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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溪筆談_雜志二部份譯文

查閱典籍:《夢溪筆談》——「夢溪筆談·雜志二」原文

  宣州寧國縣多有枳首蛇,長一尺多,有黑鱗和白花紋,兩首的花紋顏色一樣,但有一首的鱗是倒著的。人家庭院門檻之間,動輒有幾十條同在一穴中,就跟蚯蚓差不多。

  信州鉛山縣有處泉水叫苦泉,水流成為山間溪水,舀取其水煎熬就能熬成膽礬,再熬膽礬就能熬成銅。熬膽礬的鐵鍋,日子久了也會變成銅。水能夠變成銅,物質(zhì)的變化,確也無法推測。按《黃帝素問》一書記載天有五行、地有五行,土之氣“在天為濕”,土能生金石,濕氣也能生金石,這水變銅的事例就是一種明驗。另外在石穴中,水滴下來都能形成鐘乳石、姜石;春分和秋分時節(jié),從井泉中汲出的水能結(jié)成石花;含鹽量很高的鹵水地下,則能生成陰精石:這些都是由濕氣所化成的。如木之氣在天為風(fēng),木能生火,風(fēng)也能生火,大概五行的本性就是這個樣子。

  古代的節(jié)猶如今天的虎符,但在使用時有圭節(jié)、璋節(jié)、龍節(jié)、虎節(jié)的分別,都裝在木匣里攜帶,《周禮》所說的“英蕩”就是這種匣。漢人所持的節(jié),其實是古代的旄。我在漢東地方得到一件玉琥,玉很漂亮而微微發(fā)紅,艷艷的就像美人醉后的肌膚,溫潤明潔,有人說這就是玫瑰玉。古人有以玉琥為禮物的,《周禮·春官》篇所說的“以白琥禮西方”就是禮物;有以玉琥為財物的,《左傳》提到以兩件玉琥賜人就是財物;有以玉琥為吉祥的符節(jié)的,《周禮》記載的“山國用虎節(jié)”就是這種用途。

  在江湖上行船,就怕大風(fēng)。冬季的風(fēng)是漸漸刮起來的,要行船可以早作防備;盛夏的風(fēng)則轉(zhuǎn)瞬間就會刮起,行船的人往往會遇難。曾聽說長江岸邊的商人有一種辦法,可以避免此種禍患。大凡夏天的風(fēng)如果暴烈,必起于午后。要行船的人,夜間五更初刻就起來看天,見天上星月明亮皎潔,四周天際直到地面都無云氣,便可出行,而到中午以前(巳時)就停下來。這樣,就不會再遇上暴風(fēng)了。國子博士李元規(guī)說:“平生游歷江湖,行船未嘗遇到過大風(fēng),用的就是這辦法?!?/p>

  我出使契丹,到了契丹人從前居住的地界,見到大薊茇就像車蓋一般大,在中原沒有這么大的。這地方所以以薊為地名,恐怕就是因為這種大薊茇特別多的緣故,有如揚州適宜楊樹生長、荊州適宜荊木生長之類。荊又稱作楚,楚也是荊木的另一名稱。

  刁約出使契丹,戲謔地寫了四句詩:“押燕移離畢,看房賀跋支。餞行三匹裂,密賜十貔貍?!边@四句詩記錄的都是實事。移離畢,契丹的官名,如同中國的執(zhí)政官;賀跋支,如同中國官員的役從執(zhí)衣、防閤;匹裂,是一種像小木罐的器物,用色綾木制造,看上去有如用黃漆漆過;貔貍,是一種外形像老鼠而稍大的野獸,在地上打洞藏身,能吃谷物,又貪吃肉,契丹人以之為珍貴的肉食,味道像小豬而肉更脆。

