愿意潔身自愛而歸天子,但卻不可得。如把這些人全都?xì)⒌簦吹故前阉麄兌纪频劫\寇一邊去了。”皇帝立刻馳到俘虜所在處,全部赦免。以后,每天都有歸來的官員。

  李勉曾任河?xùn)|王思禮、朔方河?xùn)|都統(tǒng)李國貞的行軍司馬,進(jìn)而任梁州刺史。

  李勉暫任王日卒為南鄭令。王日卒遭權(quán)貴們誣蔑,有詔令誅殺他。李勉說:“現(xiàn)在正需要牧宰來為民父母,治理一方,怎么可以憑讒言而誅殺好官呢?”把王日卒拘捕起來待命。由于李勉的奏請,王日卒得以免死。后來,王日卒任龍門令,果然有好名聲。

  羌、渾、奴刺聯(lián)合侵?jǐn)_,李勉不能守,招回任大理少卿。天子一向看重他的正直不阿,提升為太常少卿,準(zhǔn)備重用他。

  而李輔國暗示他必須討好自己,要有所表示。李勉不肯,于是出京任汾州刺史。

  后來歷任河南尹,轉(zhuǎn)江西觀察使。李勉聯(lián)結(jié)鄰州,練兵備戰(zhàn),鏟平賊人屯守處。

  其部下有人的父親病了,下神祝禱時要找一個能去妖滅病的人。就做了個木偶,上面寫上李勉的名字埋在地下。后來事情被發(fā)覺,挖出木偶,審出實情,李勉說:“他是為父親治病,是盡孝。”就放了這人。后來,入京任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其時,魚朝恩管理國子監(jiān),威寵顯赫,震驚一時。前任京兆尹黎干巴結(jié)諂媚,每當(dāng)魚朝恩來,就要辦幾百人的宴席接待他們。此時,告訴李勉,要李勉也這樣做。李勉說:“我到太學(xué)來見他,應(yīng)該他宴請我。如果軍容使(指魚朝恩)到府衙,那就準(zhǔn)備招待?!濒~朝恩知道后,心中懷恨,以后再也不到太學(xué)來了。

  不久,任李勉為嶺南節(jié)度使。番禺賊人馮崇道及桂州叛將朱濟時等人盤據(jù)險地叛亂。進(jìn)犯了十多個州。李勉派將領(lǐng)李觀帶領(lǐng)容州刺史王罖率兵討伐,并斬殺了他們。五嶺從此平定。西南夷的船只以前每年只有四五條來,征稅索要極為苛求。李勉本人廉潔,又不暴征。

  第二年,來的貿(mào)易船只多到四十多艘。

  李勉雖任官很久了,但從不裝飾他的車馬及用品。后來招他回京,到達(dá)石門時,他把家人所收藏的犀珍一齊投入江中。當(dāng)時人們稱贊他,認(rèn)為他可以繼承宋瞡、盧奐、李朝隱等人的風(fēng)范。其部人到朝廷申請為他立碑頌德,代宗允許。

  后來,晉升為工部尚書,封爵開國公。

  滑亳節(jié)度使令狐彰將死,上表推薦李勉繼任,皇帝同意。李勉在鎮(zhèn)上一住八年,因原治基礎(chǔ)好,李勉依照舊德,不威而治。東帥中一些暴虐者也都敬畏李勉。田神玉死了,詔令李勉去任汴宋節(jié)度使,還未起程,汴將李靈耀叛變。魏州將田悅也派兵來,屯扎汴州。李勉與李忠臣、馬燧合力征討?;次鬈娎钪页紦?jù)汴北,河陽軍馬燧守汴東,大將杜如江、尹伯良在匡城與田悅迎戰(zhàn),失敗。田悅?cè)ヅc李靈耀聯(lián)絡(luò)合壘,李忠臣的將軍李重倩夜里突襲田悅營壘,河陽馬燧也擊鼓殺來,田悅不待戰(zhàn)就潰敗。田悅逃往河北,李靈耀逃奔韋城,被永平將領(lǐng)杜如江抓獲。李勉將李靈耀傳送到京師,在闕下斬殺。后來李忠臣專有汴州,所以李勉仍回滑臺。第二年,李忠臣被手下人驅(qū)逐。于是又詔令李勉去治理汴州。

  德宗即位,加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不久,任汴宋、滑亳、河陽等道的都統(tǒng)。

  建中四年,李希烈圍攻襄城,詔令李勉出兵援救,同時皇帝又派神策將劉德信率領(lǐng)三千人馬去援接。李勉上奏說:“賊人以精兵圍攻襄城,那許州必然空虛,派兵直搗許州,襄州之圍可解?!辈坏瘸⒋饛?fù),就派將領(lǐng)唐漢臣與劉德信,移兵襲許州。但距許州還有幾十里,中使帶詔令來,責(zé)備他們違背命令。唐漢臣、劉德信害怕而回,宿在扈澗,沒有設(shè)防,被賊人抓住機會,掩殺過來,死傷一半,輜重兵械全部丟失。唐漢臣逃到汴州,劉德信逃到汝州。李勉擔(dān)心東都危急,再派兵四千去助守東都。賊人截住了他們的后路,不得回歸。那時,李希烈自己帶兵來攻李勉。李勉無援,閉城堅守,幾個月都沒有援兵來。于是集中全部兵力一萬人突圍而出,東去保住睢陽。

  興元元年(784),李勉堅持辭去都統(tǒng)職,以檢校司徒平章事身份召回。見到皇帝后,以素衣待罪,皇帝不加罪,待遇與過去一樣。李勉自覺慚愧,內(nèi)心不安。

  以后,只照常規(guī)辦事,不敢再有所建議。

  貞元初年,皇帝起用盧杞為刺史,令給事中袁高草擬制書。袁高認(rèn)為盧杞是反復(fù)無常的小人,不肯下筆擬制?;实哿顒e的官草制,大家都不肯,皇帝問李勉“:大家都說盧杞奸邪,我并不知道,為什么?”

