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書·列傳·卷四十五》
-
王僧辯
王僧辯,字君才,右衛(wèi)將軍神念之子也。以天監(jiān)中隨父來奔。起家為湘東王國 左常侍。王為丹陽尹,轉(zhuǎn)府行參軍。王出守會稽,兼中兵參軍事。王為荊州,仍除 中兵,在限內(nèi)。時武寧郡反,王命僧辯討平之。遷貞威將軍、武寧太守。尋遷振遠 將軍、廣平太守。秩滿,還為王府中錄事,參軍如故。王被征為護軍,僧辯兼府司 馬。王為江州,仍除云騎將軍司馬,守湓城。俄監(jiān)安陸郡,無幾而還。尋為新蔡太 守,猶帶司馬,將軍如故。王除荊州,為貞毅將軍府諮議參軍事,賜食千人,代柳 仲禮為竟陵太守,改號雄信將軍。屬侯景反,王命僧辯假節(jié),總督舟師一萬,兼糧 饋赴援。才至京都,宮城陷沒,天子蒙塵。僧辯與柳仲禮兄弟及趙伯超等,先屈膝 于景,然后入朝。景悉收其軍實,而厚加綏撫。未幾,遣僧辯歸于竟陵,于是倍道 兼行,西就世祖。世祖承制,以僧辯為領(lǐng)軍將軍。
及荊、湘疑貳,軍師失律,世祖又命僧辯及鮑泉統(tǒng)軍討之,分給兵糧,克日就 道。時僧辨以竟陵部下猶未盡來,意欲待集,然后上頓。謂鮑泉曰:“我與君俱受 命南討,而軍容若此,計將安之?”泉曰:“既稟廟算,驅(qū)率驍勇,事等沃雪,何 所多慮?!鄙q曰:“不然。君之所言故是,文士之常談耳。河?xùn)|少有武干,兵刃 又強,新破軍師,養(yǎng)銳待敵,自非精兵一萬,不足以制之。我竟陵甲士,數(shù)經(jīng)行陣, 已遣召之,不久當及。雖期日有限,猶可重申,欲與卿共入言之,望相佐也。”泉 曰:“成敗之舉,系此一行,遲速之宜,終當仰聽?!笔雷嫘試兰?,微聞其言,以 為遷延不肯去,稍已含怒。及僧辯將入,謂泉曰:“我先發(fā)言,君可見系?!比?許之。及見世祖,世祖迎問曰:“卿已辦乎?何日當發(fā)?”僧辯具對,如向所言。 世祖大怒,按劍厲聲曰:“卿憚行邪!”因起入內(nèi)。泉震怖失色,竟不敢言。須臾, 遣左右數(shù)十人收僧辯。既至,謂曰:“卿拒命不行,是欲同賊,今唯有死耳?!鄙?辯對曰:“僧辯食祿既深,憂責(zé)實重,今日就戮,豈敢懷恨。但恨不見老母?!笔?祖因斫之,中其左髀,流血至地。僧辯悶絕,久之方蘇。即送付廷尉,并收其子侄, 并皆系之。會岳陽王軍襲江陵,人情搔擾,未知其備。世祖遣左右往獄,問計于僧 辯,僧辯具陳方略,登即赦為城內(nèi)都督。俄而岳陽奔退,而鮑泉力不能克長沙,世 祖乃命僧辯代之。數(shù)泉以十罪,遣舍人羅重歡領(lǐng)齋仗三百人,與僧辯俱發(fā)。既至, 遣通泉云:“羅舍人被令,送王竟陵來?!比蹉等唬欁笥以唬骸暗猛蹙沽曛?經(jīng)略,賊不足平。”俄而重歡赍令書先入,僧辯從齋仗繼進,泉方拂席,坐而待之。 僧辯既入,背泉而坐,曰:“鮑郎,卿有罪,令旨使我鏁卿,勿以故意見待?!币?語重歡出令,泉即下地,鏁于床側(cè)。僧辯仍部分將帥,并力攻圍,遂平湘土。