  陳文忠為樞密院長官,有一天將日落時,忽然有宦官傳宣皇上召見。文忠入皇城右掖門后,天已昏黑,遂被引入宮城內(nèi)。彎彎曲曲地走了好久,不時見有簾幕燈燭,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然后來到一座小殿前,有兩個雕花的欄桿,已有幾人先到,都站在殿前的庭院中,殿上垂著竹簾,點燃的蠟燭也不過十幾支。相繼來到的共有七人,掌禮儀的宦官于是奏稱“班齊”,只記得七人中有文忠、丁謂、杜鎬三人,其余四人忘記了,杜鎬當(dāng)時還只是館職人員。許久,皇上的轎子從宮中出來,燈燭也不過幾十盞。宴會準(zhǔn)備得很豐盛,卷起簾子后,皇上令諸人不要叩拜,都升殿就座?;噬嫌O(shè)在宴席的東面,而設(shè)文忠的座位于宴席的西面,如同常人宴客的賓主之位。堯叟等都惶恐不敢就位,皇上不停地宣諭就座,堯叟懇切陳述自古未有君臣并排列坐的禮儀,以至于解釋再三?;噬喜桓吲d地說:“本來因為天下太平,朝廷無事,想與卿等共享快樂。如果這樣,哪還比得上就在外朝開宴?今天只是宮中供給置辦的,未嘗叫有關(guān)部門做什么,也不召中書輔臣參加。以卿等都是擔(dān)當(dāng)機密職事和文館職任的,侍從之臣沒什么嫌疑,權(quán)且想促膝坐坐,說說笑笑,不必再多推辭?!眻蜊诺榷家呄屡_階稱謝,皇上急忙制止,說:“此等禮數(shù),暫且都放下。”堯叟等惶悚戰(zhàn)栗,正襟危坐,皇上笑語極歡暢。酒喝了五六巡,餐具中間各給放了兩個紅錦囊,置于諸臣之前,都是大珠寶。皇上說:“風(fēng)調(diào)雨順,年景豐收,中外康樂富足,恨不得與卿等每天晚上都聚會。太平世道難遇,這點東西就算贊助你們宴集游樂的費用?!敝T臣欲起立稱謝,皇上說:“且坐,過會兒還有?!比绱松暇迫?,都有賜予,全是美金重寶。宴會結(jié)束,已到了四更天,當(dāng)時人稱這次是“天子請客”。文忠之子述古得知其事于文忠,頗能道其詳細(xì),這里只是略記其一二。

  丞相陳秀公在潤州修建的宅第,極為宏闊壯麗,園池樓館綿延一二百丈。宅第建成,秀公已病得很嚴(yán)重,只不過讓人用轎子抬著登了一回西樓而已。人稱這宅子有“三不得”:居不得,修不得,賣不得。

  福建大反寇廖恩聚集徒眾千余人,剽掠城邑,殺害將吏,江浙一帶為之騷動。后經(jīng)朝廷赦免,遂率領(lǐng)其徒眾服罪投降,朝廷授予廖恩右班殿直的官銜,讓他到三班院等候任命實際職務(wù)。當(dāng)時因受廖恩起事的牽連而被降職和罷免的官員有數(shù)十人,一時在吏部銓考機構(gòu)辦理有關(guān)手續(xù),他們的履歷表上都必須寫明因此事被治私罪或公罪,唯獨廖恩的履歷表自稱為官以來沒有公、私過犯。

  我奉命出使河北察訪邊境事宜,始制作木版地圖,以摹繪邊境的山川道路。起初先走遍了那里的山川,隨后用面糊和木屑,在木案上塑制當(dāng)?shù)氐匦蔚哪P汀]過多久,因為天冷冰凍,用木屑不能做成,又改用熔蠟的辦法制作。這些都是為了使地圖輕便,容易攜帶?;氐焦偈穑说窨坛赡景娴貓D進(jìn)獻(xiàn)朝廷?;噬险偌o政大臣一起觀看,于是下詔邊地各州都制作木版地圖,收藏于宮中的有關(guān)機構(gòu)。