  李勉說“:天下人都知道,獨獨陛下不知道。這就是道道地地的奸邪?!碑?dāng)時雖怕犯眾怒,沒有大用盧杞,但也從此漸漸疏遠(yuǎn)了李勉。李勉任宰相兩年后辭職,僅任太子太師。死時年七十二歲,追贈太傅,賜謚為“貞簡”。

  李勉年輕時,家境不好,客居梁州、宋州,與另一些學(xué)生同住客棧。有個學(xué)生病危將死,拿出一塊白金交給他:“旁邊沒人知道這件事,希望你用這錢為我埋葬,多余的錢就送給你?!崩蠲愦饝?yīng)了。

  入葬時,李勉秘密地把剩下的錢放置在棺材下面。后來,那人的家屬來見李勉道謝,李勉與他家人一同挖開墳?zāi)鼓贸鍪eX交還他們。李勉身為將相,他所得的賞賜,全都分贈親戚朋友。他死后,家無余財。當(dāng)他任職朝廷時,也耿直廉介,能為眾臣的表率。他能始終禮賢下士,曾經(jīng)招引李巡、張參兩人在幕府,后來兩人死了,每次在府中宴飲,還為他兩人設(shè)座位,一如他們還在時。他每派出戍兵,都要檢查他們的錢糧帶夠了沒有,春秋兩季,都要到他們家中去慰問,所以人們肯為他效命。李勉擅長彈琴,常有自制曲,天下都欣賞且極珍視,樂家所傳《響泉》、《韻磬》,都是李勉所愛的曲子。

  李石,字中玉,是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孫。元和年中進(jìn)士及第,征為涼國公李聽的幕府,隨從歷四鎮(zhèn)。李石有方略,任吏頗為精明。李聽每次征伐,一定要留李石主持后方事務(wù)。大和三年(829),任鄭滑行軍司馬。那時,李聽帶兵北渡黃河,令李石入朝奏事,在廷上答問明白清晰,文宗十分嘉許。府罷后,提升為工部郎中,判鹽鐵案。后來兵郎中令狐楚掌管河?xùn)|,引薦李石為太原副使。大和七年(833),入京任給事中,逐步升為戶部侍郎,管理財政。

  皇帝厭棄李宗閔等人朋黨傾軋,背離公道,有害政事。因此,凡是舊臣都疑而不用,專意提拔新進(jìn)孤立者,想以此來革除舊弊。所以李訓(xùn)等人得以位至宰相。到后來,甘露事件后,李訓(xùn)被誅。于是提拔李石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主管財政。李石器度豁達(dá)雄健,當(dāng)政者、掌權(quán)者也不能使之屈撓。

  那時,宦官勢盛,凌駕朝廷。每到延英殿議事,仇士良等人往往舉李訓(xùn)的事來批駁所有的陳請。李石從容地說“:擾亂京師的人是李訓(xùn)與鄭注,但他們所以能夠入朝當(dāng)權(quán),不知是何人引薦的?!背鹗苛嫉热寺牭竭@話,也覺內(nèi)愧,沒話答對,囂張的氣焰頓削??N紳們依賴他才得以稍稍寬心。又一天,在紫宸殿,宰相們進(jìn)到階前,皇帝凄然嘆息。李石上前說“:陛下嘆息,臣未能領(lǐng)悟,能問問為了什么嗎?”皇帝說:“我感嘆治國真難??!

  我即位十年了,未能治好國本,以致前年有病,今年又出變亂。看來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受億萬人之托而居于上位,竟不能使百姓得利,我怎能長久在此位上呢?”李石說:“陛下自責(zé),固然有理。

  不過責(zé)備太早了。雖說十年間孜孜不倦以德治國,才成今日的情況。天下的治得好與不好,要從今往后看。人的氣度心志,即使是圣賢,也會有優(yōu)劣之分。所以孔子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菹履昙o(jì)尚輕,但已能看出人心的真?zhèn)瘟?,陛下自己衡量,現(xiàn)在與即位當(dāng)時比如何?”

  皇帝說“:略有起色?!崩钍f“:古代的圣賢,一定看書來考察自己的行動,然后才能有所業(yè)績。陛下積十年的經(jīng)驗,逐步積德圖新。以前所以有疾病及叛亂,是天用以鍛煉陛下、堅定陛下的心志??!

  從現(xiàn)在始,努力整治將來的政事,按照太宗那樣辦,那么,要做到國家升平,尚不嫌晚?!被实壅f:“能辦得到嗎?”李石說:“現(xiàn)在四海統(tǒng)一,只要能選拔良才,使大小官員各司其職。陛下愛護(hù)百姓,節(jié)制費用,國家就能有余力,對百姓不需增加賦稅,這就是達(dá)到太平的根本辦法?!?/p>

  那時,大臣被殺,家屬被族滅,人情不安,天氣又極寒。一天,皇帝問“:聽說人心尚未安定,是為什么?”李石回答:“殺人太多,因而招致陰慘之氣。日前鄭注到鳳翔招募士兵,捕索甚至誅殺不止。

  臣擔(dān)心邊境聽說后,會生變亂。請下詔安撫他們?!被实壅f“:好的。”又問“:為什么企求太平這么難?”鄭覃說“:要想天下太平,沒有比關(guān)心人更重要的了?!崩钍?dāng)即贊同說:“關(guān)心愛護(hù)人得法,太平有何難得的?陛下只要節(jié)制費用,罷去余食。財政與監(jiān)督兩項正直無私,那就百官各事其責(zé),天下就安定了。”皇帝憂慮地說“:我拿開元、貞觀之時來與現(xiàn)在相比,心中就郁氣難申?!崩钍f:“治國之道,根本在于上位,在下的,誰敢不服從?”皇帝說“:不是這么簡單。張元昌只是一個左街副使,竟然用金唾壺,不久前才因別的事被誅殺。我聽說禁中有兩件金鳥錦袍。以前玄宗到溫泉,給楊貴妃穿過?,F(xiàn)在的富戶,很多人都有?!崩钍f“:以前毛..以清正廉潔任魏的尚書,沒有人敢穿鮮衣、吃美食,難道天子不能樹立法規(guī)么?”

