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_汰侈譯文

查閱典籍：《世說新語》——「世說新語·汰侈」原文

　　石崇每次請客宴會，常常讓美人勸酒；如果哪位客人不干杯，就叫家奴接連殺掉勸酒的美人。丞相王導(dǎo)和大將軍王敦曾經(jīng)一同到石崇家赴宴，王導(dǎo)一向不能喝酒，這時總是勉強(qiáng)自己喝，直到大醉。每當(dāng)輪到王敦，他堅持不喝，來觀察情況的變化。石崇已經(jīng)連續(xù)殺了三個美人，王敦神色不變，還是不肯喝酒。王導(dǎo)責(zé)備他，王敦說：“他自己殺他家里的人，干你什么事！”

　　石崇家的廁所，經(jīng)常有十多個婢女各就各位侍候，都穿著華麗的衣服，打扮起來；并且放上甲煎粉、沉香汁一類物品，各樣?xùn)|西都準(zhǔn)備齊全。又讓上廁所的賓客換上新衣服出來，客人大多因為難為情不能上廁所。大將軍王敦上廁所，就敢脫掉原來的衣服，穿上新衣服，神色傲慢。婢女們互相評論說：“這個客人一定會作亂！”

　　晉武帝曾經(jīng)到王武子家里去，武子設(shè)宴侍奉，全是用的琉璃器皿。婢女一百多人，都穿著綾羅綢緞，用手托著食物。蒸小豬又肥嫩又鮮美，和一般的味道不一樣。武帝感到奇怪，問他怎么烹調(diào)的，王武子回答說：“是用人乳喂的小豬。”武帝非常不滿意，還沒有吃完，就走了。這是連王愷、石崇也不懂得的作法。

　　王君夫用麥芽糖和飯來擦鍋，石季倫用蠟燭當(dāng)柴火做飯。王君夫用紫絲布做步障，襯上綠縷里子，長達(dá)四十里；石季倫則用錦緞做成長達(dá)五十里的步障來和他抗衡。石季倫用花椒來刷墻，王君夫則用赤石脂來刷墻。

　　石崇給客人做豆粥，很快就做好了；也賞常在冬天吃上韭蓱虀。另外，石崇家的牛外形、力氣都趕不上王愷家的牛，可是他和王愷出外游覽，回來時，他很遲才坐牛車起程，兩人爭先進(jìn)洛陽城，石崇的牛走了幾十步后就快得象飛鳥一樣，王愷的牛拼命跑也追不上。王愷常常認(rèn)為這三件事是最令人惋惜的，就暗中賄賂石崇府中衛(wèi)隊長和馭手，探問是什么原因。衛(wèi)隊長說：“豆子是最難煮爛的，只有事先煮熟做成豆未，客人到了，煮好白粥，然后把豆末加進(jìn)去。韭蓱虀是把韭菜根搗碎，攙上麥苗罷了。”又問馭手，牛為什么跑得飛快。馭手說：“牛本來跑得不慢，由于馭手跟不上，反而控制著它罷了。緊急時就任車側(cè)過一邊，那么牛就會跑得飛快了?！蓖鯋鹑此麄兯f的去做，終于爭到了頭名。石崇后來聽說了，就把泄密的人都?xì)⒘恕?/p>

　　王君夫有一頭牛，名叫八百里駁，牛蹄、牛角經(jīng)常磨得晶瑩發(fā)亮。有一次，王武子對王君夫說：“我射箭的技術(shù)趕不上你，今天想指定你的牛做賭注，和你賭射箭，我押上一千萬錢來頂你這頭牛。”王君夫既仗著自己射箭技術(shù)好，又認(rèn)為千里牛沒有可能殺掉，就答應(yīng)了他，并且讓王武子先射。王武子一箭就射中了箭靶，退下來坐在馬扎兒上，吆喝隨從趕快把牛心取來。一會兒，烤牛心送來了，王武子吃了一塊就走了。

　　王君夫曾經(jīng)處分一個人，不準(zhǔn)他穿衣服，又徑直把他關(guān)在深宮內(nèi)院里，不讓人帶他出來。這個人終于餓了好幾天，弄得精神恍惚，不知該往哪里走。后來一個朋友幫助了他，都快死了，才得以出來。

　　石崇和王愷爭比闊綽，兩人都用盡最鮮艷華麗的東西來裝飾車馬、服裝。晉武帝是王愷的外甥，常常資助王悄。他曾經(jīng)把一棵二尺來高的珊瑚樹送給王愷，這棵珊瑚樹枝條繁茂，世上很少有和它相當(dāng)?shù)?。王愷拿來給石崇看，石崇看后、拿鐵如意敲它，隨手就打碎了。王愷既惋惜，又認(rèn)為石崇是妒忌自己的寶物，一時聲色俱厲。石崇說：“不值得遺憾，現(xiàn)在就賠給你?！庇谑蔷徒惺窒碌娜税鸭依锏纳汉鳂淙寄贸鰜?，有三尺、四尺高的，樹干、枝條舉世無雙而且光彩奪目的有六七棵，像王愷那樣的就更多了。王愷看了，惘然若失。