還復(fù)領(lǐng)軍將軍。侯景浮江西寇,軍次夏首。僧辯為大都督,率巴州刺史淳于量、 定州刺史杜龕、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橫等,俱赴西陽。軍次巴陵,聞郢州 已沒,僧辯因據(jù)巴陵城。世祖乃命羅州刺史徐嗣徽、武州刺史杜掞并會僧辯于巴陵。 景既陷郢城,兵眾益廣,徒黨甚銳,將進寇荊州。乃使偽儀同丁和統(tǒng)兵五千守江夏, 大將宋子仙前驅(qū)一萬造巴陵,景悉兇徒水步繼進。于是緣江戍邏,望風(fēng)請服,賊拓 邏至于隱磯。僧辯悉上江渚米糧,并沉公私船于水。及賊前鋒次江口,僧辯乃分命 眾軍,乘城固守,偃旗臥鼓,安若無人。翌日,賊眾濟江,輕騎至城下,問:“城 內(nèi)是誰?”答曰:“是王領(lǐng)軍。”賊曰:“語王領(lǐng)軍,事勢如此,何不早降?”僧 辯使人答曰:“大軍但向荊州,此城自當非礙。僧辯百口在人掌握,豈得便降?!?賊騎既去,俄爾又來,曰:“我王已至,王領(lǐng)軍何為不出與王相見邪?”僧辯不答。 頃之,又執(zhí)王珣等至于城下,珣為書誘說城內(nèi)。景帥船艦并集北寺,又分入港中, 登岸治道,廣設(shè)氈屋,耀軍城東隴上,芟除草,開八道向城,遣五千兔頭肉薄苦 攻。城內(nèi)同時鼓噪,矢石雨下,殺賊既多,賊乃引退。世祖又命平北將軍胡僧祐率 兵下援僧辯。是日,賊復(fù)攻巴陵,水步十處,鳴鼓吹脣,肉薄斫上。城上放木擲火 爨昚石,殺傷甚多。午后賊退,乃更起長柵繞城,大列舸艦,以樓船攻水城西南角; 又遣人渡洲岸,引牜羊柯推蝦蟆車填緌,引障車臨城,二日方止。賊又于艦上豎木 桔禋,聚茅置火,以燒水柵,風(fēng)勢不利,自焚而退。既頻戰(zhàn)挫衄,賊帥任約又為陸 法和所擒,景乃燒營夜遁,旋軍夏首。世祖策勛行賞,以僧辯為征東將軍、開府儀 同三司、江州策史,封長寧縣公。
于是世祖命僧辯即率巴陵諸軍,沿流討景。師次郢城,步攻魯山。魯山城主支 化仁,景之騎將也,率其黨力戰(zhàn),眾軍大破之,化仁乃降。僧辯仍督諸軍渡江攻郢, 即入羅城。宋子仙蟻聚金城拒守,攻之未克。子仙使其黨時靈護率眾三千,開門出 戰(zhàn),僧辯又大破之,生擒靈護,斬首千級。子仙眾退據(jù)倉門,帶江阻險,眾軍攻之, 頻戰(zhàn)不克。景既聞魯山已沒,郢鎮(zhèn)復(fù)失羅城,乃率余眾倍道歸建業(yè)。子仙等困蹙, 計無所之,乞輸郢城,身還就景。僧辯偽許之,命給船百艘,以老其意。子仙謂為 信然,浮舟將發(fā),僧辯命杜龕率精勇千人,攀堞而上,同時鼓噪,掩至倉門。水軍 主宋遙率樓船,暗江四面云合;子仙行戰(zhàn)行走,至于白楊浦,乃大破之,生擒子仙 送江陵。即率諸軍進師九水。賊偽儀同范希榮、盧暉略尚據(jù)湓城,及僧辯軍至,希 榮等因挾江州刺史臨城公棄城奔走。世祖加僧辯侍中、尚書令、征東大將軍,給鼓 吹一部。仍令僧辯且頓江州,須眾軍齊集,得時更進。
頃之,世祖命江州眾軍悉同大舉,僧辯乃表皇帝兇問,告于江陵。仍率大將百 余人,連名勸世祖即位;將欲進軍,又重奉表。雖未見從,并蒙優(yōu)答。事見本紀。