  那時,宰相及眾吏卒因內(nèi)亂死了很多,皇帝詔令在江西、湖南招募從人,李石上奏“:宰相上助天子,下管百官,倘若忠正無私,宗廟神靈,也會保佑幫助的,縱逢盜賊,也不可能傷害他。倘若心懷奸邪,培植權(quán)黨,陷害正直忠良,即使多加防范,鬼也會誅殺他的。所以,不需要另花錢招募,只需用金吾為衛(wèi)、手力引從?!被实墼鴮︵嶑f:“覃已老了,見多識廣,說說看我相當(dāng)于漢朝哪一個君主?”鄭覃說:“陛下有如漢朝的文帝、宣帝。”皇帝說“:我哪里敢與他們相比???”

  李石想鼓舞皇帝的心志,使他不再消沉,就說“:陛下的發(fā)問和他的回答,臣以為都不對。顏回,只不過是個普通人,但他自比于舜。陛下廣有四海,年富力強,應(yīng)該向前看,孜孜以求達(dá)到堯、舜的境地。

  怎能只與漢文帝、宣帝相比而又自以為不如呢?只望陛下立志高遠(yuǎn),不以達(dá)到文帝宣帝那樣為滿足,那么國家興旺就大有希望?!?/p>

  這年十二月,中使田全操、劉行深巡邊回來,騎馬入金光門。路上人訛傳亂兵來了。整個京師驚慌失措,奔走逃跑,塵埃四起。兩省各司,甚至來不及著靴束帶,騎馬就逃。臺省中的官吏也都逃走了。鄭覃也準(zhǔn)備離開,李石說:“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應(yīng)該坐鎮(zhèn)待定,宰相一走,中外就都亂了。假如真的有不測之亂,又能逃到哪里去?宰相位尊望重,是人心所屬,不宜輕動?!闭f完繼續(xù)批閱文案,安靜如常。街里的一群無賴正望著皇城門,暗藏兵器,等待變亂好趁火打劫。金吾大將軍陳君賞率領(lǐng)眾人站在望仙門下。內(nèi)史催促他關(guān)閉城門,陳君賞不動。到了黃昏,毫無變動,人心才安。

  那時候,若不是李石鎮(zhèn)靜、陳君賞有心計,幾乎釀成內(nèi)亂。

  開成元年(836),改元大赦:賜免京畿一年租稅;免除方鎮(zhèn)春正,冬至、夏至、端午節(jié)日的貢獻(xiàn)三年,就用這省下的錢代替百姓的配折錢(百姓出糧布,而稅則收錢,其中有買賣折價);各道除藥物、茶、果以外,其他的貢品一律免除;各司的宣索(派出的中使,以宣圣旨形式向有關(guān)方面索要錢財)及營造工程也一律停止三年?;实壅f:“我一定要干實事,而不求空文。”李石因為過去有些詔令發(fā)出后,天子自己不能堅持,以致奸吏任意違令,于是請求:“赦書宮內(nèi)也放置一本,以便時時翻閱。派遣十道的黜陟使,交給他們辦事的法令依據(jù),要他們與當(dāng)?shù)亻L吏認(rèn)真執(zhí)行,才能盡得利害?!?/p>

  不久,進(jìn)任中書侍郎?;实墼?jīng)說:“我看晉代君臣以享樂靡費以致亡國。

  當(dāng)時的卿大夫批評過嗎?”李石答:“是的。古詩中說:‘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是害怕生不逢時‘;晝短苦夜長’,是說人世間黑暗的時候居多;‘何不秉燭游’,是勉勵幫助君主治國。臣愿意捐軀以助國家,希望陛下能借鑒前代而不惑,那么安民強國的日子就不遠(yuǎn)了?!庇终f:“治國之道在于用人恰當(dāng)。德宗對人多猜疑,所以士人進(jìn)身之路被堵塞。有所奏請常常擱置,東省能幾個月閉門不理事,南臺也僅有一個御史。因此兩河的諸侯競相援引英才豪杰。士人的趨利者很多到他們那里去了,成為諸侯的謀主。

  藩鎮(zhèn)于是日益蠻橫,天子也就食不甘味了。元和年間,進(jìn)用士人日漸增多。陛下即位,時時向賢者咨詢,能士都在朝廷。藩鎮(zhèn)雖然疆域兵甲仍與過去一樣,但強悍不服天子的,士人是不會幫助的了?!被实壅f“:天下之勢就像一個衡器一樣,這一頭重了,那一頭必然輕了。你為我廣泛地選拔有用之才,我將任用他們?!崩钍f“:咸陽令韓遼,修治興成渠。

  渠在咸陽右十八里處,左邊靠著永豐倉,是秦、漢時的舊漕河。這條渠修成后,起自咸陽,終達(dá)潼關(guān),三百里內(nèi)不再要用車輛,原來用以挽車的牛就全可以用來耕種了。秦中將會長久得利了?!崩罟萄哉f“:但是只怕筑渠工程開展得不是時候。”皇帝說“:是擔(dān)心陰陽失和嗎?只要有利于人,我有什么擔(dān)心的?”