  蜀中大反寇李順攻陷劍南東西川,關(guān)西地區(qū)震動,朝廷為之憂慮。后官軍破寇兵,殺李順梟首示眾,收復(fù)兩川,記功行賞,朝廷內(nèi)外全無懷疑李順已死的議論。至景祐年間,有人告發(fā)說李順尚在廣州,巡檢使臣陳文璉捕獲其人,果然是真李順。當(dāng)時李順已七十多歲,審訊清楚以后,用囚車押赴京師,復(fù)核再審,知其事皆屬實。由于朝廷對平蜀將士的論功行賞早已實施,因而不打算公開此事,只是殺了李順,又給陳文璉加官兩級而使之為閤門祗候了事。文璉是泉州人,康定年間辭職回泉州,我還認(rèn)識他。他家里有李順一案的審訊案卷,記錄此案的前后始末甚為詳細(xì)。李順本是味江王小波的妻弟,起初王小波在蜀中起兵造反,不能得到部眾的擁戴,其部眾于是共推李順為首領(lǐng)。李順初為首領(lǐng),即召集鄉(xiāng)里的所有富人大姓,下令具報其家中全部財產(chǎn)和糧食,除了按他們的家庭人口留下夠用的之外,其余一切都調(diào)發(fā)征集,大力救濟(jì)貧苦農(nóng)民;錄用有才干之士,存撫安分守己的人家,號令嚴(yán)明,所到之處一無所犯。其時兩川正遭遇嚴(yán)重的饑荒,不過十天半月之間,歸附李順的就達(dá)到數(shù)萬人,其兵鋒所向,州縣官都開門迎接,討伐檄文傳布之地,沒有不被攻破的城池。到他失敗之后,人們還懷念他,所以李順得以逃脫遠(yuǎn)走,直到三十多年后才被捕殺。

  范文正曾說過:“史書記載諸葛亮能任用有才能而犯過錯誤的人。凡是用人,沒有不希望天下人才都各盡其能的,所以經(jīng)常擔(dān)心因事用人近乎以個人好惡而不自知。能用犯過錯誤的人,然后才能使得事體周全,成就大事業(yè)?!?/p>

  關(guān)中一帶沒有螃蟹。元豐年間,我在陜西時,聽說秦州一帶有戶人家收藏有一只干螃蟹。當(dāng)?shù)厝硕己ε滤臉幼樱J(rèn)為(它)是怪物。每當(dāng)誰家有人得了瘧疾,就借去掛在門上,病往往就好了。這東西不僅人不認(rèn)識,恐怕鬼也不認(rèn)識。

  宋綬學(xué)識淵博,喜歡收藏奇特的書籍,(對收藏的書)都要親手進(jìn)行校訂。他經(jīng)常說:“校書就像清掃灰塵,一邊掃,一邊生。所以有時一本書經(jīng)過三四次??币院?,還是會有錯漏訛誤?!?/p>

  宣州寧國縣多積首蛇,其長盈尺,黑鱗白章,兩首文彩同,但一首逆鱗耳。人家庭檻間,動有數(shù)十同空,略如蚯蚓。

  太子中允關(guān)杞曾提舉廣南西路常平倉,行部邕管,一吏人為蟲所毒,舉身潰爛。有一醫(yī)言能治。呼使視之,曰:“此為天蛇所螫,疾已深,不可為也?!蹦艘运幐灯鋭?chuàng),有腫起處,以鉗拔之。有物如蛇,凡取十余條而疾不起。又余家祖塋在錢塘西溪,嘗有一田家,忽病癩,通身潰爛,號呼欲絕。西溪寺僧識之,曰:“此天蛇毒耳,非癩也?!比∧酒ぶ?,飲一斗許,令其恣飲。初識疾減半,兩三日頓愈。驗其木,乃今之秦皮也。然不知天蛇何物?;蛟疲骸安蓍g黃花蜘蛛是也。人遭其螫,仍為露水所濡,乃成此疾?!甭渡嬲咭喈?dāng)戒也。