僧辯于是發(fā)自江州,直指建業(yè),乃先命南兗州刺史侯瑱率銳卒輕舸,襲南陵、 鵲頭等戍,至即克之。先是,陳霸先率眾五萬,出自南江,前軍五千,行至湓口。 霸先倜儻多謀策,名蓋僧辯,僧辯畏之。既至湓口,與僧辯會于白茅洲,登壇盟誓。 霸先為其文曰:“賊臣侯景,兇羯小胡,逆天無狀,構(gòu)造奸惡;違背我恩義,破掠 我國家,毒害我生民,移毀我社廟。我高祖武皇帝靈圣聰明,光宅天下,劬勞兆庶, 亭育萬民,如我考妣,五十所載。哀景以窮見歸,全景將戮之首,置景要害之地, 崇景非次之榮。我高祖于景何薄?我百姓于景何怨?而景長戟強弩,陵蹙朝廷,鋸 牙郊甸,殘食含靈。刳肝斫趾,不曈其快;曝骨焚尸,不謂為酷。高祖菲食卑宮, 春秋九十,屈志凝威,憤終賊手。大行皇帝溫嚴恭默,丕守鴻名,于景何有,復(fù)加 忍毒?;手灞б焉?,緦功以還,窮刀極俎,既屠且會。豈有率土之濱,謂為王 臣,食人之禾,飲人之水,忍聞此痛,而不悼心?況臣僧辯、臣霸先等,荷稱國籓 湘東王臣繹泣血銜哀之寄,摩頂至足之恩,世受先朝之德,身當將帥之任;而不能 瀝膽抽腸,共誅奸逆,雪天地之痛,報君父之仇,則不可以稟靈含識,戴天履地! 今日相國至孝玄感,靈武斯發(fā),已破賊徒,獲其元帥,止余景身,尚在京邑。臣僧 辯與臣霸先協(xié)和將帥,同心共契,必誅兇豎,尊奉相國,嗣膺鴻業(yè),以主郊祭。前 途若有一功,獲一賞,臣僧辯等不推己讓物,先身帥眾,則天地宗廟百神之靈,共 誅共責(zé)。臣僧辯、臣霸先同心共事,不相欺負,若有違戾,明神殛之。”于是升壇 歃血,共讀盟文,皆淚下沾襟,辭色慷慨。
及王師次于南洲,賊帥侯子鑒等率步騎萬余人于岸挑戰(zhàn),又以鳥了千艘并 載士,兩邊悉八十棹,棹手皆越人,去來趣襲,捷過風(fēng)電。僧辯乃麾細船,皆令退 縮,悉使大艦夾泊兩岸。賊謂水軍欲退,爭出趨之,眾軍乃棹大艦,截其歸路,鼓 噪大呼,合戰(zhàn)中江,賊悉赴水。僧辯即督諸軍沿流而下,進軍于石頭之斗城,作連 營以逼賊。賊乃橫嶺上筑五城拒守,侯景自出,與王師大戰(zhàn)于石頭城北。霸先謂僧 辯曰:“丑虜游魂,貫盈已稔,逋誅送死,欲為一決。我眾賊寡,且分其勢?!奔?遣強弩二千張,攻賊西面兩城,仍使結(jié)陣以當賊。僧辯在后麾軍而進,復(fù)大破之。 盧暉略聞景戰(zhàn)敗,以石頭城降,僧辯引軍入據(jù)之。景之退也,北走硃方,于是景散 兵走告僧辯,僧辯令眾將入據(jù)臺城。其夜,軍人采梠失火,燒太極殿及東西堂等。 時軍人鹵掠京邑,剝剔士庶,民為其執(zhí)縛者,衵衣不免。盡驅(qū)逼居民以求購贖,自 石頭至于東城,緣淮號叫之聲,震響京邑,于是百姓失望。