  李石用金部員外郎韓益去任判度支職,韓益因收賄犯罪被捕。李石說:“臣本來認(rèn)為韓益懂得錢谷等財政細(xì)則,沒想到他竟如此貪財。”皇帝說:“宰相用人,有才能就用,有過錯則懲罰。你用人,不掩蓋所用人的過錯,可說是至公。

  從前宰相用人,有了過錯,千方百計為他們粉飾遮蓋,不讓別人揭發(fā)檢舉。這就是他們的私心了?!?/p>

  開成三年(838)正月,李石將入朝,騎馬到親仁里,突然有箭射來,射傷李石,馬受驚奔回,又有一人在坊門邊攔砍,幸馬跑得快,砍斷了馬尾,李石沒有傷著。天子知道后十分驚駭,派使者慰問,賜給良藥,又命六軍派衛(wèi)士二十人護(hù)衛(wèi)宰相。這一天整個京師震恐,百官中上朝的不到十分之一。李石也就留在家中堅持辭職。天子只好詔令仍掛相銜(平章事),出任荊南節(jié)度使。當(dāng)初,李訓(xùn)、鄭注之亂后,大權(quán)全掌在宦官手中,天子被威逼,幾乎不能自主。李石起而為相,以身為國,不親近寵幸之臣,申張王權(quán)皇綱,欲使皇室振作強盛,收回權(quán)威。但仇士良嫉恨他,要加害于他,皇帝心中明白,但卻不敢處理,終使李石離去。李石赴鎮(zhèn)那天,賜宴餞行這些例行禮儀都沒有,士人憤恨不已。李石上表辭讓中書侍郎,乃加檢校兵部尚書,兼平章事。其他的不變。

  武宗即位。會昌三年(843),加檢校司空,徙河?xùn)|節(jié)度觀察使。那時正要伐澤潞劉稹,詔令以太原兵赴榆社援助王逢。李石調(diào)出橫水戍卒一千五百人,令別將楊弁率領(lǐng)前往。平日軍隊出發(fā),每人賜縑兩段做制裝費,正逢財政匱乏,只發(fā)了一半,士兵埋怨,又催促他們快些上路,楊弁乘機挑動眾軍作亂,回軍將李石趕出。詔令李石以太子少傅身份分司東都,不久,檢校吏部尚書,任留守。死時年六十二歲,追贈尚書右仆射。

  宗室宰相

  李適之,恒山愍王孫也,始名昌。神龍初,擢左衛(wèi)郎將。開元中,遷累通州刺 史,以辦治聞。按察使韓朝宗言諸朝,擢秦州都督。徙陜州刺史、河南尹。其政不 苛細(xì),為下所便。玄宗患谷、洛歲暴耗徭力,詔適之以禁錢作三大防,曰上陽、積 翠、月陂,自是水不能患??淌Γt永王璘書,皇太子瑛署額。進(jìn)御史大夫。 二十七年,兼幽州長史,知節(jié)度事。適之以祖被廢,而父象見逐武后時,葬有闕, 至是丐陪瘞昭陵闕中,詔可。褒冊典物,焜照都邑,行道為咨嘆。遷刑部尚書。適 之喜賓客,飲酒至斗余不亂。夜宴娛,晝決事,案無留辭。

  天寶元年,代牛仙客為左相,累封清和縣公。嘗與李林甫爭權(quán)不協(xié),林甫陰賊, 即好謂適之曰:“華山生金,采之可以富國,顧上未之知?!边m之性疏,信其言, 他日從容為帝道之。帝喜以問林甫,對曰:“臣知之舊矣,顧華山陛下本命,王氣 之舍,不可以穿治,故不敢聞。”帝以林甫為愛己,而薄適之不親。于是,皇甫惟 明、韋堅、裴寬、韓朝宗皆適之厚善,悉為林甫所構(gòu)得罪。適之懼不自安,乃上宰 政求散職,以太子少保罷,欣然自以為免禍。俄坐韋堅累,貶宜春太守。會御史羅 希奭陰被詔殺堅等貶所,州且震恐,及過宜春,適之懼,仰藥自殺。

  李峴,吳王恪孫也。折節(jié)下士,長吏治。天寶時,累遷京兆尹。玄宗歲幸溫湯, 甸內(nèi)巧供億以媚上,峴獨無所獻(xiàn),帝異之。楊國忠使客騫昂、何盈擿安祿山陰事, 諷京兆捕其第,得安岱、李方來等與祿山反狀,縊殺之。祿山怒,上書自言,帝懼 變,出峴為零陵太守。峴為政得人心,時京師米翔貴,百姓乃相與謠曰:“欲粟賤, 追李峴?!睂め汩L沙。永王為江陵大都督,假峴為長史。至德初,肅宗召之,拜扶 風(fēng)太守,兼御史大夫。明年,擢京兆尹,封梁國公。

  乾元二年,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于是呂諲、李揆、第五琦同輔政, 而峴位望最舊,事多獨決,諲等不平。李輔國用權(quán),制詔或不出中書,百司莫敢覆。 峴頓首帝前,極言其惡,帝悟,稍加檢制,輔國由是讓行軍司馬,然深銜峴。鳳翔 七馬坊押官盜掠人,天興令謝夷甫殺之。輔國諷其妻使訴枉,詔監(jiān)察御史孫鎣鞫之, 直夷甫。其妻又訴,詔御史中丞崔伯陽、刑部侍郎李曄、大理卿權(quán)獻(xiàn)為三司訊之, 無異辭。妻不承,輔國助之,乃令侍御史毛若虛覆按。若虛委罪夷甫,言御史用法 不端,伯陽怒,欲質(zhì)讓,若虛馳入自歸帝,帝留若虛簾中,頃,伯陽等至,劾若虛 傅中人失有罪,帝怒叱之,貶伯陽高要尉、權(quán)獻(xiàn)杜陽尉,逐李曄嶺南,流鎣播州。 峴謂責(zé)太重,入言于帝曰:“若虛希旨用刑,亂國法。陛下信為重輕,示無御史臺?!?帝怒,李揆不敢爭,乃出峴為蜀州刺史。時右散騎常侍韓擇木入對,帝曰:“峴欲 專權(quán)耶?乃云任毛若虛示無御史臺。朕今出之,尚恨法太寬。”擇木曰:“峴言直, 不敢專權(quán)。陛下寬之,祗益盛德耳。”