　　王武子被處分，移居北邙山下。當(dāng)時人多地貴，武子喜歡跑馬射箭，就買地做跑馬場，地價是用繩子穿著錢圍著跑馬場排一圈。當(dāng)時的人把這里叫做金溝。

　　石崇常常和王敦進(jìn)學(xué)校游覽，看見顏回、原憲的畫像就嘆息說：“如果和他們一起登上孔子的廳堂做弟子，那么和這些人又怎么會有差別呢！”王敦說：“不知道孔門其徐弟子怎么樣，我看子貢和你比較相像。”石崇神色嚴(yán)肅他說：“讀書人應(yīng)當(dāng)使生活舒適，名位安穩(wěn)，我怎么拿貧苦人來和別人談?wù)撃?！?/p>

　　彭城王有一頭跑得很快的牛，他最吝惜這頭牛。太尉王衍和他賭射箭，把牛贏了。彭城王說：“如果您想要用來駕車，我就不說什么了；如果想殺來吃，我就要用二十頭肥牛來換下它。這既不妨礙您吃，又能留下我所喜愛的牛?！蓖跹芙K于殺來吃了。

　　右軍將軍工羲之小時候，在武城侯周f家作客，坐在末座上，吃飯時周f先切牛心給他吃。從此人們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石崇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飲酒不盡者，使黃門交斬美人。王丞相與大將軍嘗共詣崇。丞相素不能飲，輒自勉強(qiáng)，至于沉醉。每至大將軍，固不飲，以觀其變。已斬三人，顏色如故，尚不肯飲。丞相讓之，大將軍曰：“自殺伊家人，何預(yù)卿事！”

　　石崇廁，常有十余婢侍列，皆麗服藻飾。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屬，無不畢備。又與新衣箸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廁。王大將軍往，脫故衣，箸新衣，神色傲然。群婢相謂曰：“此客必能作賊?！?/p>

　　武帝嘗降王武子家，武子供饌，并用琉璃器。婢子百余人，皆綾羅褲(衣羅)，以手擎飲食。烝豚肥美，異于常味。帝怪而問之，答曰：“以人乳飲豚?！钡凵醪黄?，食未畢，便去。王、石所未知作。

　　王君夫以(米臺)糒澳釜，石季倫用蠟燭作炊。君夫作紫絲布步障碧綾裹四十里，石崇作錦步障五十里以敵之。石以椒為泥，王以赤石脂泥壁。

　　石崇為客作豆粥，咄嗟便辦。恒冬天得韭蓱虀。又牛形狀氣力不勝王愷牛，而與愷出游，極晚發(fā)，爭入洛城，崇牛數(shù)十步后，迅若飛禽，愷牛絕走不能及。每以此三事為搤腕。乃密貨崇帳下都督及御車人，問所以。都督曰：“豆至難煮，唯豫作熟末，客至，作白粥以投之。韭蓱虀是搗韭根，雜以麥苗爾?！睆?fù)問馭人牛所以駛。馭人云：“牛本不遲，由將車人不及制之爾。急時聽偏轅，則駛矣?！睈鹣闹?，遂爭長。石崇后聞，皆殺告者。

　　王君夫有牛，名“八百里駁”，?，撈涮憬恰Ｍ跷渥诱Z君夫：“我射不如卿，今指賭卿牛，以千萬對之。”君夫既恃手快，且謂駿物無有殺理，便相然可。令武子先射。武子一起便破的，卻據(jù)胡床，叱左右：“速探牛心來！”須臾，炙至，一臠便去。

　　王君夫嘗責(zé)一人無服余衵，因直內(nèi)箸曲合重閨里，不聽人將出。遂饑經(jīng)日，迷不知何處去。后因緣相為垂死，迺得出。

　　石崇與王愷爭豪，并窮綺麗，以飾輿服。武帝，愷之甥也，每助愷。嘗以一珊瑚樹，高二尺許賜愷。枝柯扶疏，世罕其比。愷以示崇。崇視訖，以鐵如意擊之，應(yīng)手而碎。愷既惋惜，又以為疾己之寶，聲色甚厲。崇曰：“不足恨，今還卿?！蹦嗣笥蚁と∩汉鳂?，有三尺四尺，條干絕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愷許比甚眾。愷惘然自失。

　　王武子被責(zé)，移第北邙下。于時人多地貴，濟(jì)好馬射，買地作埒，編錢幣地竟埒。時人號曰“金溝”。

　　石崇每與王敦入學(xué)戲，見顏、原象而嘆曰：“若與同升孔堂，去人何必有間！”王曰：“不知余人云何？子貢去卿差近。”石正色云：“士當(dāng)令身名俱泰，何至以甕牖語人！”

　　彭城王有快牛，至愛惜之。王太尉與射，賭得之。彭城王曰：“君欲自乘則不論；若欲啖者，當(dāng)以二十肥者代之。既不廢啖，又存所愛?！蓖跛鞖⑧?。

　　王右軍少時，在周侯末坐，割牛心啖之。于此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