  天圣中,侍御史知雜事章頻使遼,死于虜中。虜中無棺櫬,舉至范陽方就殮,自后遼人常造數(shù)漆棺,以銀飾之,每有使人入境,則載以隨行,至今為例。  景祐中,黨項首領(lǐng)趙德明卒,其子元昊嗣立。朝廷遣郎官楊告入蕃吊祭。告至其國中,元昊遷延遙立,屢促之,然后至前受詔。及拜起,顧其左右曰:“先王大錯!有國如此,而乃臣屬于人?!奔榷嫺嬗趶d,其東屋后若千百人鍛聲。告陰知其有異志,還朝,秘不敢言。未幾,元昊果叛。其徒遇乞,先創(chuàng)造蕃書,獨居一樓上,累年方成,至是獻(xiàn)之。元昊乃改元,制衣冠、禮樂,下令國中,悉用蕃書、胡禮,自稱大夏。朝廷興師問罪,彌歳,虜之戰(zhàn)士益少,而舊臣宿將如剛浪遇、野利輩,多以事誅,元昊力孤,復(fù)奉表稱蕃。朝廷因赦之,許其自新。元昊乃更稱兀卒曩宵。慶歷中,契丹舉兵討元昊,元昊與之戰(zhàn),屢勝,而契丹至者日益加眾。元昊望之,大駭曰:“何如此之眾也?”乃使人行成,退數(shù)十里以避之。契丹不許,引兵壓西師陣。元昊又為之退舍,如是者三。凡退百余里,每退必盡焚其草萊。契丹之馬無所食,因其退,乃許平。元昊遷延數(shù)日,以老北師。契丹馬益病,亟發(fā)軍攻之,大敗契丹于金肅城,獲其偽乘輿、器服、子婿、近臣數(shù)十人而還。先是,元昊后房生一子,曰甯令受。“甯令”者,華言大王也。其后又納沒臧訛哤之妹,生諒祚而愛之。甯令受之母恚忌,欲除沒臧氏,授戈于甯令受,使圖之。甯令受間入元昊之室,卒與元昊遇,遂刺之,不殊而走。諸大佐沒臧訛哤輩仆甯令,梟之。明日,元昊死,立諒祚,而舅訛哤相之。有梁氏者,其先中國人,為訛哤子婦。諒祚私焉,日視事于國,夜則從諸沒臧氏。訛哤懟甚,謀伏甲梁氏之宮,須其入以殺之。梁氏私以告諒祚,乃使召訛哤,執(zhí)于內(nèi)室。沒臧,強宗也,子弟族人在外者八十余人;悉誅之,夷其宗。以梁氏為妻,又命其弟乞埋為家相,許其世襲。諒祚兇忍,好為亂。治平中,遂舉兵犯慶州大順城。諒祚乘駱馬,張黃屋,自出督戰(zhàn)。陴者缊弩射之中,乃解圍去。創(chuàng)甚,馳入一佛祠。有牧牛兒不得出,懼伏佛座下,見其脫靴,血涴于踝,使人裹創(chuàng)舁載而去。至其國,死。子秉常立,而梁氏自主國事。梁乞埋死,其子移逋繼之,謂之沒甯令。“沒甯令”者,華言天大王也。秉常之世,執(zhí)國政者有嵬名浪遇,元昊之弟也,最老于軍事;以不附諸梁,遷下治而死。存者三人,移逋以世襲居長契,次曰都羅馬尾,又次曰關(guān)萌訛,略知書,私侍梁氏。移逋、萌訛皆以昵倖進(jìn),唯馬尾粗有戰(zhàn)功,然皆庸才。秉常荒孱,梁氏自主兵,不以屬其子。秉常不得志,素慕中國。有李青者,本秦人,亡虜中。秉常昵之,因說秉常以河南歸朝廷。其謀洩,青為梁氏所誅,而秉常廢。

  古人論茶,唯言陽羨、顧渚、天柱、蒙頂之類,都未言建溪。然唐人重串茶粘黑者,則已近乎“建餅”矣。建茶皆喬木;吳、蜀、淮南唯叢蘢而已,品自居下。建茶勝處曰郝源、曾坑,其間又岔根、山頂二品尤勝。李氏時號為北苑,置使領(lǐng)之。

  信州鉛山縣有苦泉,流以為澗。挹其水熬之,則成膽礬。烹膽礬則成銅;熬膽礬鐵釜,久之亦化為銅。水能為銅,物之變化,固不可測。按《黃帝素問》有“天五行,地五行,土之所在天為濕,土能生金石,濕亦能生金石,”此其驗也。又石穴中水,所滴皆為鐘乳、殷孽。春秋分時,汲井泉則結(jié)石花;大之下,則生陰精石,皆濕之所化也。如木之氣在天為風(fēng),木能生火,風(fēng)亦能生火。蓋五行之性也?! 」胖?jié)如今之虎符,其用則有圭璋龍虎之別,皆櫝,將之英蕩是也。漢人所持節(jié),乃古之旄也。余在漢東,得一玉琥,美玉而微紅,酣酣如醉肌,溫潤明潔,或云即玫瑰也。古人有以為幣者,《春官》“以白琥禮西方”是也。有以為貨者,《左傳》“加以玉琥二”是也。有以為瑞節(jié)者,“山國用虎節(jié)”是也。