  代宗立,改荊南節(jié)度,知江淮選補使。入為禮部尚書兼宗正卿。乘輿在陜,由 商山走帝所。還京,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事,政事堂不接客。自元 載為相,中人傳詔者引升堂,置榻待之。峴至,即敕吏撤榻。又奏常參官舉才任諫 官、憲官者,無限員。不逾月,為要近譖短,遂失恩,罷為太子詹事。遷吏部尚書, 復(fù)知江淮選,改檢校兵部尚書兼衢州刺史。卒,年五十八。

  初,東京平,陳希烈等數(shù)百人待罪,議者將悉抵死,帝意亦欲懲天下,故崔器 等附致深文。峴時為三司,獨曰:“法有首有從,情有重有輕,若一切論死,非陛 下與天下惟新意。且羯胡亂常,誰不凌污,衣冠奔亡,各顧其生,可盡責(zé)邪?陛下 之新戚勛舊子若孫,一日皆血鐵砧,尚為仁恕哉?《書》稱‘殲厥渠魁,脅從罔治’。 況河北殘孽劫服官吏,其人尚多,今不開自新之路而盡誅之,是堅叛者心,使為賊 致死。困獸猶斗,況數(shù)萬人乎?”于是,器與呂諲皆齪齪文吏,操常議,不及大體, 尚騰頰固爭,數(shù)日乃見聽。衣冠蒙更生,賊亦不能使人歸怨天子,峴力也。

  峴兄峘、嶧。峘從上皇,峴翊戴肅宗,以勛力相高,同時為御史大夫,俱判臺 事,又合制封公,而嶧為戶部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同居長興里第,門列三戟。

  李勉,字玄卿,鄭惠王元懿曾孫。父擇言,累為州刺史,封安德郡公,以吏治 稱。張嘉貞為益州都督,性簡貴,接部刺史倨甚,擇言守漢州,獨引同榻坐,講繹 政事,名重當(dāng)時。

  勉少喜學(xué),內(nèi)沉雅,外清整。始調(diào)開封尉,汴州水陸一都會,俗厖錯,號難治, 勉摧奸決隱為有名。從肅宗于靈武,擢監(jiān)察御史。時武臣崛興,無法度,大將管崇 嗣背闕坐,笑語嘩縱,勉劾不恭,帝嘆曰:“吾有勉,乃知朝廷之尊!”遷司膳員 外郎。關(guān)東獻(xiàn)俘百,將即死,有嘆者,勉過問,曰:“被脅而官,非敢反?!泵闳?見帝曰:“寇亂之汙半天下,其欲澡心自歸無繇。如盡殺之,是驅(qū)以助賊也。”帝 馳騎完宥,后歸者日至。

  累為河?xùn)|王思禮、朔方河?xùn)|都統(tǒng)李國貞行軍司馬,進(jìn)梁州刺史。勉假王晬南鄭 令,晬為權(quán)幸所誣,詔誅之。勉曰:“方藉牧宰為人父母,豈以讒殺郎吏乎?”即 拘晬,為請得免。晬后以推擇為龍門令,果有名。

  羌、渾、奴剌寇州,勉不能守,召為大理少卿。然天子素重其正,擢太常少卿, 欲遂柄用。而李輔國諷使下己,勉不肯,乃出為汾州刺史。歷河南尹,徙江西觀察 使。厲兵睦鄰,平賊屯。部人父病,為蠱求厭者,以木偶署勉名埋之,掘治驗服, 勉曰:“是為其父,則孝也?!笨v不誅。入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魚朝恩領(lǐng)國子監(jiān), 威寵震赫,前尹黎干諂事之,須其入,敕吏治數(shù)百人具以餉。至是吏請,勉不從, 曰:“吾候太學(xué),彼當(dāng)見享,軍容幸過府,則脩具。”朝恩銜之,亦不復(fù)至太學(xué)。

  尋拜嶺南節(jié)度使。番禺賊馮崇道、桂叛將硃濟時等負(fù)險為亂,殘十余州,勉遣 將李觀率容州刺史王翃討斬之,五嶺平。西南夷舶歲至才四五,譏視苛謹(jǐn)。勉既廉 潔,又不暴征,明年至者乃四十余柁。居官久,未嘗抆飾器用車服。后召歸,至石 門,盡搜家人所蓄犀珍投江中。時人謂可繼宋璟、盧奐、李朝隱;部人叩闕請立碑 頌德,代宗許之。進(jìn)工部尚書,封汧國公。

  滑亳節(jié)度使令狐彰且死,表勉為代,從之。勉居鎮(zhèn)且八年,以舊德方重,不威 而治,東諸帥暴桀者皆尊憚之。田神玉死,詔勉節(jié)度汴宋,未行,汴將李靈耀反, 魏將田悅以兵來,叩汴而屯,勉與李忠臣、馬燧合討之。淮西軍據(jù)汴北,河陽軍壁 其東,大將杜如江、尹伯良與悅戰(zhàn)匡城,不勝。徙壘與靈耀合,忠臣將軍李重倩夜 攻其營,與河陽軍合讠喿,賊不陣潰,悅走河北,靈耀奔韋城,為如江所禽,勉縛 以獻(xiàn),斬闕下。既而忠臣專汴,故勉還滑臺。明年,忠臣為麾下所逐,復(fù)詔勉移治 汴。德宗立,就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為汴宋、滑亳、河陽等道都統(tǒng)。

  建中四年,李希烈圍襄城,詔勉出兵救之,帝又遣神策將劉德信以兵三千援接。 勉奏言:“賊以精兵攻襄城,而許必虛,令兵直搗許,則襄圍解。”不待報,使其 將唐漢臣與德信襲許,未至數(shù)十里,有詔詰讓,二將懼而還,次扈澗,不設(shè)備,為 賊所乘,殺傷什五,輜械盡亡。漢臣走汴,德信走汝。勉懼東都危,復(fù)遣兵四千往 戍,賊斷其后不得歸。于是希烈自將攻勉,勉氣索,嬰守累月,援莫至,裒兵萬人 潰圍出,東保睢陽。