僧辯命侯瑱、裴之橫率精甲五千,東入討景。僧辯收賊黨王偉等二十余人,送 于江陵。偽行臺趙伯超自吳松江降于侯瑱,瑱時送至僧辯。僧辯謂伯超曰:“趙公, 卿荷國重恩,遂復(fù)同逆。今日之事,將欲何如?”因命送江陵。伯超既出,僧辯顧 坐客曰:“朝廷昔唯知有趙伯超耳,豈識王僧辯?社稷既傾,為我所復(fù);人之興廢, 亦復(fù)何常?!辟e客皆前稱嘆功德。僧辯瞿然,乃謬答曰:“此乃圣上之威德,群帥 之用命。老夫雖濫居戎首,何力之有焉?”于是逆寇悉平,京都克定。世祖即帝位, 以僧辯功,進授鎮(zhèn)衛(wèi)將軍、司徒,加班劍二十人,改封永寧郡公,食邑五千戶,侍 中、尚書令、鼓吹并如故。
是后湘州賊陸納等攻破衡州刺史丁道貴于淥口,盡收其軍實;李洪雅又自零陵 率眾出空靈灘,稱助討納。朝廷未達其心,深以為慮,乃遣中書舍人羅重歡征僧辯 上就驃騎將軍宜豊侯循南征。僧辯因督杜掞等眾軍,發(fā)于建業(yè),師次巴陵。詔僧辯 為都督東上諸軍事,霸先為都督西上諸軍事。先時霸先讓都督于僧辯,僧辯不受, 故世祖分為東西都督,而俱南討焉。時納等下?lián)囕?,夾岸為城,前斷水勢,士卒 驍猛,皆百戰(zhàn)之余。僧辯憚之,不與輕進,于是稍作連城以逼賊。賊見不敢交鋒, 并懷懈怠。僧辯因其無備,命諸軍水步攻之,親執(zhí)旗鼓,以誡進止。于是諸軍競出, 大戰(zhàn)于車輪,與驃騎循并力苦攻,陷其二城。賊大敗,步走歸保長沙,驅(qū)逼居民, 入城拒守。僧辯追躡,乃命筑壘圍之,悉令諸軍廣建圍柵,僧辯出坐壟上而自臨視。 賊望,識僧辯,知不設(shè)備,賊黨吳藏、李賢明等乃率銳卒千人,開門掩出,蒙楯直 進,徑趨僧辯。時杜掞、杜龕并侍左右,帶甲衛(wèi)者止百余人,因下遣人與賊交戰(zhàn)。 李賢明乘鎧馬,從者十騎,大呼沖突,僧辯尚據(jù)胡床,不為之動。于是指揮勇敢, 遂獲賢明,因即斬之。賊乃退歸城內(nèi)。初,陸納阻兵內(nèi)逆,以王琳為辭,云“朝廷 若放王琳,納等自當降伏”。于時眾軍并進,未之許也。而武陵王擁眾上流,內(nèi)外 駭懼,世祖乃遣琳和解之。至是,湘州平。僧辯旋于江陵,因被詔會眾軍西討,督 舟師二萬,輿駕出天居寺餞行。俄而武陵敗績,僧辯自枝江班師于江陵,旋鎮(zhèn)建業(yè)。
是月,居少時,復(fù)回江陵。齊主高洋遣郭元建率眾二萬,大列舟艦于合肥,將 謀襲建業(yè),又遣其大將邢景遠、步六汗薩、東方老等率眾繼之。時陳霸先鎮(zhèn)建康, 既聞此事,馳報江陵。世祖即詔僧辯次于姑孰,即留鎮(zhèn)焉。先命豫州刺史侯瑱率精 甲三千人筑壘于東關(guān),以拒北寇;征吳郡太守張彪、吳興太守裴之橫會瑱于關(guān);因 與北軍戰(zhàn),大敗之,僧辯率眾軍振旅于建業(yè)。承圣三年二月甲辰,詔曰:“贊俊遂 賢,稱于秦典;自上安下,聞之漢制。所以仰協(xié)臺曜,俯佐弘圖。使持節(jié)、侍中、 司徒、尚書令、都督揚、南徐、東揚三州諸軍事、鎮(zhèn)衛(wèi)將軍、揚州刺史、永寧郡開 國公僧辯,器宇凝深,風(fēng)格詳遠,行為士則,言表身文,學(xué)貫九流,武該七略。頃 歲征討,自西徂東;師不疲勞,民無怨讟;王業(yè)艱難,實兼夷險。宜其燮此中臺, 膺茲上將;寄之經(jīng)野,匡我朝猷。加太尉、車騎大將軍,余悉如故?!?