  國朝汴渠,發(fā)京畿輔郡三十余縣夫,歳一浚。祥符中,閣門祗侯使臣謝德權(quán)領(lǐng)治京畿溝洫,權(quán)借浚汴夫。自爾后三歳一浚,始令京畿民官皆兼溝洫河道,以為常職。久之,治溝洫之工漸弛,邑官徒帶空名,而汴渠有二十年不浚,歳歳堙淀。異時京師溝渠之水皆入沐,舊尚書省都堂壁記云,“疏治八渠,南入汴水”是也。自汴流堙定,亦城東水門下至雍丘、襄邑,河底皆高出堤外平地一丈二尺余。自汴堤下瞰,民居如在深谷。熙寧中,議改疏洛水入汴。余嘗因出使,按行汴渠,自京師上善門量至泗州淮口,凡八百四十里一百三十步。地勢,京師之地比泗州凡高十九丈四尺八寸六分。于京城東數(shù)里白渠中穿井,至三丈方見舊底。驗量地勢,用水平、望尺、斡尺量之,不能無小差。汴渠堤外,皆是出土故溝,水令相通,時為一堰節(jié)其水;候水平,其上漸淺涸,則又為一堰,相齒如階陛。乃量堰之上下水面,相高下之?dāng)?shù)會之,乃得地勢高下之實。

  唐風(fēng)俗,人在遠(yuǎn)或閨門間,則使人傳拜以為敬。本朝兩浙仍有此俗。客至,欲致敬于閨闥,則立使人而拜之;使人入見所禮,乃再拜致命。若有中外,則答拜;使人出,復(fù)拜客,客與之為禮如賓主。慶歷中,王君貺使契丹。宴君貺于混融江,觀釣魚。臨歸,戎主置君酒謂貺曰:“南北修好風(fēng)歳久,恨不得親見南朝皇帝兄。托卿為傳一杯酒到南朝?!蹦俗云鹱镁疲萆豕?,親授君貺舉杯;又自鼓琵琶,上南朝皇帝千萬歳壽。先是,戎主之弟宗元為燕王,有全燕之眾,久畜異謀。戎主恐其陰附朝廷,故特效恭順。宗元后卒以稱亂誅。

  潘閬字逍遙。咸平間有詩名。與錢易、許洞為友,狂放不羈。嘗為詩曰:“散拽禪師來蹴踘,亂拖游女上秋千?!贝似渥孕蛑畬嵰?。后坐戶多遜黨亡命,捕跡甚急,閬乃變姓名,僧服入中條山。許洞密贈之詩曰:“潘逍遙,平生才氣如天高。仰天大笑無所懼,天公嗔爾口呶呶。罰教臨老投補衲,歸中條。我愿中條山神鎮(zhèn)長在,驅(qū)雷叱電依前趕出這老怪?!焙髸?,以四門助教召之,閬乃自歸,送信州安置。仍不懲艾,復(fù)為《掃市舞》詞曰:“出砒霜,價錢可。贏得撥灰兼弄火。暢殺我。”以此為士人不齒,放棄終身。

  江湖間唯畏大風(fēng)度。冬月風(fēng)作有漸,船行可以為備;唯盛夏風(fēng)起于顧盻間,往往罹難。曾聞江國賈人有一術(shù),可免此患。大凡夏月風(fēng)景,須作于午后。欲行船者,五鼓初起,視星月明潔,四際至地,皆無云氣,便可行;至于巳時即止。如此,無復(fù)與暴風(fēng)遇矣。國子博士李元規(guī)云:“平生游江湖,未嘗遇風(fēng),用此術(shù)?!?/p>

  余使虜,至古契丹界,大薊茇如車蓋。中國無此大者。其地名薊,恐其因此也,如楊州宜楊、荊州宜荊之類。荊或為楚,楚亦荊木之別名也。

  刁約使契丹,戲為四句詩曰:“抻燕移離畢,看房賀跋支。餞行三匹裂,密賜十貔貍?!苯约o(jì)實也。移離畢,官名,如中國執(zhí)政官。加跋支,如執(zhí)衣防閣。匹裂,小木罌,以色綾木為之,如黃漆。貔貍,形如鼠而大,穴居,食果谷,嗜肉,狄人為珍膳,味如子而脆。