  興元元年,勉固讓都統(tǒng),以檢校司徒平章事召。既見帝,素服待罪,詔不許, 勉內(nèi)愧,取充位而已,不敢有所與。貞元初,帝起盧杞為刺史,袁高還詔不得下。 帝問勉曰:“眾謂盧杞奸邪,朕顧不知,謂何?”勉曰:“天下皆知,而陛下獨不 知,此所以為奸邪也。”時韙其對,然自是益見疏。居相二歲,辭位,以太子太師 罷。卒,年七十二,贈太傅,謚曰貞簡。

  勉少貧狹,客梁、宋,與諸生共逆旅,諸生疾且死,出白金曰:“左右無知者, 幸君以此為我葬,余則君自取之。”勉許諾,既葬,密置余金棺下。后其家謁勉, 共啟墓出金付之。位將相,所得奉賜,悉遺親黨,身沒,無贏藏。其在朝廷,鯁亮 廉介,為宗臣表。禮賢下士有終始,嘗引李巡、張參在幕府,后二人卒,至宴飲, 仍設(shè)虛位沃饋之。遣戍兵,常視其資糧,春秋存問家室,故能得人死力。善鼓琴, 有所自制,天下寶之,樂家傳《響泉》、《韻磬》,勉所愛者。

  李夷簡,字易之,鄭惠王元懿四世孫。以宗室子始補鄭丞。德宗幸奉天,硃泚 外示迎天子,遣使東出關(guān)至華,候吏李翼不敢問。夷簡謂曰:“泚必反。向發(fā)幽、 隴兵五千救襄城,乃賊舊部,是將追還耳。上越在外,召天下兵未至,若兇狡還西, 助泚送死,危禍也。請驗之?!币眈Y及潼關(guān),東得召符,白于關(guān)大將駱元光,乃斬 賊使,收偽符,獻(xiàn)行在。詔即拜元光華州刺史。元光掠功,故無知者。

  夷簡棄官去,擢進(jìn)士第,中拔萃科,調(diào)藍(lán)田尉。遷監(jiān)察御史。坐小累,下遷虔 州司戶參軍。九歲,復(fù)為殿中侍御史。元和時,至御史中丞。京兆尹楊憑性驁侻, 始為江南觀察使,冒沒于財。夷簡為屬刺史,不為恁所禮。至是發(fā)其貪,憑貶臨賀 尉,夷簡賜金紫,以戶部侍郎判度支。

  俄檢校禮部尚書、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初,貞元時,取江西兵五百戍襄陽,制蔡 右脅,仰給度支,后亡死略盡,而歲取貲不置。夷簡曰:“跡空文,茍軍興,可乎?” 奏罷之。閱三歲,徙帥劍南西川。巂州刺史王颙積奸贓,屬蠻怒,畔去。夷簡逐颙, 占檄諭禍福,蠻落復(fù)平。始,韋皋作奉圣樂,于頔作《順圣樂》,常奏之軍中,夷 簡輒廢去,謂禮樂非諸侯可擅制,語其屬曰:“我欲蓋前人非,以詒戒后來?!?

  十三年,召為御史大夫,進(jìn)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師道方叛,裴度 當(dāng)國,帝倚以平賊,夷簡自謂才不能有以過度,乃求外遷,以檢校尚書左仆射平章 事為淮南節(jié)度使。

  穆宗立,有司方議廟號,夷簡建言:“王者祖有功,宗有德。大行皇帝有武功, 朝宜稱祖?!痹t公卿禮官議,不合,止。久之,請老,朝廷謂夷簡齒力可任,不聽, 以右仆射召,辭不拜,復(fù)以檢校左仆射兼太子少師,分司東都。明年卒,年六十七, 贈太子太保。

  夷簡致位顯處,以直自閑,未嘗茍辭氣悅?cè)?。歷三鎮(zhèn),家無產(chǎn)貲。病不迎醫(yī), 將終,戒毋厚葬,毋事浮屠,無碑神道,惟識墓則已。世謂行己能有終始者。

  李程,字表臣,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孫也。擢進(jìn)士宏辭,賦《日五色》,造語警 拔,士流推之。調(diào)藍(lán)田尉,縣有滯獄十年,程單言輒判。京兆狀最,遷監(jiān)察御史。 召為翰林學(xué)士,再遷司勛員外郎,爵渭源縣男。德宗季秋出畋,有寒色,顧左右曰: “九月猶衫,二月而袍,不為順時。朕欲改月,謂何?”左右稱善,程獨曰:“玄 宗著《月令》,十月始裘,不可改?!钡圹侨恢?。學(xué)士入署,常視日影為候,程性 懶,日過八磚乃至,時號“八磚學(xué)士”。

  元和三年,出為隨州刺史,以能政賜金紫服。李夷簡鎮(zhèn)西川,辟成都少尹。以 兵部郎中入知制誥。韓弘為都統(tǒng),命程宣慰汴州。歷御史中丞、鄂岳觀察使,還為 吏部侍郎。

  敬宗初,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沖逸,好宮室畋獵,功用奢廣。程諫曰: “先王以儉德化天下,陛下方諒陰,未宜興作,愿回所費奉園陵?!钡奂渭{。又請 置侍講學(xué)士,選名臣備訪問。加中書侍郎,進(jìn)彭原郡公。寶歷二年,檢校吏部尚書、 同平章事,為河?xùn)|節(jié)度使。徙河中。召拜尚書左仆射。俄檢校司空,領(lǐng)宣武、山南 東道節(jié)度。再為仆射。先是,元和、長慶時,仆射視事,百官皆賀,四品以下官答 拜。大和四年,詔不答拜。王涯。竇易直行之自如,程循其故,不自安,言諸朝。 御史中丞李漢謂不答拜于禮太重,文宗不許,聽用大和詔書。議者不善也。

  程為人辯給多智,然簡侻無儀檢,雖在華密,而無重望。最為帝所遇,嘗曰: “高飛之翮,長者在前。卿朝廷羽翮也?!蔽渥诹?,為東都留守。卒,年七十七, 贈太保,謚曰繆。