頃之,丁母太夫人憂,世祖遣侍中謁者監(jiān)護喪事,策謚曰貞敬太夫人。夫人姓 魏氏。神念以天監(jiān)初董率徒眾據(jù)東關(guān),退保合肥漅湖西,因娶以為室,生僧辯。性 甚安和,善于綏接,家門內(nèi)外,莫不懷之。初,僧辯下獄,夫人流淚徒行,將入謝 罪,世祖不與相見。時貞惠世子有寵于世祖,軍國大事多關(guān)領(lǐng)焉。夫人詣閣,自陳 無訓(xùn),涕泗嗚咽,眾并憐之。及僧辯免出,夫人深相責(zé)勵,辭色俱嚴,云:“人之 事君,惟須忠烈,非但保祐當世,亦乃慶流子孫。”及僧辯克復(fù)舊京,功蓋天下, 夫人恒自謙損,不以富貴驕物。朝野咸共稱之,謂為明哲婦人也。及既薨殞,甚見 愍悼。且以僧辯勛業(yè)隆重,故喪禮加焉。靈柩將歸建康,又遣謁者至舟渚吊祭。命 尚書左仆射王裒為其文曰:“維爾世基武子,族懋陽元,金相比映,玉德齊溫。既 稱女則,兼循婦言。書圖鏡覽,辭章討論。教貽俎豆,訓(xùn)及平原。楚發(fā)將兵,孟軻 成德。盡忠資敬,自家刑國。顯允其儀,惟民之則。反命師旅,既修我戎;補茲袞 職,奄有龜、蒙。母由子貴,亶爾斯崇;嘉命允集,寵章所隆。居高能降,處貴思 沖;慶資善始,榮兼令終。崦嵫既夕,蒹葭早秋;奔駟難返,沖濤詎留。背龍門而 西顧,過夏首而東??;越三宮之遐岳,經(jīng)三江之派流。郁郁增嶺,浮云蔽虧;滔滔 江、漢,逝者如斯。銘旌故旐,宇毀遺碑。即虛舟而設(shè)奠,想徂魂之有知。嗚呼哀 哉!”
其年十月,西魏相宇文黑泰遣兵及岳陽王眾合五萬,將襲江陵。世祖遣主書李 膺征僧辯于建業(yè),為大都督、荊州刺史。別敕僧辯云:“黑泰背盟,忽便舉斧。國 家猛將,多在下流;荊陜之眾,悉非勁勇。公宜率貔虎,星言就路,倍道兼行,赴 倒懸也?!鄙q因命豫州刺史侯瑱等為前軍,兗州刺史杜僧明等為后軍。處分既畢, 乃謂膺云:“泰兵驍猛,難與爭銳,眾軍若集,吾便直指漢江,截其后路。凡千里 饋糧,尚有饑色,況賊越數(shù)千里者乎?此孫臏克龐涓時也?!倍矶┏窍輿],宮車 晏駕。及敬帝初即梁主位,僧辯預(yù)樹立之功,承制進驃騎大將軍、中書監(jiān)、都督中 外諸軍事、錄尚書,與陳霸先參謀討伐。
時齊主高洋又欲納貞陽侯淵明以為梁嗣,因與僧辯書曰:“梁國不造,禍難相 仍,侯景傾蕩建業(yè),武陵彎弓巴、漢。卿志格玄穹,精貫白日,戮力齊心,芟夷逆 丑。凡在有情,莫不嗟尚;況我鄰國,緝事言前。而西寇承間,復(fù)相掩襲。梁主不 能固守江陵,殞身宗祐。王師未及,便已降?。皇棵裥〈?,皆畢寇虜。乃眷南顧, 憤嘆盈懷。卿臣子之情,念當鯁裂。如聞權(quán)立枝子,號令江陰,年甫十余,極為沖 藐;梁釁未已,負荷諒難。祭則衛(wèi)君,政由甯氏;干弱枝強,終古所忌。朕以天下 為家,大道濟物。以梁國淪滅,有懷舊好,存亡拯墜,義在今辰,扶危嗣事,非長 伊德。