  世傳江西人好訟,有一書名《鄧思賢》,皆訟牒法也。其始則教以侮文;侮文不可得,則欺誣以取之;欺誣不可得,則求其罪劫之。蓋思賢,人名也,人傳其術(shù),遂以之名書。村校中往往以授生徒。

  蔡君謨嘗書小吳箋云:“李及知杭州,市《白集》一部,乃為終身之恨,此君殊清節(jié),可為世戒。張乖崖鎮(zhèn)蜀,當(dāng)遨游時,士女環(huán)左右,終三年未嘗回顧。此君殊重厚,可以為薄夫之檢押。”此帖今在張乖崖之孫堯夫家。余以謂買書而為終身之恨,近于過激。茍其性如此,亦可尚也。

  陳文忠為樞密,一日,日欲沒時,忽有中人宣召。既入右掖,已昏黑,遂引入禁中。屈曲行甚久,時見有簾幃、燈燭,皆莫知何處。已而到一小殿,殿前有兩花檻,已有數(shù)人先至,皆立廷中。殿上垂簾,蠟燭十余炬而已。相繼而至者凡七人,中使乃奏班齊。唯記文忠、丁謂、杜鎬三人,其四人忘之。杜鎬時尚為館職。良久,乘輿自宮中出,燈燭亦不過數(shù)十而已。宴具甚盛。卷簾,令不拜,升殿就坐。御座設(shè)于席東,設(shè)文忠之坐于席西,如常人賓主之位。堯叟等皆惶恐不敢就位,上宣喻不已,堯叟懇陳“自古未有君臣齊列之禮”,至于再三。上作色曰:“本為天下太平,朝廷無事,思與卿等共樂之。若如此,何如就外朝開宴?今日只是宮中供辦,未嘗命有司,亦不召中書輔臣。以卿等機密及文館職任侍臣無嫌,且欲促坐語笑,不須多辭?!眻蜊诺冉在呄路Q謝,上急止之曰:“此等禮數(shù),且皆置之。”堯叟悚慄危坐,上語笑極歡。灑五六行,膳具中各出兩絳囊,置群臣之前,皆大珠也。上曰:“時和歳豐,中外康富,恨不得與卿等日夕相會。太平難遇,此物助卿等燕集之費?!比撼加鹬x,上云:“且坐,更有?!比缡菫⑷校杂兴n,悉良金重寶。灑罷,已四鼓,時人謂之“天子請客”。文惠之子述古得于文忠,頗能道其詳,此略記其一二耳?! £P(guān)中無螃蟹。元豐中,余在陜西,聞秦州人家收得一乾蟹。土人怖其形狀,以為怪物。每人家有病虐者,則借去掛門戶上,往往遂差。不但人不識,鬼亦不識也。

  丞相陳秀公治第于潤州,極為閎壯,池館綿亙數(shù)百步。宅成,公已疾甚,唯肩輿一登西樓而已。人謂之“三不得”:居不得,修不得,賣不得?! 「=▌≠\廖恩,聚徒千余人,剽掠市邑,殺害將吏,江浙為之搔然。后經(jīng)赦宥,乃率其徒首降,朝廷補恩右班殿直,赴三班院候差遣。時坐恩黜免者數(shù)十人。一時在銓班敘錄其腳色,皆理私罪或公罪,獨恩腳色稱:“出身以來,并無公私過犯?!?/p>

  曹翰圍江州三年,城將陷,太宗嘉其盡節(jié)于所事,遣使喻翰:“城下日,拒命之人盡赦之。”使人至獨木渡,大風(fēng)數(shù)日,不可濟(jì)。及風(fēng)定而濟(jì),則翰已屠江州無遺類,適一日矣。唐吏部尚書張嘉福奉使河北,逆韋之亂,有敕處斬,尋遣使人赦之。使人馬上昏睡,遲行一驛,比至,已斬訖。與此相類,得非有命歟?