  子廓,第進(jìn)士,累遷刑部侍郎。大中中,拜武寧節(jié)度使,不能治軍。補闕鄭魯 奏言:“新麥未登,徐必亂?!奔榷鹄?,乃擢魯起居舍人。

  李石,字中玉,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孫。元和中,擢進(jìn)士第,辟李聽幕府,從歷 四鎮(zhèn),有材略,為吏精明。聽每征伐,必留石主后務(wù)。大和中,為行軍司馬。聽以 兵北渡河,令石入奏,占對華敏,文宗異之。府罷,擢工部郎中,判鹽鐵案。令孤 楚節(jié)度河?xùn)|,引為副使。入遷給事中,累進(jìn)戶部侍郎,判度支。

  帝惡李宗閔等以黨相排,背公害政,凡舊臣皆疑不用,取后出孤立者,欲懲刈 之,故李訓(xùn)等至宰相。訓(xùn)誅死,乃擢石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lǐng)度支。石器 雄遠(yuǎn),當(dāng)軸秉權(quán)亡所撓。

  方是時,宦寺氣盛,陵暴朝廷,每對延英,而仇士良等往往斥訓(xùn)以折大臣,石 徐謂曰:“亂京師者訓(xùn)、注也,然其進(jìn),孰為之先?”士良等慚縮不得對,氣益奪, 搢紳賴以為強。它日紫宸殿,宰相進(jìn)及陛,帝喟而嘆,石進(jìn)曰:“陛下之嘆,臣固 未諭,敢問所從?!钡墼唬骸半迖@治之難也。且朕即位十年,不能得治本。故前發(fā) 有疾,今茲震擾,皆自取之。夫托億兆之上,不能以美利及百姓,焉得久無事乎?” 石曰:“陛下罪己當(dāng)然,然責(zé)治太早,雖十年孜孜養(yǎng)德,適成爾。天下治不治,要 自今觀之。且人之氣志,雖賢圣猶有優(yōu)劣,故仲尼稱:‘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陛下春秋少,非起人間也,而知人情偽。今自視何如即位時?”帝曰:“有間矣?!?石曰:“古之圣賢,必觀書以考察往行,然后成治功。陛下積十年,盛德日新,然 向所以疾戾震驚者,天其固陛下之志乎!誠務(wù)修將來之政,視太宗致升平之期,猶 不為晚?!钡墼唬骸靶兄弥梁酰俊笔唬骸敖袼暮R囊?,唯登拔才良,使小大各 任其職,愛人節(jié)用,國有余力,下不加賦,太平之術(shù)也?!?

  于時大臣新族死,歲苦寒,外情不安。帝曰:“人心未舒何也?”石曰:“刑 殺太甚,則致陰沴。比鄭注多募風(fēng)翔兵,至今誅索不已,臣恐緣以生變,請下詔慰 安之?!钡墼唬骸吧??!庇謫枺骸澳魏沃绿街y?”鄭覃曰:“欲天下治,莫若 恤人?!笔促澰唬骸靶糁眯g(shù),尚何太平之難?陛下節(jié)用度,去冗食,簿最不得 措其奸,則百司治。百司治,天下安矣。”帝戚然曰:“我思貞觀、開元時以視今 日,即氣拂吾膺?!笔唬骸爸蔚辣居谏?,而下罔敢不率?!钡墼唬骸安蝗?。張元 昌為左街副使,而用金唾壺,比坐事誅之。吾聞禁中有金烏錦袍二,昔玄宗幸溫泉, 與楊貴妃衣之,今富人時時有之。”石曰:“毛玠以清德為魏尚書,而人不敢鮮衣 美食,況天子獨不可為法乎?”

  是時,宰相吏卒因內(nèi)變多死,詔江西、湖南索募直助召士力。石建言:“宰相 左右天子教化,若徇正忘私,宗廟神靈,猶當(dāng)佑之,雖有盜,無害也。有如挾奸自 欺,植權(quán)黨,害正直,雖加之防,鬼得以誅。無所事于召募,請直以金吾為衛(wèi)?!?帝嘗顧?quán)嶑唬骸榜弦?,?dāng)無妄,試諭我猶漢何等主?”覃曰:“陛下文、宣主 也?!钡墼唬骸扒彝牵 笔麖姷壑臼共坏?,因曰:“陛下之問而覃之對,臣 皆以為非。顏回匹夫耳,自比于舜。陛下有四海,春秋富,當(dāng)觀得失于前,日引月 長,以齊堯、舜,奈何比文、宣而又自以為不及。惟陛下開肆厥志,不以文、宣自 安,則大業(yè)濟矣。”

  中人自邊還,走馬入金光門,道路妄言兵且至,京師嘩走塵起,百官或韈而騎, 臺省吏稍稍遁去。鄭覃將出,石曰:“事未可知,宜坐須其定。宰相走,則亂矣。 若變出不虞,逃將安適?人之所瞻,不可忽也。”益治簿書,沛然如平時。里閭?cè)?無賴望南闕,陰持兵俟變。金吾大將軍陳君賞率眾立望仙門,內(nèi)使趣闔門,君賞不 從,日入乃止。當(dāng)是時,非石鎮(zhèn)靜、君賞有謀,幾亂。

  開成赦令:賜京畿一歲租;停方鎮(zhèn)正、至、端午三歲獻(xiàn),以其直代百姓配緡; 天下非藥物茗果,它貢悉禁;又罷宣索、營造。帝曰:“朕務(wù)其實,不欲事空文?!?石以異時詔令,天子多自逾之,因請“內(nèi)置赦令一通,以時省覽。臨遣十道黜陟使, 敕以政治根本,使與長吏奉行之,乃盡病利?!?