彼貞陽侯,梁武猶子,長沙之胤,以年以望,堪保金陵,故置為梁主,納于 彼國。便詔上黨王渙總攝群將,扶送江表,雷動風(fēng)馳,助掃冤逆。清河王岳,前救 荊城,軍度安陸,既不相及,憤惋良深??旨拔骺艹肆?,復(fù)躡江左。今轉(zhuǎn)次漢口, 與陸居士相會。卿宜協(xié)我良規(guī),厲彼群帥,部分舟艫,迎接今王,鳩勒勁勇,并心 一力。西羌烏合,本非勍寇,直是湘東怯弱,致此淪胥。今者之師,何往不克,善 建良圖,副朕所望也?!?
貞陽承齊遣送,將屆壽陽。貞陽前后頻與僧辯書,論還國繼統(tǒng)之意,僧辯不納。 及貞陽、高渙至于東關(guān),散騎常侍裴之橫率眾拒戰(zhàn),敗績,僧辯因遂謀納貞陽,仍 定君臣之禮。啟曰:“自秦兵寇陜,臣便營赴援,才及下船,荊城陷沒,即遣劉周 入國,具表丹誠,左右勛豪,初并同契。周既多時不還,人情疑阻;比冊降中使, 復(fù)遣諸處詢謀,物論參差,未甚決定。始得侯瑱信,示西寇權(quán)景宣書,令以真跡上 呈。觀視將帥,恣欲同泰,若一朝仰違大國,臣不辭灰粉,悲梁祚永絕中興。伏愿 陛下便事濟江,仰藉皇齊之威,憑陛下至圣之略,樹君以長,雪報可期,社稷再輝, 死且非吝。請押別使曹沖馳表齊都,續(xù)啟事以聞,伏遲拜奉在促?!必戧柎鹪唬?“姜皓至,枉示具公忠義之懷。家國喪亂,于今積年。三后蒙塵,四海騰沸。天命 元輔,匡救本朝。弘濟艱難,建武宗祏。至于丘園板筑,尚想來儀;公室皇枝,豈 不虛遲。聞孤還國,理會高懷,但近再命行人,或不宣具。公既詢謀卿士,訪逮籓 維,沿溯往來,理淹旬月,使乎屆止,殊副所期。便是再立我蕭宗,重興我梁國。 億兆黎庶,咸蒙此恩;社稷宗祧,曾不相愧。近軍次東關(guān),頻遣信裴之橫處,示其 可否。答對驕兇,殊駭聞矚。上黨王陳兵見衛(wèi),欲敘安危,無識之徒,忽然逆戰(zhàn)。 前旌未舉,即自披猖,驚悼之情,彌以傷惻。上黨王深自矜嗟,不傳首級,更蒙封 樹,飾棺厚殯,務(wù)從優(yōu)禮。齊朝大德,信感神民。方仰藉皇威,敬憑元宰,討逆賊 于咸陽,誅叛子于云夢,同心協(xié)力,克定邦家。覽所示權(quán)景宣書,上流諸將,本有 忠略,棄親向仇,庶當不爾,防奸定亂,終在于公。今且頓東關(guān),更待來信,未知 水陸何處見迎。夫建國立君,布在方策,入盟出質(zhì),有自來矣。若公之忠節(jié),上感 蒼旻;群帥同謀,必匪攜貳。則齊師反璟,義不陵江,如致爽言,誓以無克。韜旗 側(cè)席,遲復(fù)行人。曹沖奉表齊都,即押送也。渭橋之下,惟遲敘言;汜水之陽,預(yù) 有號懼。”僧辯又重啟曰:“員外常侍姜皓還,奉敕伏具動止。大齊仁義之風(fēng),曲 被鄰國,恤災(zāi)救難,申此大猷。皇家枝戚,莫不榮荷;江東冠冕,俱知憑賴。今歃 不忘信,信實由衷,謹遣臣第七息顯,顯所生劉并弟子世珍,往彼充質(zhì);仍遣左民 尚書周弘正至歷陽奉迎。