  慶歷中,河北大水,仁宗憂形于色。有走馬承受公事使臣到闕,即時召對,問:“河北水災(zāi)何如?”使臣對曰:“懷山襄陵?!庇謫枺骸鞍傩杖绾危俊睂υ唬骸叭鐔士煎?。”上默然。既退,即詔門:“今后武臣上殿奏事,并須直說,不得過為文飾?!敝两瘾чT有此條,遇有合奏事人,即預(yù)先告示。

  予奉使按邊,始為木圖,寫其山川道路。其初遍履山川,旋以面糊木屑寫其形勢于木屑上。未幾寒凍,木悄不可為,又熔蠟為之。皆欲其輕,易赍故也。至官所,則以木刻上之。上召輔臣同觀。乃詔邊州皆為木圖,藏于內(nèi)府。

  蜀中劇賊李順,陷劍南、兩川,關(guān)右震動。朝廷以為憂。后王師破賊,梟李順,收復(fù)兩川,書功行賞,子無間言。至景祐中,有人告李順尚在廣州,巡檢使臣陳文璉捕得之,乃真李順也,年已七十余。推驗明白,囚赴闕,覆按皆實。朝廷以平蜀將士功賞已行,不欲暴其事。但斬順,賞文璉二官,仍閣門祗候。文璉,泉州人,康定中老歸泉州,余尚識之。文璉家有《李順案款》,本末甚詳。順本味江王小博之妻弟,始王小博反于蜀中,不能撫其徒眾,乃推順為主。順初起,悉召鄉(xiāng)里富人大姓,令具其家所有財粟,據(jù)其生齒足用之外,一切調(diào)發(fā),大賑貧乏;錄用材能,存撫良善;號令嚴(yán)明,所至一無所犯。時兩蜀大饑,旬日之間,歸之者數(shù)萬人,所向州縣,開門延納,傳檄所至,無復(fù)完壘。及敗,人尚懷之。故順得脫去三十余年,乃始就戮?! 〗恢耗藵h、唐交州故地。五代離亂,吳文昌始據(jù)安南,稍侵交、廣之地。其后文昌為丁璉所殺,復(fù)有其地。國朝開寶六年,璉初歸附,授靜海軍節(jié)度使;八年,封交趾郡王。景德元年,土人黎桓殺璉自立;三年,桓死,安南大亂,久無酋長。其后國人共立閩人李公蘊為主。天圣七年,公蘊死,子德政立。嘉祐六年,德政死,子日尊立。自公蘊據(jù)安南,始為邊患,屢將兵入寇。至日尊,乃僭稱“法天應(yīng)運崇仁至道慶成龍祥英武睿文尊德圣神皇帝”,尊公蘊為“太祖神武皇帝”,國號大越。熙寧元年,偽改元寶象;次年又改神武。日尊死,子乾德立,以宦人李尚吉與其母黎氏號燕鸞太妃同主國事。熙寧八年,舉兵隱邕、欽、廉三州。九年,遣宣徽使郭促通、天章閣待制趙公才討之,拔廣源州,擒酋領(lǐng)劉紀(jì),焚甲峒,破機郎、決里,至富良江。尚吉遣王子洪真率眾來拒,大敗之,斬洪真,眾殲于江上,乾德乃降。是時,乾德方十歳,事皆制于尚吉。廣源州者,本邕州羈縻。天圣七年,首領(lǐng)儂存福歸附,補存福邕州衛(wèi)職,轉(zhuǎn)運使章頻罷遣之,不受其地,存福乃與其子智高東掠籠州,有之七源。存福因其亂,殺其兄,率土人劉川,以七源州歸存福。慶歷八年,智高自領(lǐng)廣源州,漸吞滅右江、田州一路蠻峒?;实v元年,邕州人殿中丞昌協(xié)奏乞招收智高,不報。廣源州孤立,無所歸。交趾覘其隙,襲取存福以歸。智高據(jù)州不肯下,反欲圖交趾;不克,為交人所攻,智高出奔右江文村,具金函表投邕州,乞歸朝廷;邕陳拱拒不納。明年,智高與其匹盧豹、黎貌、黃仲卿、廖通等拔橫山寨入寇,陷邕州,入二廣。及智高敗走,盧豹等收其余眾,歸劉紀(jì),下廣河。至熙寧二年,豹等歸順。未幾,復(fù)叛從紀(jì)。至大軍南征,郭帥遣別將燕達(dá)下廣源,乃始得紀(jì),以廣源為順州。甲峒者,交趾大聚落,主者甲承貴,娶李公蘊之女,改姓甲氏。承貴之子紹泰,又娶德政之女。其子景隆,娶日尊之女。世為婚姻,最為邊患。自天圣五年,承貴破太平寨,殺寨主李緒。嘉祐一年,紹泰又殺永平寨主李德用,屢侵邊境。至熙寧大舉,乃討平之,收隸機郎縣?! √娉?,常戒禁兵之衣,長不得過膝;買魚肉及酒入營門者,皆有罪。又制更戍之法,欲其習(xí)山川勞苦,遠(yuǎn)妻孥懷土之戀。兼外戍之日多,在營之日少,人人少子,而衣食易足。又京師衛(wèi)兵請糧者,營在城東者,即令赴城西倉;在城西者,令赴城東倉;仍不許傭僦車腳,皆須自負(fù)。嘗親登右掖門觀之。蓋使之勞力,制其驕惰。故士卒衣食無外慕,安辛苦而易使。