  俄進(jìn)中書侍郎。帝嘗曰:“朕觀晉君臣以夷曠致傾覆,當(dāng)時卿大夫過邪?”石 曰:“然。古詩有之:‘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凡环暌玻弧畷兌炭嘁归L’, 暗時多也;‘何不秉燭游’,勸之照也。臣愿捐軀命濟國家,惟陛下鑒照不惑,則 安人強國其庶乎?”又言:“致治之道在得人。德宗多猜貳,仕進(jìn)之涂塞,奏請輒 報罷,東省閉闥累月,南臺惟一御史。故兩河諸侯競引豪英,士之喜利者多趨之, 用為謀主,故籓鎮(zhèn)日橫,天子為旰食。元和間進(jìn)用日廣,陛下嗣位,惟賢是咨,士 皆在朝廷。彼疆宇甲兵如故,而低摧順屈者,士不之助也。”帝曰:“天下之勢猶 持衡然,此首重則彼尾輕矣。其為我博選士,朕且用之。”石奏:“咸陽令韓遼治 興成渠,渠當(dāng)咸陽右十八里,左直永豐倉,秦、漢故漕。渠成,起咸陽,抵潼關(guān), 三百里無車挽勞,則轅下牛盡可耕,永利秦中矣。”李固言曰:“然恐役非其時, 奈何?”帝曰:“以陰陽拘畏乎?茍利于人,朕奚慮哉?”石用韓益判度支案,以 贓敗。石曰:“臣本以益知財利,不保其貪?!钡墼唬骸霸紫嗳稳?,知則用,過則 棄,謂之至公。它宰相所用,強蔽其過,此其私也?!?

  三年正月,將朝,騎至親仁里,狙盜發(fā),射石傷,馬逸,盜邀斫之坊門,絕馬 尾,乃得脫。天子駭愕,遣使者慰撫,賜良藥。始命六軍衛(wèi)士二十人從宰相。是日 京師震恐,百官造朝才十一。石因臥家固辭位,有詔以中書侍郎平章事為荊南節(jié)度 使。始,訓(xùn)、注亂,權(quán)歸閹豎,天子畏偪,幾不立。石起為相,以身徇國,不恤近 幸,張權(quán)綱,欲強王室,收威柄。而仇士良疾之,將加害,帝知其然,而未為之, 遂罷去。遣日,饗賚都闕,士人恨憤。石讓中書侍郎,換檢校兵部尚書,它不聽。

  會昌三年,檢校司空,徙節(jié)河?xùn)|。會伐潞,詔以太原兵助王逢軍榆社。石起橫 水戌千五百人,令別將楊弁領(lǐng)之。常日軍興,人賜二縑治裝,會財匱而給以半,士 怨,又促其行,弁乘隙激眾以亂,還兵逐石出之。詔以太子少傅分司東都,俄檢校 吏部尚書,即拜留守。卒,年六十二,贈尚書右仆射。

  弟福,字能之。大和中,第進(jìn)士。楊嗣復(fù)領(lǐng)劍南,辟幕府。崔鄲輔政,兼集賢 殿大學(xué)士,引為校理。調(diào)藍(lán)田尉。后石當(dāng)國,薦福可任治人,繇監(jiān)察御史至戶部郎 中,累歷州刺史,進(jìn)諫議大夫。大中時,黨項羌震擾,議者以將臣貪牟產(chǎn)虜怨,議 擇儒臣治邊。乃授福夏綏銀節(jié)度使,宣宗臨軒諭遣。福以善政聞,徙鎮(zhèn)鄭滑,再遷 兵部侍郎,判度支,出為宣武節(jié)度使,入遷戶部尚書。會蠻侵蜀,詔福持節(jié)宣撫, 即拜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蠻戰(zhàn)敗績,貶蘄王傅,分司東都。

  僖宗初,以檢校尚書左仆射就拜留守,改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王仙芝寇山南,福 團訓(xùn)鄉(xiāng)兵,邀險須之。賊不敢入,轉(zhuǎn)略岳、鄂,以逼江陵。節(jié)度使楊知溫求援于福, 乃自將州兵,率沙陀壯騎五百赴之。賊已殘江陵郛而聞福至,乃走。以勞檢校司空、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還朝,以太子太傅卒。

  李回,字昭度,新興王德良六世孫,本名躔,字昭回,避武宗諱改焉。長慶中, 擢進(jìn)士第,又策賢良方正異等,辟義成、淮南幕府,稍遷監(jiān)察御史,累進(jìn)起居郎。 李德裕雅知之。為人強干,所蒞無不辦。繇職方員外郎判戶部案。四遷中書舍人。

  會昌中,以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時方伐劉稹,武宗慮河朔列鎮(zhèn)陰相締以撓兵 事,德裕薦回持節(jié)往諭何弘敬、王元逵,以“澤潞邇京、洛,非若河北三鎮(zhèn),國家 許世以壤地傳子孫者。且稹父子無功,悖誼理。上以邢、洺、磁三州與河北比境, 用軍莫便魏、鎮(zhèn)。且王師不欲輕出山東,請公等取三州報天子?!倍⒙犆?。又張 仲武以幽州兵攻回鶻,而與劉沔不協(xié)。回至,諭以大義,仲武釋然,即合太原軍攻 潞。復(fù)以回為使,督戰(zhàn)至蒲東,王宰、石雄橐鞬謁道左,回不弛行,顧左右呼直史 責(zé)破賊限牒,宰等震恐,期六旬取潞,否則死之。未及期三日,賊平。以戶部侍郎 判戶部事。俄進(jìn)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武宗崩,為山陵使,遷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出為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以與德 裕善,決吳湘獄,時回為中丞,坐不糾擿,貶湖南觀察使。俄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給事中還制,謂責(zé)回薄,遂貶賀州刺史。徙撫州刺史。卒,大中九年,詔復(fù)湖南觀 察使,贈刑部尚書。

  贊曰:周之卿士,周、召、毛、原,皆同姓國也。唐宰相以宗室進(jìn)者九人。林 甫奸諛,幾亡天下。李程和柔,在位無所發(fā)明。其余以材稱職,號賢宰相。秦、隋 棄親侮賢,皆二世而滅。周、唐任人不疑,得親親用賢之道,饗國長久。嗚呼盛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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