艫舳浮江,俟一龍之渡;清宮丹陛,候六傳之入。萬國傾 心,同榮晉文之反;三善克宣,方流宋昌之議。國祚既隆,社稷有奉。則群臣竭節(jié), 報厚施于大齊;戮力展愚,效忠誠于陛下。今遣吏部尚書王通奉啟以聞?!鄙q因 求以敬帝為皇太子。貞陽又答曰:“王尚書通至,復(fù)枉示,知欲遣賢弟世珍以表誠 質(zhì),具悉憂國之懷。復(fù)以庭中玉樹,掌內(nèi)明珠,無累胸懷,志在匡救,豈非劬勞我 社稷,弘濟我邦家?慚嘆之懷,用忘興寢。晉安王東京貽厥之重,西都繼體之賢, 嗣守皇家,寧非民望。但世道喪亂,宜立長君,以其蒙孽,難可承業(yè)。成、昭之德, 自古希儔;沖、質(zhì)之危,何代無此。孤身當否運,志不圖生。忽荷不世之恩,仍致 非常之舉。自惟虛薄,兢懼已深。若建承華,本歸皇胄;心口相誓,惟擬晉安。如 或虛言,神明所殛。覽今所示,深遂本懷。戢慰之情,無寄言象。但公憂勞之重, 既稟齊恩;忠義之情,復(fù)及梁貳。華夷兆庶,豈不懷風(fēng)?宗廟明靈,豈不相感?正 爾回璟,仍向歷陽。所期質(zhì)累,便望來彼。眾軍不渡,已著盟書。斯則大齊圣主之 恩規(guī),上黨英王之然諾,得原失信,終不為也。惟遲相見,使在不賒。鄉(xiāng)國非遙, 觸目號咽?!鄙q使送質(zhì)于鄴。貞陽求渡衛(wèi)士三千,僧辯慮其為變,止受散卒千人 而已,并遣龍舟法駕往迎。貞陽濟江之日,僧辯擁楫中流,不敢就岸。后乃同會于 江寧浦。
貞陽既踐偽位,仍授僧辯大司馬,領(lǐng)太子太傅、揚州牧,余悉如故。陳霸先時 為司空、南徐州刺史,惡其翻覆,與諸將議,因自京口舉兵十萬,水陸俱至,襲于 建康。于是水軍到,僧辯常處于石頭城,是日正視事,軍人已逾城北而入,南門又 馳白有兵來。僧辯與其子頠遽走出閣,左右心腹尚數(shù)十人。眾軍悉至,僧辯計無所 出,乃據(jù)南門樓乞命拜請。霸先因命縱火焚之,方共頠下就執(zhí)。霸先曰:“我有何 辜,公欲與齊師賜討?”又曰:“何意全無防備?”僧辯曰:“委公北門,何謂無 備。”爾夜斬之。
長子,承圣初歷官至侍中。初,僧辯平建業(yè),遣霸先守京口,都無備防。 屢以為言,僧辯不聽,竟及于禍。西魏寇江陵,世祖遣督城內(nèi)諸軍事。荊城陷, 隨王琳入齊,為竟陵郡守。齊遣琳鎮(zhèn)壽春,將圖江左。及陳平淮南,執(zhí)琳殺之。 聞琳死,乃出郡城南,登高冢上號哭,一慟而絕。
弟頒,少有志節(jié),恒隨從世祖。及荊城陷覆,沒于西魏。
史臣曰:自侯景寇逆,世祖據(jù)有上游,以全楚之兵委僧辯將率之任。及克平禍 亂,功亦著焉,在乎策勛,當上臺之賞。敬帝以高祖貽厥之重,世祖繼體之尊,洎 渚宮淪覆,理膺寶祚。僧辯位當將相,義存伊、霍,乃受脅齊師,傍立支庶。茍欲 行夫忠義,何忠義之遠矣?樹國之道既虧,謀身之計不足,自致殲滅,悲矣!