  青堂羌本吐蕃別族。唐末,蕃將尚恐熱作作亂,率眾歸中國,境內(nèi)離散。國初,有胡僧立遵者,乘亂挾其主籛逋之子唃廝囉,東據(jù)宗哥邈川城。唃廝囉人號瑕薩篯逋者,胡言“贊普”也。唃廝,華言“佛”也;唃,華言“男”也。自稱佛男,猶中國之稱天子也,立遵姓李氏,唃廝囉立,立遵與邈川首領(lǐng)溫音溫反。逋相之,有漢隴西、南安、金城三郡之地,東西二千余里。宗哥邈川,即所謂“三河間”也。祥符九年,立遵與唃廝囉引眾十萬寇邊,入古渭州,知秦州曹瑋攻敗之,立遵歸乃死。唃廝囉妻李氏,立遵之女也,生二子,曰瞎氈、磨氈角。立遵死,唃廝囉更取喬氏,生子董氈,取契丹之女為婦。李氏失寵,去為尼;二子亦去其父,瞎氈居河州,磨氈角居邈川。唃廝囉往來居青堂城。趙元昊叛命,以兵遮廝囉,遂與中國絕。屯田員外郎劉渙獻(xiàn)議通唃廝囉,乃使渙出古渭州,循末邦山,至河州國門寺,絕河,逾廊州,至青堂,見唃廝囉,授以爵命,自此復(fù)通。磨氈角死,唃廝囉復(fù)取邈川城,收磨氈角妻子,質(zhì)于結(jié)羅城。唃廝囉死,子董氈立,朝廷復(fù)授以爵命。瞎氈有子木征,木征者,華言“龍頭”也。以其唃廝囉嫡孫,昆弟行最長,故謂之“龍頭”。羌人語倒,謂之“頭龍”。瞎氈死,青堂首領(lǐng)瞎藥雞羅及胡僧鹿尊共立之,移居滔山。董氈之甥瞎征伏,羌蕃部李鋮星子之也,與木征不協(xié),其舅李篤氈挾瞎征居結(jié)古野反。河,瞎征數(shù)與篤氈及沈千族首領(lǐng)常尹丹波合兵攻木征,木征去,居安鄉(xiāng)城。有巴斯溫者,唃氏族子,先居結(jié)羅城,其后稍強。董氈河南之城遂三分:巴欺溫、木征居洮河澗,瞎征居結(jié)河,董氈獨有河北之地。熙寧五年秋,王子醇引兵,始出路骨山,撥香子城,平河州。又出馬蘭州,擒木征母弟結(jié)吳叱,破洮州,木征之弟已氈角降。盡得河南熙、河、洮、岷、疊、宕六州之地,自臨江寨至安鄉(xiāng)城,東西一千余里,降蕃戶三十余萬帳。明年,瞎木征降,置熙河路。

  范文正常言:史稱諸葛亮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盡天下之才,?;冀褐脨憾蛔灾?;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

  元豐中,夏戎之母梁氏遣將引兵卒,至保安軍順寧寨,圍之?dāng)?shù)重。時寨兵至少,人心危懼。有倡姥李氏,得梁氏陰事甚詳,乃掀衣登陴,抗聲罵之,盡發(fā)其私。虜人皆掩耳,并力射之,莫能中。李氏言愈丑,虜人度李終不可得,恐具得罪,遂托以他事,中夜解去。雞鳴狗盜皆有所用,信有之。

  宋宣獻(xiàn)博學(xué),喜藏異書,皆手自校雔。常謂“校書如掃塵,一面掃,一面生。故有一書每三四校,猶有脫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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