『上一章』『梁書章節(jié)目錄』 『下一章』
梁書 列傳卷四十五譯文
王僧辯字君才,是右衛(wèi)將軍王神念的兒子。天監(jiān)年間王僧辯隨同父親一起來歸附。從家中征召出來任湘東王國左常侍。湘束王任丹陽尹,王僧辯轉(zhuǎn)任府行參軍。湘束王出任會稽太守,王僧辯兼中兵參軍事?!?A href="/wenzhang/17407.htm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詳情
相關(guān)翻譯
相關(guān)賞析
版權(quán)聲明:本文內(nèi)容由網(wǎng)友上傳(或整理自網(wǎng)絡(luò)),原作者已無法考證,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古詩文網(wǎng)免費發(fā)布僅供學(xué)習(xí)參考,其觀點不代表本站立場。
轉(zhuǎn)載請注明:原文鏈接 | http://jydlqc.cn/bookview/6919.html
熱門詩詞
古文典籍
- 「詩經(jīng)」
- 「論語」
- 「史記」
- 「周易」
- 「易傳」
- 「左傳」
- 「大學(xué)」
- 「中庸」
- 「尚書」
- 「禮記」
- 「周禮」
- 「孟子」
- 「老子」
- 「吳子」
- 「荀子」
- 「莊子」
- 「墨子」
- 「管子」
- 「列子」
- 「宋書」
- 「漢書」
- 「晉書」
- 「素書」
- 「儀禮」
- 「周書」
- 「梁書」
- 「隋書」
- 「陳書」
- 「魏書」
- 「孝經(jīng)」
- 「將苑」
- 「南齊書」
- 「北齊書」
- 「新唐書」
- 「后漢書」
- 「南史」
- 「司馬法」
- 「水經(jīng)注」
- 「商君書」
- 「尉繚子」
- 「北史」
- 「逸周書」
- 「舊唐書」
- 「三字經(jīng)」
- 「淮南子」
- 「六韜」
- 「鬼谷子」
- 「三國志」
- 「千字文」
- 「傷寒論」
- 「反經(jīng)」
- 「百家姓」
- 「菜根譚」
- 「弟子規(guī)」
- 「金剛經(jīng)」
- 「論衡」
- 「韓非子」
- 「山海經(jīng)」
- 「戰(zhàn)國策」
- 「地藏經(jīng)」
- 「冰鑒」
- 「圍爐夜話」
- 「六祖壇經(jīng)」
- 「睡虎地秦墓竹簡」
- 「資治通鑒」
- 「續(xù)資治通鑒」
- 「夢溪筆談」
- 「舊五代史」
- 「文昌孝經(jīng)」
- 「四十二章經(jīng)」
- 「呂氏春秋」
- 「了凡四訓(xùn)」
- 「三十六計」
- 「徐霞客游記」
- 「黃帝內(nèi)經(jīng)」
- 「黃帝四經(jīng)」
- 「孫子兵法」
- 「孫臏兵法」
- 「本草綱目」
- 「孔子家語」
- 「世說新語」
- 「貞觀政要」
- 「顏氏家訓(xùn)」
- 「容齋隨筆」
- 「文心雕龍」
- 「農(nóng)桑輯要」
- 「搜神記」
熱門名句
- 漸近燕山回首鄉(xiāng)關(guān)歸路難
- 春近寒雖轉(zhuǎn),梅舒雪尚飄
- 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
- 未怪平陽客,雙淚落、笛中哀曲
- 幾度思歸還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
- 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云頹不流
- 樓臺處處迷芳草,風(fēng)雨年年怨落花